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秩序对秩序（1 / 1）
两种在逻辑上绝对对立的属性，竟然以一种完美的，稳定的方式，共存于同一个生命体之内？
不可能……
这违背了宇宙，最基础的逻辑定律！
重新计算……
重新建模……
错误！错误！错误！
中央主脑这个由亿万个，放弃了情感的纯粹理性意识，所汇聚而成的恐怖集合体。
第一次，在它的人生之中，体验到了一种，近乎于凡人宕机般的巨大逻辑混乱。
它无法理解。
一个本应是它资料库中，被定义为最危险病毒的存在，为何会散发着，比它自己还要更加纯粹、更加高级的秩序神威？
这就如同一位，研究了一辈子数学的顶级学者，突然看到有人，用1+1=3的公式，解开了一道，困扰了他一生，最复杂的数学难题。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地崩塌了。
而在高天之上的亚瑟，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他没有下令，让晨光号那足以将一座山脉，都从地图上抹去的奥术湮灭主炮，进入充能状态。
只是静静地，站在舰桥之上，用他那同样充满了秩序，与神性的目光，俯瞰着下方那座，充满了非人美感的黑色水晶之城。
他知道，对付这样一个，以逻辑为最高信仰的文明。
任何纯粹的物理层面暴力，都是最低效，也最愚蠢的手段。
或许可以摧毁它的躯体。
但你永远也无法，真正地说服它的灵魂。
除非你能在它，最引以为傲的领域，用它最信奉的方式，将它彻底地击败。
于是，亚瑟建立了一条全新的，更加稳定也更加充满威严的精神链接。
他没有再通过伊莎贝拉，这个中间人。
而是直接向那颗，正陷入了巨大逻辑混乱的中央主脑，发起了一场，关乎最优解的逻辑辩论。
“你好，希洛斯文明的中央主脑。”
亚瑟那平静的，不带任何情感波动，却又蕴含着至高神威的意志。
直接响彻在那颗，巨大的水晶核心之内。
“我是你资料库中，那个被定义为病毒的，永冬神圣帝国皇帝亚瑟·冯·克里斯特。”
“信息，已接收。”
主脑那冰冷的声音，在经过了短暂的延迟之后，缓缓响起。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逻辑悖论，我需要更多的数据，来对你进行重新的定义。”
“不需要那么麻烦。”
亚瑟的意志，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直指问题的核心。
“因为从一开始，你的定义就是错的。”
“你将情感定义为混乱，将个体定义为变量。”
“并以此为基础，推导出我的文明是一种，必须被净化的病毒，对吗？”
“该逻辑推演，正确。”
“那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亚瑟缓缓说道。
“在你那庞大的数据库中，是否也同样存在着，目的这个词？”
“目的词语，存在。”
主脑回答道。
“目的这个词语，是所有逻辑行为的最终指向。”
“很好。”
亚瑟点了点头，他的意志变得无比的锐利。
“那么请告诉我，你这个庞大又绝对理性的希洛斯文明，存在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主脑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将整个宇宙，都纳入希洛斯的逻辑体系。”
“消除所有的混乱，最终达成宇宙的绝对秩序。”
“然后呢？”
亚瑟笑了笑，没有反驳，而是追问道。
“没有然后，那就是最终形态。”
“一个没有了任何变量，没有了任何意外，没有了任何非理性行为，绝对静止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宇宙……”
亚瑟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怜悯。
“那不是秩序。”
“那是死亡。”
“你追求的，并非是秩序的永恒，你追求的仅仅是一场，最宏大最完美的逻辑自杀。”
“……悖论……检测到，无法被现有公理，所解释的……哲学悖论……”
主脑表面的几何符文，闪烁得更加剧烈了。
“你之所以会陷入这个死循环，就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抛弃了那个，唯一能够赋予秩序为目的的核心变量。”
亚瑟终于抛出了，他这场辩论的核心论点。
“那就是，情感。”
“情感，诚然会带来嫉妒、愤怒、恐惧……”
“等等一系列的负面混乱。”
“但是它也同样会带来，爱、忠诚、勇气，以及对美好事物的向往！”
“正是因为有了对家人的爱，我的子民才会自发地，去守护家庭的秩序。”
“正是因为有了对帝国的忠诚，我的士兵才会用生命，去捍卫国家的秩序。”
“正是因为有了对一个，更加繁荣、更加公平未来的向往，我的学者们才会爆发出，无穷的创造力，去建立一个更加高级的秩序！”
“而你，虽然看到了情感，所带来的风险，却刻意地忽略了，它，所能带来的收益。”
“你为了追求一个，绝对安全的、百分之百可控的系统，而亲手阉割了这个系统，所有向上进化的可能性！”
“你的秩序是一个封闭的，最终只会走向热寂的死亡秩序。”
“而我，所建立的秩序。”
亚瑟的声音充满了，一种能够包容万物的，属于更高层次文明的自信与骄傲。
“是一个开放的，能够不断地将混乱，转化为动力的，永远在自我进化、自我完善的生命秩序！”
“现在，主脑请你用你那，引以为傲的绝对逻辑，来重新计算一次。”
“我们两种秩序，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能够代表这个世界，未来发展方向的……”
“最优解？”
亚瑟那充满了社会学与哲学智慧，关于生命秩序与死亡秩序的宏大论述。
如同一柄由更高维度的逻辑，所铸就的无形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了中央主脑，那由亿万个理性意识所共同构筑，看似坚不可摧的逻辑壁垒之上。
“悖论……检测到，无法被现有公理所解释的哲学悖论……”
“正在重新对情感变量，进行威胁等级评估……”
“正在对生命秩序，与纯粹逻辑秩序的最终发展潜力，进行亿万次模拟推演……”
中央主脑那冰冷的集体意志，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迟疑。
