第58章 毒瘴深处有客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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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帘子被谷畸亭用力拨开,露出的并非通路,而是一片更深邃,更潮湿的浓绿。

脚下盘根错节的树根湿滑如油,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是个结结实实的跟头。

头顶,层层叠压的树冠几乎吞噬了所有天光,只滤下惨淡的幽绿。

湿润的水汽在枝叶间凝聚、汇合,终于不堪重负。

啪嗒!

一滴冰凉彻骨的水珠,不偏不倚砸在谷畸亭的后颈上,激得他浑身一紧。

那寒意里裹挟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异香,直往鼻腔里钻。

“这味道…不对劲!”

谷畸亭心头警铃狂震。

那异香钻入脑中,不像气味,倒像一根冰冷的细针,搅动着意识,带来沉滞的眩晕感。

他猛地屏住呼吸,体内那点刚刚恢复的炁息骤然加速流转,化作一层极淡的微光覆在体表,勉强将侵袭精神的异香隔绝开几分。

“蛊毒!”

谷畸亭瞬间了然,这分明是有人布下的陷阱,专门用来阻拦闯入者。

“怪不得那指路的老伯怕成那样,光是这道开胃菜,就够寻常人喝一壶的了。”

他的步伐放得更慢了。

真正的危险不在脚下湿滑的苔藓,而在这片死寂丛林里,随时可能被触发的无形杀机。

前方,一棵巨大朽木横亘路中。

谷畸亭脚尖轻点,正欲借力跃过。

身形刚起。

朽木根部一个不起眼的黝黑树瘤猛地炸裂。

嗤!

一道刺目的流光从中激射而出,裹挟着腥甜恶风,直扑谷畸亭面门。

竟是一只足有成人巴掌大小的狼蛛。

八只幽冷的复眼在昏暗中闪烁着凶光,两支淬毒螯肢如弯钩开合,腥臭涎液滴落,瞬间将下方苔藓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谷畸亭人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正是最尴尬的时刻。

千钧一发之际。

他腰身猛地一拧,硬生生在半空拧转半圈,毒钩般的螯肢险之又险地擦着他衣襟掠过。

狼蛛扑空,落在另一侧的树根上,发出急促尖锐的嘶鸣,后腹毒腺翕张,作势欲再扑。

就在谷畸亭因拧身动作微微失衡,重心未稳的刹那。

头顶浓密的树冠阴影里,忽然一道暗影如闪电般垂落。

竟是一条粗如成人手臂的过山峰。

铁灰色的鳞片在幽光下泛着死亡的光泽,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弯曲的毒牙朝着他因躲避蜘蛛而暴露出的后颈。

前狼蛛,后毒蛇,谷畸亭甚至来不及回头。

“起!”

他喉间爆出一声低吼,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双脚尚未完全沾地,足尖便已在一处凸起的岩石棱角上狠狠一蹬。

体内炁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涌,覆体的微光炽然一闪!

整个人如同被强行拉扯,硬生生横移出去三尺!

嗤啦!

巨大的蛇吻几乎贴着他的肩膀咬空,尖锐的毒牙撕裂了肩头布料。

过山峰冰冷的信子甚至扫过他的耳廓,留下令人作呕的湿滑粘腻感。

几乎同时,那狼蛛再次扑击而至,螯肢深深凿入他刚刚立足的湿滑苔藓,只撞上了一抹残留的虚影!

谷畸亭背脊重重撞在一棵巨大杉树的树干上,胸膛剧烈起伏。

他死死盯着前方,那条一击落空的过山峰盘踞在几丈外的横枝上,蛇信吞吐,冰冷的竖瞳锁定着他。

另一侧,狼蛛也调转身形,与毒蛇形成犄角之势。

“呵…好运气!”谷畸亭扯了扯嘴角,眼中凶光毕露,“一进来就撞上五毒里的两位看门大爷?看来要进清河村,非得跟你们过过手了!”

他目光锐利如刀,飞快扫视四周。

在确认没有新的毒物出现后,这才朝着那两只凶物,吹了个挑衅十足的口哨。

“喂!两个没眼力见儿的倒霉玩意儿!没完没了是吧?”

谷畸亭啐了一口,被畜生逼到这份上,泥人也有三分火,何况是他!

他不再一味闪避,体内炁息流转骤然加速,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迎击的姿态。

那狼蛛似乎被他的姿态彻底激怒,八足发力,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再次激射而来。

几乎同时,盘踞树上的过山峰也动了,粗壮的身体猛地一弹,化作一道凄厉的黑色标枪,破开空气,直刺谷畸亭的胸口。

一上一下,一前一后,配合得近乎天衣无缝,瞬间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角度。

“来得好!”

