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算计张开地(1 / 1)
韩王安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阴云,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中,半数都印着象征急报的朱砂火漆。
他此刻忧虑的,显然并非那五位殒命的朝臣,而是十万两军饷至今下落不明。
这十万两军饷,足以支撑边军半载用度,若不能追回,边境大军丧失士气,对韩国非常不利。
“相国应该知道昨夜庞卿府中自缢的事情了吧!”
韩王安的声音裹着倦意穿透殿中凝滞的空气。
鎏金蟠龙纹的御案上,半盏冷茶映出韩王安眼底的焦灼。
“自司寇殁于此案,短短二十日便折损五位栋梁。如今新郑城内流言四起,说什么'鬼兵索命,天罚韩国',这般危局相国可有对策?”
张开地垂首盯着玉阶上蜿蜒的蟠螭纹,后颈已渗出细密冷汗。
他门下五位得力文臣接连暴毙,昨夜更有三位门生故吏连夜到相府苦苦哀求,生怕被卷入这噬人漩涡。
想到御史中丞昨夜送来告病疏奏,张开地藏在袍袖中的手指不由微微捏紧。
“鬼兵作祟之说虽不足信,然此案牵连甚广,朝中同僚难免...“
话音未落,忽闻身侧传来声冷笑。
姬无夜摩挲着刀柄上缠绕的赤绢,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张开地,说道:
“相国门生遍布韩国朝堂,莫非竟寻不出个敢查案的人?”
“臣...臣惶恐。“
见此,丹墀之上,韩王安的叹息声重重落下。
此时,姬无夜却跨步出列,抱拳说道:
“启禀王上,臣夜观卷宗,此案纷繁复杂,既有前朝秘闻余波,又牵涉当今宗室贵胄。若非得力重臣亲自调查,只怕难拨迷雾见真章,更遑论追回失窃军饷。”
大殿之上,气氛凝重如山,众人皆屏息凝神,唯恐言语不慎惹祸上身。
闻言,韩王安前倾身躯,冕旒玉珠相击发出细碎声响,如同山间清泉潺潺,却又带着几分威严。
他的目光透过重重珠帘,落在姬无夜身上,似在审视,又似在思索。
片刻之后,他开口问道:
“大将军可有举荐之人?”
姬无夜虎目低垂,甲胄鳞片随着呼吸起伏,好似一片片铁羽,在殿内的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他微微沉吟,沉声说道:
“臣斗胆进言,相邦大人素来明察秋毫,更兼经略三朝,若得张相亲自过问,定能抽丝剥茧,还真相于朝堂。”
字字句句如铁丸坠地,在寂静大殿激起回响。
韩王安微微颔首,转身看向张开地,问道:
“相邦意下如何?”
语气虽缓,但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在他心里已经将此事定下,只等张开地应允。
殿角铜漏滴答声中,张开地广袖下的手掌攥紧玉笏,指节泛白,显见心中压力之大。
然而,他面上却肃然行礼,朗声说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自当殚精竭虑。”
话音未落,韩王已抚掌称善,说道:
“甚好,然军饷关乎社稷安危,寡人予卿十日之期。”
语锋陡转森然:
“若逾期未果,届时恐怕要承担相应罪责。”
闻言,众人心中一凛,这看似宽限的十日,实则是将张开地逼入绝境,若不能查明真相,只怕他一生清誉都将毁于一旦。
“是!”
张开地微微拱手,语气带着几分沉重。
半响,张开地走出大殿,目光微冷地看着姬无夜。
而姬无夜似有所感,转身时玄铁面甲折射着冷光,与张开地的目光相撞,瞬间擦出一丝火花,却又瞬间熄灭。
“十日光阴可不长,张相可要把握时辰啊!”
姬无夜的声音拖得绵长,恍若毒蛇吐信,带着几分嘲讽与挑衅。
张开地猛然甩动锦缎袖袍,冷哼一声,踏进辕车。
车帘垂落的瞬间,五指骤然攥紧腰间玉珏,手背暴起青筋,指节深深陷入玉珏之中,好似要将其捏碎。
这姬无夜分明是在借刀杀人,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若不能查明真相,只怕他清名恐会有损。
而姬无夜立在九尺战车旁,虬结的臂膀随着笑声震颤,眼角纹路里堆积着志得意满的锋芒。
他睨着渐行渐远的张开地的车驾,粗粝的指节摩挲着玄铁护腕,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新郑城中议论纷纷的饷银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细节。
纵使张开地是三朝元老,通晓刑名,也休想调查出来。
…………
暮色四合时分,相国府朱漆大门前传来辚辚车声。
当张开地跨下马车时,廊檐下悬挂的鎏金青灯已次第亮起,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府中管事见状连忙迎上前来,瞥见主人阴郁的面色,顿时噤若寒蝉,只躬身引着家主往书房去。
穿过九曲回廊时,几片梧桐叶打着旋落在张开地肩头。
他信手拂去残叶,推开花梨木门的手却顿在半空。
案头那盏龟鹤铜灯将暖黄的光晕洒在青玉镇纸上,映得案几上那枚蟠螭纹玉珏泛着幽光。
这枚自弱冠之年便贴身佩戴的饰物,此刻被他攥在掌心,竟隐隐透出灼人的温度。
“都退下罢。“
张开地低沉的嗓音惊得侍从们慌忙告退。
待脚步声渐远,张开地忽觉案上茶盏的雾气都凝成了姬无夜阴鸷的笑脸。
雕花门轴轻响,张良端着醒神汤进来时,正看见祖父以指节抵着太阳穴。
他将青瓷碗轻轻放下,目光掠过案头玉珏上细密的汗渍,心下已了然七八分。
“祖父可是忧心大将军的举动?“
张开地长叹一声,玉珏在掌心转出个冷冽的弧度。
“姬无夜这招借刀杀人当真歹毒,若破不了案,老夫要么丧命于鬼兵索魂,要么获罪于王上;若侥幸勘破也会得罪那两位……“
他说至此忽然顿住,目光投向案头堆积的卷宗,那上面朱笔勾勒的“安平君““龙泉君“字样刺得人眼疼。
张良垂眸望着茶汤里浮沉的微末,明白自家祖父面临的局势。
此案让人颇为棘手的,却是涉及两位王室贵胄。
寻常的询问手段在这等显赫宗亲面前全然失效,问不出什么东西。
而有着宗正寺那些古板的老臣在,莫说动用私行,便是多问两句起居细节,次日弹劾的奏章便会雪片般堆满韩王案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