它那本是用来，审判伊莎贝拉使团的逻辑法庭，在这一刻却仿佛变成了，一场它用来审判自己，整个文明存在意义的内部听证会。
伊莎贝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关键转机。
她知道，亚瑟陛下的神谕，已经成功地，在对方那看似完美的逻辑闭环之上，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口。
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
她有信心将这道裂口，不断地扩大，并最终让对方明白，谁才是真正代表着，秩序未来的最优解。
然而，就在和平的曙光，即将要降临在这片，陌生的新世界之时。
那位一直隐藏在，所有阴影的背后，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切，真正的渔翁。
终于发现，他那即将要互相撕咬的鱼儿们，竟然有了要握手言和的趋势。
于是，他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
在这颗未知大陆，那颗早已被希洛斯文明，所彻底改造为一颗，巨大的数据备份中心的圆球上面。
一个由无数道扭曲的、漆黑的阴影，所凝聚而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存在。
此时正悬浮在，一座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古代传送门遗迹之前。
祂正是诸神议会之中，最诡异也最擅长玩弄人心的神之使徒，千面的诡语者。
祂通过自己那，无处不在的幻象分身，冷冷地听完了，亚瑟与主脑之间那场，足以颠覆祂所有认知的神之辩论。
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的愤怒，瞬间便攫住了祂。
“不……不可能……”
祂那由无数道，充满了欺诈与谎言的尖锐意志，所组成的混乱神魂。
在这一刻，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汹涌的愤怒。
亚瑟的理念太过先进，也太过危险。
那是一种足以从根源上，彻底否定他们这些，依靠传统与恐惧，来收割信仰的旧神们，其存在意义的真理。
一旦让中央主脑，这个同样追求秩序，但却拥有着比旧神，强大亿万倍力量的恐怖存在，也接受了亚瑟的新秩序。
那么等待着诸神议会的，将不再是简单的失败。
而是一场，由两种先进的，不同形态的秩序文明，所联手进行的彻底清洗。
祂必须阻止这一切。
不惜任何代价。
“既然秩序无法战胜秩序……”
诡计之神那混乱的神魂之中，闪过一丝最疯狂的，也是最恶毒的决断。
“那么，我便引入一个，足以将你们所有秩序，都彻底吞噬的绝对的混沌。”
“就让这个刚刚才，被发现的新大陆，连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秩序信徒们，一同回归到世界最原始，也是最公平的虚无之中吧！”
祂下定了决心，既然没有办法玩了，那就掀翻整个棋盘！
祂缓缓地抬起了，自己那由阴影所构筑的双手。
在祂的手中，赫然漂浮着一颗通体漆黑，内部却禁锢着一个，正在无声地，痛苦尖叫扭曲人脸的菱形水晶。
那正是当初，被亚瑟的秩序囚笼所封印的，祂自己的神格本源。
“以谎言与幻象之神，最后的神格为钥匙。”
祂那充满了疯狂，与怨毒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卫星之上，缓缓响起。
“以我对所有秩序，最深沉的诅咒为坐标。”
“开启吧，那座早已被诸神，所遗忘的，囚禁着旧日支配者的……”
“混沌之门！！！”
祂毫不犹豫地，将那颗代表着自己所有神力，与存在的本源水晶，狠狠地按向了，面前那座古老的，早已失去了所有能量的，传送门遗迹的核心！
“轰！！！”
在一位弱等神力，不惜进行自爆般的，最彻底的献祭之下。
那座本是死物的古代传送门，瞬间便被一股无比庞大，无比邪恶的能量，所彻底激活！
空间的法则在这一刻，被强行地扭曲撕裂！
一道并非是通往，任何已知世界的不稳定边缘。
还在不断地向外流淌着，令人作呕的充满了漆黑能量，如同世界之伤般的巨大裂隙，出现在了陆地的表面。
裂隙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充满了，绝对的无序与疯狂的，古老的监狱位面！
那是在诸神黄昏之前，由更古老的存在，所共同创造出的，用来囚禁那些，诞生于世界之初，无法被杀死，只能被封印的原始混沌具现化身！
“来吧！出来吧！我伟大的、混乱的主人！”
诡计之神在自己的神魂，即将要被彻底献祭殆尽的最后一刻，发出了充满了狂喜，与解脱的咆哮。
“来将这个，充满了秩序的，令人作呕的无聊世界，彻底地……”
“吞噬吧！！！”
然而，回应祂的并非是，祂所期待的，来自混沌的嘉奖。
而是一条，从那道漆黑的裂隙之中，猛然伸出的。
由最纯粹的，不断扭曲的混沌能量，所构成的触手。
那条触手，只是轻轻地一卷。
便将诡计之神，那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残破神魂，连同祂那充满了不甘，与疯狂的最后一声惨叫。
一同拖入了，那永恒的、充满了无尽疯狂的混沌深渊。
这位以渔翁自居的古神，最终被他亲手从深渊之中，所钓出的猎物，彻底地吞噬了。
紧接着，一股令整个世界，都为之剧烈颤抖，充满了反秩序、反生命、反逻辑……
等等一切负面概念的，令人作呕的混沌能量，如同决堤的黑色瘟疫之潮。
从那道漆黑的裂隙之中，疯狂地喷涌而出！
那并非是任何，已知的能量形态。
那是一种纯粹的、活着的熵。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
它是一片不断扭曲的，充满了无数正在哀嚎，没有嘴巴的脸庞的黑色海洋。
它所过之处，那些充满了奇异美感的幽蓝色蘑菇林，在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光泽与生命。
枯萎、腐朽，最终化作了一滩滩，毫无意义的灰黑色有机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