谷畸亭眼中厉芒一闪,不退反进。

就在毒物临身的瞬间,他猛地一个矮身,身体几乎贴着湿滑的地面滑铲而出。

同时,右手如电探出,五指成爪,指尖凝聚的锐利炁芒撕裂空气,狠狠抓向狼蛛甲壳相对薄弱的侧腹!

噗嗤!

撕裂声伴随着甲壳破碎的闷响。

腥臭的体液混杂着破碎的脏器喷溅而出!

狼蛛发出一声尖锐到变调的惨嘶,八足疯狂乱蹬,显然遭受重创。

谷畸亭一击得手,借滑铲之势猛地旋身。

双脚在泥泞中蹬出深沟,身体陀螺般急转。

过山峰巨大的蛇头带着腥风,擦着他的腰侧狠狠撞在身后的树干上。

轰!木屑纷飞!

毒蛇一击落空,蛇头猛地扬起,嘶嘶作响,竖瞳中凶光更盛,粗壮的身体迅速盘绕,酝酿着下一次致命的扑击。

谷畸亭刚稳住身形,脑后恶风再起。

那只受创的狼蛛竟未死透,带着喷涌的体液和狂怒,螯肢直取他的后心。

狰狞口器中,更有一股墨绿色的毒雾喷吐而出。

毒雾呈扇形扩散,瞬间腐蚀了三尺内的苔藓

腹背受敌!毒雾弥漫!

“找死!”

谷畸亭眼中戾气暴涨,杀意沸腾。

他头也不回,左臂如鞭,向后猛地一甩。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炁流破空而出,狠狠抽在扑来的狼蛛头部!

啪嚓!

一声脆响过后,狼蛛硕大的头部甲壳应声爆裂,复眼瞬间化为粘稠浆液。

恐怖的冲击力将它整个抽飞出去,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在另一棵树上,抽搐两下,彻底不动了。

解决了身后的威胁,谷畸亭所有的杀意与气机,瞬间如寒冰般锁定了前方那条盘踞巨大的过山峰身上。

过山峰盘踞着粗壮的身躯,蛇头高昂,冰冷的竖瞳死死锁住谷畸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一种名为“凝重”的情绪。

它那低等的本能也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类,绝非寻常猎物。

谷畸亭缓缓站直身体,胸膛的起伏渐趋平稳,唯有眼中锐利未减。

他右手五指并拢如刀,指尖炁息凝聚,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嗡鸣声。

他微微屈膝,身体重心下沉,如同一张蓄满千钧之力的强弓。

对面的巨蟒似乎被这凝练的杀意刺痛,骤然蛇口大张,腥红的信子狂吐,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声。

生死搏杀,只在瞬息之间!

就在谷畸亭肌肉贲张即将暴起,巨蟒颈后鳞片倒竖蓄势待扑的千钧一发之际。

叮铃…叮铃…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毫无征兆地,从林间最深沉的阴影里飘荡而来。

铃声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杀机。

谷畸亭蓄势待发的动作猛地一滞!

那盘踞的过山峰更是浑身剧震,攻击姿态的蛇头竟像被无形的力量按下,缓缓地垂了下来。

竖瞳中狂暴的凶戾如潮水般褪去,眨眼间便只剩下一种近乎温顺的臣服。

它庞大的身躯无声无息地滑下树干,盘绕在虬结的树根处,再不看谷畸亭一眼。

谷畸亭循着那诡异的铃声猛地望去。

一个高挑的身影,踩着湿滑的苔藓和盘根,缓步从绿荫深处走出。

来人是个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身段挺拔。

上身是深青色的右衽绣花短衫,厚实的衣料紧紧包裹着充满力量感的腰肢。

衣服上有深红、亮蓝、银白的丝线在领口、袖口、前襟等位置。

还密密麻麻地绣满了狰狞的蜘蛛、扭曲的蜈蚣、蛰伏的蝎子,虫豸等图案。

下身是同色系的绣花百褶裙,裙摆随着她沉稳的步伐轻轻晃动,裙下隐约可见蹬着一双厚底布鞋。

外面罩着一件深色围腰。

乌黑浓密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饱满紧实的发髻。

发髻正中,一支色泽微黄,形似脊椎骨的骨簪斜斜插入。

她的脖颈上层层叠叠戴着数圈大小不一的苗银项圈,项圈上缀满了细小的银铃。

方才那打破死局的铃声,正是由此发出。

此刻,她嘴里斜斜叼着一根燃着的草药卷,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散发出一股混合着草木和淡淡腥气的奇异味道。

谷畸亭误以为这烟雾是驱虫草药,所以未作防备。

她的眼神平静得近乎漠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先是落在谷畸亭身上,接着又扫过他身后地上狼蛛血肉模糊的尸体。

整个过程,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有嘴里那根草药卷,随着她轻微的呼吸,明灭着一点暗红的光。

这极具压迫感和辨识度的装束,尤其是那骨簪和满身虫豸绣纹,瞬间点燃了谷畸亭的记忆。

魏淑芬!

