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边境往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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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记农家乐,清晨五点零三分。

“哗啦——”

一瓢井水当头浇下,丁青猛地从硬板床上弹起来,湿透的头发糊在眼前。

他下意识抹了把脸,指尖碰到下巴上新冒的胡茬——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在彪哥这儿住了十多天了。

“起床!”

彪哥的嗓门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手里的葫芦瓢“咣当”砸在床板上,“太阳都晒腚眼了还睡?”

丁青艰难地撑开眼皮,浑身肌肉像是被十辆卡车来回碾过。

昨晚练“靠山桩”到凌晨两点,现在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他试着抬了抬胳膊——肱二头肌抽搐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师兄......”嗓子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再给我五分钟......”

“放你娘的屁!”

彪哥一把掀开打着补丁的粗布被褥,露出丁青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腿,“小丽早功都练完了!”

窗外传来“沙沙”的翻页声。

丁青扭头看去,晨雾中,扎着高马尾的少女正单手倒立在石磨盘上,左手捧着本《泛函分析》,右手还转着支钢笔。

磨盘边缘的露水映着朝阳,在她绷直的脚尖凝成细碎的光点。

“.......”丁青使劲眨了眨眼,“她一直这么猛吗?”

“这算啥?”

彪哥从兜里掏出个啃了一半的旱黄瓜,“八岁那年,这丫头就能倒立着背《出师表》了。”

说着“咔嚓”咬了口黄瓜,汁水溅在丁青脸上。

丁青认命地撑起身子,结果脚刚沾地,大腿肌肉突然痉挛,“扑通”跪在了青砖地上。

“哎哟——”

小丽的脸突然出现在窗框里,杏眼里盛满促狭,“这大清早的,师叔就给我行这么大礼?”

她今天换了件洗得发白的练功服,领口歪歪斜斜地露出半截锁骨。

晨光透过她耳际的碎发,在丁青眼前的青砖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丁青默默把脸埋进掌心,闻到自己满手的膏药味。

“.......”

丁青扎着四平大马,两腿抖得像台风中的芦苇。

汗水顺着眉骨滑进眼睛,刺得他眼前一片模糊。腰间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昨晚被彪哥用擀面杖“矫正”姿势留下的纪念。

“第三炷香了,坚持住。”

小丽握着根细竹竿绕着他转圈,发尾随着步伐轻轻摇晃。见丁青肩膀微塌,竹竿“啪”地抽在他肩胛骨上,“沉肩坠肘!”

“嘶——”

丁青倒抽冷气,却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小丽不知何时摸出手机,正对着他龇牙咧嘴的表情连拍三张。

“发朋友圈,配文‘千万富豪变形记’。”她晃了晃手机,嘴角翘得比峨眉月的弧度还刁钻,“苏雅姐肯定爱看。”

丁青气得牙痒:“小丫头片子,等我练成——”

话没说完,眼前突然一花。

小丽箭步上前,食指在他腰眼轻轻一戳。霎时间,酸麻感如同千万只蚂蚁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

“嗷——!!”

丁青蜷成虾米状滚倒在地,额头“咚”地磕在旁边的石锁上。

“就这?”

小丽蹲下来,用竹竿挑起他下巴。她身上飘来淡淡的艾草香,混着晨露的清新,“还想收拾我?”

彪哥坐在榆树下的藤椅上,正捧着半个西瓜大快朵颐。

鲜红的汁液顺着他欷歔的胡渣往下滴,在练功服前襟洇出朵朵红梅。

“小子诶!”

他吐出一颗黑亮的西瓜子,精准命中丁青的脑门,“小丽是老头子我关门弟子,你再练三年......”

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西瓜子顺着丁青的鼻梁滑落,掉在他因羞愤而涨红的脸上。

小丽“噗嗤”笑出声,发梢沾着的晨露簌簌落在丁青眼皮上,凉得他一个激灵。

丁青把脸埋进青砖缝里,突然很想念青雅传媒的真皮老板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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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彪记农家乐静得能听见露珠凝结的声音。

丁青被一阵金属的轻响惊醒——那声音规律得诡异,像是有人在玩一场精密的拼图游戏。

他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透过门缝看见月光把后院浇成一片银白。

小丽背对着他坐在石磨旁,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

她面前摊着一块深蓝绒布,上面整齐排列着枪械零件。

丁青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捏起撞针,动作轻柔得像在穿针引线。

“咔嚓。”

套筒复位的声音惊飞了枣树上的夜莺。

丁青不自觉地往前倾身,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小丽瞬间转身,枪口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

丁青僵在原地,看见她瞳孔里未散的杀意。

“别冲动!”

丁青连忙举起双手,“我可是你师叔,杀我可是欺师灭祖!”

“哼!”

小丽白了丁青一眼,手指默默离开了扳机:“谁让你偷看的!”

丁青一愣,忙解释道:“我可不是偷看,是你组枪的声音把我吵醒了!”

说话间,他趁机坐到小丽对面,捡起绒布上的一枚弹壳。铜制的壳体已经磨得发亮,底部刻着“ZM-07”的编号。

“说起来,你这枪是从哪来的?”他好奇的问道。

“这是我父亲的配枪,是彪哥给我的!”小丽突然开口,手指抚过枪身上的划痕,“十六年前,彪哥和我爸在云南勐卡口岸执行任务,我爸在那场任务中,牺牲了!”

“彪哥和我爸是过命的交情。”小丽拆下弹匣,月光在弹簧上流淌,“他们约定过,谁要是......先走一步。”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另一个就照顾对方家人。”

葡萄架的影子在地上织成一张网。

丁青这才注意到小丽腕间的红绳——那是边境地区常见的平安结,已经褪成了浅粉色。

“所以彪哥就退役开了这家店?”

“他说毒贩最怕两种味道。”小丽突然笑了,眼角闪着细碎的光,“火药味和烟火气。”

夜风掠过晒衣绳上的围裙,丁青闻到了铁锈和豆瓣酱混合的气息。他轻轻拿起击针组件,发现每个零件都被打磨得锃亮。

“你每天都擦枪?”

“十六年,四千八百二十七次。”小丽把组装好的手枪插进后腰,“我在等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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