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服灵之争 3(1 / 1)
“他娘的,这鬼地方,喘口气都怕招东西。”
风天养缩着脖子,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先前花灵、石灵和战灵的热情招待,早把他那点初入秘境的兴奋劲儿浇了个透心凉。
“那就憋着。”
谷畸亭直接说道。
他走在前面,身形挺直,每一步都踏在空间中的节点上。
在他常人无法窥见的视野深处,大罗洞观正全力运转,将这片混乱空间里狂暴无形的能量流强行解析具现。
只要这个空间是异人创造的,他这双眼睛就能看清楚。
“哎,谷兄,你看那边……”
风天养指着远处倒悬山峰下的一片区域。
谷畸亭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神骤然一凝。
一片巨大的阴影匍匐在扭曲的光影深处,轮廓模糊,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有点儿意思,走,咱们去瞅瞅。”
谷畸亭低喝一声,率先迈步。
他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视野中那些狂乱能量丝线相对稀疏的节点上,硬生生为身后的风天养趟出一条路来。
风天养这次学乖了,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越靠近那巨大的阴影,空气就越发粘稠滞涩。
那并非寻常的压力,更像是一种古老的意志,压在人的魂魄之上,仿佛置身万丈深海。
连那些原本轻盈漂浮的光尘,在此地都变得迟缓起来。
随着距离拉近,那片庞然阴影的形态渐渐显露出人为的痕迹。
并非自然生成的山岩或奇物,而是被某种难以想象的伟力刻意雕琢,堆叠而成。
它那层层向上收束的阶梯状轮廓,以及中央隐约可见的宽阔平台,分明透着一股肃穆而诡谲的仪式感。
空间在此地的剧烈褶皱与能量沉淀,似乎正是为了拱卫和塑造这座沉寂于混沌深处的古老祭坛。
祭坛的轮廓,终于在混沌的光影中逐渐清晰起来。
祭坛并非寻常巨石或巨木垒成,材质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惨白,纹理粗粝诡异,更像是某种无法想象的庞大生物的骨骼遗骸,在无尽岁月中化作了冰冷的化石。
庞大如小山丘的坛体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沉如淤血的苔藓。
在这层令人不适的血苔之下,是无数深深刻入骨髓的印痕。
线条古朴粗犷,仿佛当年刻下这些印记的存在,是将自身全部的生命与意志,生生凿进了这巨兽的遗骸深处。
祭坛周围散落着碎裂的巨大骨块。
微弱的光源,来自祭坛侧面几幅残存壁画上镶嵌的晶石。
那些晶石曾经或许璀璨,如今却似蒙尘的星辰,光芒黯淡,仅能勉强映照出壁画上的图案轮廓。
另有一片幽冷,如同月下寒泉般的微光,则源自祭坛顶端中央散落的几块非金非玉的残片。
风天养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祭坛顶端那幽冷微光的源头。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就在那儿!”
他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地爬上那巨大骨质祭坛的斜坡。
脚下的这骨质坚硬得很,但覆盖的血苔湿滑粘腻。
谷畸亭地跟在他身后数步,一双眼睛四处查看,不放过祭坛上的任何一丝细节。
祭坛顶端,几块断裂的、材质奇异的玉简散落着。
最大那块约半尺长,表面布满细密如蚁的古篆符文,幽冷的微光正是由这些符文内部流转的微弱能量散发出来。
风天养在最大的玉简前蹲下,指尖带着近乎虔诚的颤抖,小心拂去上面沾染的粘腻尘屑。
当他的指尖真正触碰到玉简表面的刹那,身体猛地僵住。
一股庞大且混乱的破碎画面,如同决堤的怒涛,蛮横地顺着指尖冲入他的脑海!
“呃啊!”
风天养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角青筋瞬间暴起,豆大的冷汗如浆涌出,顷刻间湿透鬓角后颈。
他死死咬住牙关,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仿佛正承受着千刀万剐的酷刑。
谷畸亭静静地站在他侧后方,视野中看到的景象却截然不同。
在他的视野里,风天养指尖接触玉简的瞬间,玉简内部沉寂的能量图谱被粗暴地激活了。
玉简内部,无数代表能量流动的光线图谱疯狂闪烁扭曲。
总共是三道图谱。
第一条图谱:能量流动粗暴野蛮到了极致。它赤裸裸地展示如何以自身强横意志和炁为凿、为刀,生生切入灵体意识最核心的本源印记,将其与灵体存在的根基。那点先天纯净的灵光强行剥离撕裂!