那个在三十六贼结义名单上,出身湘西清河村,以一身诡谲莫测,令人闻风丧胆的蛊毒之术闻名的苗部大蛊师!

眼前的女子,与原著中寥寥几笔勾勒的形象,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太幸运了吧。

在认出对方身份的刹那,谷畸亭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飞快地收敛起指尖那致命的炁刃,散去攻击姿态。

脸上肌肉牵动,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着那如同从毒瘴中走出的女子,抱拳朗声道:

“全性,谷畸亭!奉掌门无根生之命,特来求见魏淑芬魏姑娘,有信送达!”

魏淑芬在几丈外收住脚步,脖颈微侧。

“全性?”她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子浓重的湘西腔调。

“无根生?”她又问,叼着烟卷的嘴含糊地动了下,像是在反复咀嚼这个名字的分量。

“送信咯?”最后一个词,尾音陡然拔高。

她周身的炁息猛地一炸!

那双野性十足的眸子死死攫住谷畸亭。

糟了!这是要干架?!

谷畸亭心下一凛,浑身炁息瞬间绷紧,脚下生根,摆好了迎击的架势。

谁知下一秒,魏淑芬那炸毛似的炁息嗖地一下又缩了回去。

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摊开,不耐烦地晃了晃。

“信咧?拿出来看哈子!”

谷畸亭一口气差点噎在喉咙里。

搞么子名堂?吓老子一跳!这倒霉娘们儿…他心里暗骂。

“稍等。”

他应了一声,赶紧伸手朝怀里摸去。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

在魏淑芬摊开的右手食指指尖上,不知何时停落着一只通体碧绿、形如小蝉的怪虫。

那虫子不过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翅膀正以肉眼难辨的恐怖频率高速震颤。

其身体周围,一圈肉眼可见的淡绿色剧毒炁息,如同活物般氤氲缭绕。

谷畸亭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掏东西的动作慢半分,或者掏出来的东西有丁点不对,这只看似脆弱的碧玉毒蛊,会在千分之一秒内化为洞穿他头颅的索命毒箭。

这娘们儿站的位置,伸手的距离,都他娘是算计好的。

“莫耍花样咧…”魏淑芬眼皮都没抬,只是用下巴颏朝那碧绿虫子努了努。

那意思是敢乱来,它就不客气了。

“给!”

谷畸亭动作不敢有丝毫迟滞,将信件递了过去。

魏淑芬的目光,懒洋洋地在那不起眼的信封上扫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抬起,落回谷畸亭脸上。

那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可那份沉甸甸的压迫感,比刚才炁息爆发时更让人头皮发麻。

终于,魏淑芬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像是嘲弄谷畸亭这副紧张样。

她那只带着碧玉毒蛊的右手,快得如同鬼魅的残影,一把就攫走了谷畸亭掌心的信件。

谷畸亭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动作的。

那只致命的碧玉毒蛊,在她抓取信件的瞬间,如同融化般无声无息地缩回了她的袖口,仿佛从未出现。

果然…三十六贼,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谷畸亭暗道。

魏淑芬看也没看谷畸亭,叼着草药卷,深深吸了一大口。

淡青烟雾缭绕中,她三两下撕开信封,抽出信纸,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的字迹。

那懒散的眼神在触及某个特定的印记或字句时,微微凝滞了一瞬,随即又散开,下颌线似乎放松了些许。

她将信纸随手塞进深青色绣满狰狞虫豸的围腰里,对着谷畸亭干脆道:“信我看咯..”

成了!

谷畸亭心中大石轰然落地。

他暗吁一口长气,抱拳道:“魏姑娘爽快!那谷某这就告辞,回去复命…”

说罢,转身就想溜,这鬼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站倒!”

谷畸亭疑惑地回头。

只见魏淑芬身形一晃,就欺到了他身侧。

谷畸亭以为她要动手,下意识就要运炁,结果对方根本没攻击,而是一把揪住了他后腰的衣服下摆。

那动作,利落得像抓自家跑下山坡的猪崽。

“哎?!你干啥,撒手!”

谷畸亭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还有点莫名的滑稽。

被女人揪衣服?这像什么话!

“信你也看了!话也带到了!还有是那么事儿?!”

他扭身想挣开,可魏淑芬那只手看着纤细,力道却大得惊人,揪得死紧。

“莫乱挣!”魏淑芬叼着烟卷,声音冰冷,“想死你就走!出咯这片林子,神仙老子也救不了你!”

“死?”

