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罪无可赦(1 / 1)
“九州的外来妖暂且不论,一日之内,关西、近畿、关东三大地区,竟有五位妖王陨落…”
“呵,真是触目惊心的数字。”饭纲丸龙赤瞳微眯,“曾几何时,立于云端的大妖王们,如今竟如草芥般被收割?”
“这世道,终究是强者恒强。”她幽幽低叹一声,望向一侧翻涌的茫茫云海。
一轮红日自云间破晓,赤芒如血,浸染千里山河。
天光倾泻而下,照彻群山万壑,亦映亮她冷冽的侧颜。
云海翻腾,如怒涛拍岸,却又在炽烈的日光下渐渐消融,化作缕缕轻烟,散入无垠苍穹。
——可这煌煌天光,照得尽世间浮沉,却照不透多变人心。
“余者皆如风中残烛,雨打芭蕉,终将湮灭于时代的洪流之中,成为他人成长的踏脚石。”
四国天狗山,风声呜咽。
她的对面,天狗山最强者日罗院儚静坐如渊,棕红色短发垂过耳尖,指尖轻抚茶盏。
凌厉中又带着妩媚之色的精致脸庞一片淡然,仿佛只是在听一段无关紧要的轶事。
饭纲丸龙见状,眉梢微挑,“那么,奉犬族为宗主国一事,天狗山应当没有异议吧?”
日罗院儚抬眸,唇角微扬,“若他们真能统御这乱世,天狗山自当顺应大势。”
说完,她舒展身躯,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修身的黑色和服勾勒出她高挑曼妙的身形,衣襟微敞处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
巨大的黑色羽翼随之舒展,每一片羽毛都在晨光中泛着幽暗的光泽,宛如夜色织就的披风。
她抬手将一缕散落的鬓发别至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说不出的优雅与倦怠。
连带着饭纲丸龙的心,也随之波动——操控欲望的日罗院儚,存在本身,就是欲望的具现化,有着天之高远,魔之恐怖。
实力之强悍,站在大妖怪第一梯队,仅次于几位版本大佬。
尽管日罗院儚并不管事,但天狗山千年来顺风顺水,可少不了她对人心欲望的宏观调控。
欲望这种东西,无论人类还是妖怪,都不会忽视它。
没有了欲望,也就没有了追寻某种事物的想法。
无论是人类的社会,还是妖怪的社会,都会变得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而不会有任何发展。
有了欲望,就有了动力,山上的妖怪们之所以能够独立发展,就是因为儚的存在。
晨光透过她舒展的羽翼,在地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那些阴影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欲望在蠕动,却又在触及她身影的瞬间变得温顺。
这就是日罗院儚最可怕的地方——她不需要刻意操控,光是“存在”这件事本身。
就足以让方圆百里的欲望,自动调节到最佳状态。
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地将天狗山的人心定下。
“所以丸龙啊。”
日罗院儚轻笑,漆黑的羽翼优雅收拢,带起一阵幽暗的香风,似夜昙初绽,又似月下妖昙的余韵。
“在这大势之中,天狗山也得展现自身不可或缺的价值,这样才能屹立不倒。”
“价值呀,让我想想。”
饭纲丸龙指尖轻点下巴,鲜红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落在眼前这位整日游山玩水、把所有事务都丢给自己的大天魔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她恍然大悟地说道,“天狗山最珍贵、最不可替代的珍宝,不就是你吗?”
饭纲丸龙故作认真地歪了歪头,语气轻快而狡黠,“不如,把你送到斗牙王的后宫好了。”
“诶诶诶!”
儚瞬间双手交叉,摆出一个大大的×字,漆黑的羽翼也微微炸开,像是受惊的猫。
“这可不行!”
她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摇头,“我才不要被人管着,自由自在多好!”