此法完全悖逆了天地间灵体自然形成,意识与灵炁共生共荣的“道法自然”之理,是纯粹的掠夺与破坏。
第二条图谱:描绘着将剥离出来的那点蕴含灵体本源意识的灵光,投入一个磨盘之中。这磨盘结构十分复杂,它将那点代表着灵体存在根本、蕴含先天纯净灵炁的光点,如同磨碎谷物般无情碾磨分解,最终粉碎成最原始狂暴的能量粒子。这是极致的“损不足以奉有余”,为了榨取瞬间爆发的力量,不惜彻底摧毁灵体存在的根本,其过程本身就在剧烈破坏施术者自身与天地灵炁循环的微妙平衡。
第三条图谱:最为污秽。它将前两步强行掠夺碾磨出的狂暴能量粒子,如同引火线般,强行纳入施术者自身的炁脉循环。图谱清晰显示,那些被强行掠夺浸透了灵体被撕裂时痛苦恐惧怨念的驳杂能量,如同剧毒燃料,在炁脉中燃烧爆发力量的同时,也将无尽的怨毒杂质深深烙印进施术者的血肉与灵魂!此道与道家追求的“贵生”、“清净”、“无为”完全背道而驰,是饮鸩止渴的邪路。
更让谷畸亭心头发沉的是,在这三条代表“真法”核心的扭曲图谱之上,缠绕着无数细微却浓稠如墨的黑色能量丝线。
那是无数被此法虐杀毁灭的灵体残存的怨念、痛苦与不甘所凝聚的业力!
它们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在法门图谱上,无声地诅咒着每一个胆敢修习此法之人。
图谱旁附带的古篆文字,记载着无可避免的代价。
“心智渐蚀,狂悖自生……戾气侵魂,祸延血嗣……”
这正是“反者道之动”的铁律昭示——过度索取,逆天而行,终将引来凶险反噬。
亦是佛家所言“善恶之报,如影随形”的业报具现。
“这服灵秘书,是...邪功呀!”
谷畸亭心里暗自说道。
谷畸亭甚至能听到,祭坛最深处,那创下此法的远古大巫残留的一缕意念,如同风中残烛的叹息,充满无尽悔恨悲怆。
“……知止……知止不殆……”(懂得适可而止就不会危险)。
这蕴含道家“知止”智慧的最后警示,透着对自身所造无边恶业的刻骨悔意。
风天养的身体筛糠般抖着,仍然去解读着玉简。
但解读得越深,他眼中的贪婪就越降低一分。
到了最后,只剩下目睹深渊般的恐惧。
“虐…虐灵…毁灵…抽魂炼魄…他娘的…”
他猛地抬头,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说道,“造孽…这是造孽啊!”
那不仅仅是看到邪恶方法的厌恶,更像是灵魂深处对“生”之敬畏、对“灵”之尊重的本能,被这残酷“真法”狠狠震撼到了。
就在风天养眼中恐惧攀升到顶点时。
谷畸亭的眼睛,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异样。
那并非纯粹的恐惧,更像是一丝要算计的冷光。
风天养的手指,在解读到那三条核心“真法”图谱的关键处时,指腹在冰冷的玉简表面,极其隐蔽地多停留了一瞬。
一股微弱到几乎与玉简自身残存能量融为一体的炁,从他指尖悄然渗出,在那能量图谱的关键节点上,留下了一道印记。
这印记阴毒异常。
它并不会破坏图谱,而是在关键的能量流转路线上,巧妙地嵌入了一个微小的“偏移”节点。
如同一颗精心埋藏的毒种,让原本就狂暴危险的能量运行轨迹,在某个临界点变得更加不可控,更加偏向毁灭。
同时,玉简上关于“心智扭曲”、“戾气侵魂”的关键警告符文,在这印记的影响下,光芒微弱了几分,变得模糊隐晦起来。
谷畸亭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不愧是风家人,要不是自己有这双眼睛在。
都不敢相信,这家人居然会当着别人的面,改上面的文字。
紧接着,风天养动作带着点慌乱地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轻薄坚韧皮纸和一小罐特制的拓印药泥。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压下心头的悸动和那隐秘的兴奋,开始小心翼翼地将玉简上的图文,尤其是那三条核心图谱,拓印下来。
他动作看似专注惶恐,额头汗珠不断,仿佛完全被真法的恐怖所震慑。
但在谷畸亭的视野里,风天养拓印时的手腕有着细微的不自然抖动。.