谷畸亭动作一僵,随即嗤笑,“少唬人,老子好得很。”

他赶紧内视周身,炁息流转顺畅,毫无滞涩。

刚才的狼蛛毒蛇的毒?不可能,早隔绝了。

魏淑芬松开手,抱着胳膊,用看死人的眼神斜睨着他,嘴角那抹嘲弄的弧度拉得更大了。

她慢悠悠地抬起手,用食指点了点自己叼着的那根燃着的草药卷。“闻得爽不爽咯?”

她吐出一口淡青色的烟雾,那烟雾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妖异,“你以为老娘叼起咯个,是摆样子还是解闷儿?”

谷畸亭猛地一窒。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儿。

他这才惊觉,从见到魏淑芬第一眼起,那带着异香的淡青色烟雾就无孔不入。

他屏息隔绝了最初的蛊毒异香,却对这看似无害,甚至被她自己吸入口中的烟气彻底放松了警惕。

这烟,才是真正的杀招!

“你…!”

谷畸亭脸色剧变,急忙沉心内视。

这一细查,果然发现一丝极其隐晦的阴寒之炁,不知何时已悄然盘踞在他几条主要经脉的交汇处,正极其缓慢地侵蚀着他的生机。

若非魏淑芬点破,他恐怕真要等到离开这里后,或者强行运炁时,才会引发这潜伏的剧毒!

“这叫‘附骨青’,”魏淑芬语气平淡,“沾惹到咯我的地盘,吸咯我的烟,还想全须全尾地走?美得你冒泡!这瘴气维持毒素活性,烟息抑制毒性爆发,若你出了林子,发作起来…”她顿了顿,看着谷畸亭瞬间煞白的脸,恶意地补充道。

“啧啧~保管你肠子烂得像沤咯的草,骨头缝里都冒青烟!”她下巴一扬,“算你八字硬,碰上老娘今天心气儿顺点,也懒得给无根生送个死信差回去。跟倒我,回村,解毒。莫啰嗦!”

说完,她不再看谷畸亭那副吃了屎又不得不咽下去的精彩表情,对着盘踞树根的过山峰用苗语短促叱了一声。

巨蟒无声滑入浓雾消失。

她转身,百褶裙摆利落地一甩,径直朝着那片妖艳流转的彩色毒雾走去。

“走起!再磨洋工,毒钻咯心,阎王老子都摆手!”

他娘的!这疯婆娘,从见面那一刻起,她就下手了。

憋屈!太憋屈了!

“算你狠..”谷畸亭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终究是惜命压倒了面子,跟在了魏淑芬的身后。

毒雾在魏淑芬面前自动翻滚退散,露出一条扭曲蜿蜒的小径。

谷畸亭屏住呼吸(虽然知道可能没啥大用了),紧随其后踏了进去。

穿过小径,眼前豁然开朗。

呈现在谷畸亭眼前的,并非预想中遍地毒虫、瘴气弥漫的险恶之地,而是一片依山傍水、错落有致的古老苗寨——清河村。

村子坐落在一个被更高更密原始丛林环抱的山谷盆地里。

脚下是打磨光滑的青石板路,蜿蜒如蛇。

最具特色的是依山势层叠而建的深色吊脚楼,底部由粗壮的木柱高高撑起,离地数尺。楼与楼之间,由竹木栈桥相连。

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泥土气息,比外面清爽些,还夹杂着一股混合了多种药草的清苦香气。

然而,这份表面安宁下,处处透着苗疆蛊村该有的诡秘。

吊脚楼的栏杆上、屋檐下,密密麻麻悬挂着形态各异的竹编虫笼,有些敞开的笼口里,隐约可见色彩斑斓的活物在幽暗中蠕动。

不少房屋斑驳的外墙上,用暗红、靛蓝的颜料绘制着硕大的蜘蛛、扭曲的蜈蚣、蛰伏的蝎子图腾,透着狰狞。

一些穿着深蓝或黑色土布衣裳的村民,或在屋檐下晾晒着成捆气味刺鼻的草药,或在空地上沉默地编织竹器,或在溪边捶打衣物。

但当魏淑芬带着谷畸亭走过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目光无声地投射过来。

没有议论,没有招呼,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审视。

他们的眼神直直剐在谷畸亭这个外来者身上,充满了警惕。

看得谷畸亭浑身不自在。

魏淑芬对两旁的目光恍若未见,径直朝着吊脚屋走去。

深青色的身影在青石板路上移动,两旁沉默的吊脚楼投下长长的阴影,与村民无声的目光交织成一张巨大压抑的无形之网。

谷畸亭紧跟在后,他有些尴尬地朝最近几个村民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个笑容。

对方毫无反应,眼神依旧冰冷。

谷畸亭自讨没趣,赶紧收回目光,紧走两步,离魏淑芬那深青色的背影更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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