当拓印到被他暗中篡改过的关键区域时,他涂抹药泥、覆盖皮纸、按压刮拭的力道和角度,都发生了精妙的调整。
这细微的变化,使得最终拓印在皮纸上的图谱,在关键部位恰好呈现出那篡改后印记的细微变形!
片刻后,风天养揭下皮纸,一份完整的真法拓片在他手中。
他长长吁了口气,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然而,就在他作势要收起的瞬间,手指却极其自然的从那叠皮纸中抽出了另外一张质地稍有不同的皮纸。
他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对照着刚完成的第一份拓片,在那第二张皮纸上重新描绘勾勒起来!
这一次,他眼神专注得。
他笔下的核心图谱,其关键节点呈现出一种被优化过的形态。
图谱被他刻意描绘得更加流畅高效,那些代表痛苦怨念的黑色业力丝线被大幅简化甚至抹去,玉简上关于代价的恐怖描述,在第二份皮纸上更是被弱化得只剩下语焉不详的寥寥数语。
一份是真实记录了业力与警告的原始拓片。
一份是核心路线被精心扭曲、致命警告被弱化、看起来更安全高效实则埋藏毁灭陷阱的伪法!
风天养迅速将那份真实的拓片,紧紧塞进贴身衣物最深处,紧贴着皮肉。
而那份精心炮制的“伪法”,则被他看似随意地折叠起来,紧紧攥在汗湿的手心。
祭坛顶端死寂一片,只有粘稠空气流动的微弱呜咽,如同亡魂的低泣。
风天养背对着谷畸亭,肩膀微微绷紧。
“看清了?”谷畸亭的声音陡然响起,不高,却像两块冰冷的铁在死寂的深潭中猛地碰撞,每一个字都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这梯子已经搭在油锅沿上,还真有你的啊!”
风天养的身体猛地一僵,攥着“伪法”拓片的手骤然收紧,显得有些紧张。
谷畸亭的声音冷冽道。
“强取豪夺,逆天悖道,终成力量之奴,业火焚身。”他刻意停顿了一息,目光如同钉子一般,钉在风天养僵硬的背影上,加重了最后一句。
“你风家可是行大巫的大家族,灵非柴薪,乃天地之息,众生之念。灭其本真,道途断绝,人根也就烂了。”
“人根”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风天养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眼神复杂地翻腾着。
脸上只剩下起初的恐惧,被彻底点破的狼狈,一丝强撑的倔强,还有那被强行压抑下去的贪婪。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嘴唇翕动:“…我…”
谷畸亭的目光,却已越过他挣扎的脸,落在他那只紧攥着“伪法”拓片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斥责,甚至带着点儿理所当然的味道。
他看得太清楚了。
风天养此刻的算计,那埋入伪法图谱的阴毒种子,以及他贴身藏匿的真正拓片。
这一切的轨迹,早已在他那双能窥见万物流转、因果纠缠的眼睛里勾勒成型。
风家日后会交出拘灵遣将。
此事谷畸亭心知肚明,原著里就是如此。
但风天养交出去的“服灵”之法,必定是此刻他手中这份被精心篡改、弱化了致命警告、诱人走向毁灭深渊的伪法!
一份没有完整“说明书”的剧毒之药。
风天养想留后路,想用这伪法转移灾祸,甚至祸水东引。
这伪法,将是风家未来祸根的开端,亦是王家日后反噬的毒牙。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只能是顺水推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