说罢,她懒洋洋地往软榻上一靠,羽翼舒展,一副“谁也别想让我干活”的任性模样。
丸龙无奈地摇摇头,“你呀,明明拥有着统御万妖的才能,却偏要当个甩手掌柜。”
“统御万妖多累啊。”
儚慵懒地翻了个身,漆黑羽翼在软榻上铺展如墨。
她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儿般蹭了蹭羽翼边缘,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般的笑意。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有你在,我才能安心当个闲散天魔啊。”
“哼,真是过分的理由。”
“嘻嘻。”
晨光温软,透过窗棂洒落,为两人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两人的羽翼,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晕,连带着她们的眸子,也显得格外明亮。
………………
幽世,地狱。
是非曲直厅。
四季映姬端坐于黑曜石雕琢的御座之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悔悟棒上,指尖与木质的纹路相触,泛着淡淡的微光。
她凝视着魂魄妖忌离去的背影,宽大的袖袍,在明亮的厅堂内划过一道肃穆的弧线。
他的脚步沉稳而克制,腰间的长刀未曾晃动分毫,仿佛连呼吸都谨守着冥界的规矩——
不愧是西行寺家的庭师,即便面对地狱的最高审判,亦能维持那份刻入骨髓的礼仪。
只是当妖忌独自站在大厅门口时,威严的面容终于浮现一丝微妙的动摇——
幽幽子大小姐,究竟何时才会来接他?该不会......真把他忘在这了吧?
(或许,正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存在,才让大小姐和妖梦始终无法真正成长。)
(是时候了。)
他轻抚腰间那柄世代相传的白楼剑,剑身映照着幽冥地狱的微光。
通过家传宝剑的血脉感应,他感知到妖梦正位于人间呼呼大睡,微微叹了口气。
“诶……”
妖忌并指轻弹,白楼剑化作一道流光,穿越阴阳之隔,精准地落入妖梦手中。
而他自己则整了整衣袖,背负双手,踏着悠闲的步伐向幽世净土走去。
地狱的风拂过他银白的发丝,这位侍奉了白玉楼数百年的庭师,最终选择以这样潇洒的方式,完成属于他的“退休”。
(接下来,就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一门之隔的御座大厅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四季映姬稚嫩却肃穆的面容。
那双清冷的眼眸微微眯起,似在思索,又似在衡量。
(妖怪贤者的提议……)
(若真能缓解冥界之困,倒也未尝不可……)
(但规则绝不容践踏。)
她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在悔悟棒上轻叩。
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如同某种无声的宣告。
“下一批。”
四季映姬的声音平静而冷彻,仿佛方才的思绪从未存在。
殿外,早已等候多时的亡魂战战兢兢地踏入,在审判的威光下匍匐跪地。
而她,只是微微抬眸——
罪孽几何,一目了然。
地狱的业火忽然剧烈翻涌,漆黑的锁链自虚空裂隙中狰狞探出,在灼热的空气中铮铮作响。
“冥河带来了囚徒,看样子,阳世的战斗也宣告结束。”
四季映姬微微挑眉,稚嫩又精致的容颜上,浮现一丝兴味。
殿外的阎魔们立刻察觉到异样,纷纷停下手中工作,敬畏地望向审判厅的方向。
伴随着锁链的拖拽声,数道强横的妖魂被强行拖入审判厅。
他们周身缠绕着尚未散尽的妖力,赫然是曾在阳世叱咤风云的强者——魔物眷属、阿尔卡德、大狸猫、土蜘蛛、雷兽、宝仙鬼与荒川之主。
地狱小鬼们狞笑着收紧锁链,这些昔日不可一世的妖魔此刻如同待宰的牲畜。
在冥河浊浪中沉浮挣扎,最终被拖向审判的殿堂。
“这可真是大变之世!”
四季映姬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她看着七具妖魂,在审判威压下逐渐显露出本相。
魔物眷属的魂魄扭曲如蠕动的黑影,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啸。
阿尔卡德的苍白面容仍带着贵族式的傲慢,血瞳中却已浮现惊惧。
大狸猫的魂魄仍保持着肥硕的形态,但比生前缩小了数倍,正惊恐地环顾四周。
土蜘蛛的四臂被漆黑锁链缠绕,正疯狂挣扎,却无法撼动地狱的束缚。
雷兽的魂魄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光,似要爆裂开来。
宝仙鬼的晶石躯体布满裂痕,折射出支离破碎的幽光。
最令人意外的是荒川之主,他的魂魄呈现出半透明的水流形态,却凝固如冰晶。
隐隐带着神性的光辉,仍在抗拒着地狱的侵蚀。
四季映姬端坐于黑曜石御座之上,手中的悔悟之棒轻轻敲击掌心,眸光沉静而威严。
“哗啦啦——”
净玻璃之镜悬浮于空,镜面微光闪现,将他们的罪行一一具现——
魔物眷属吞噬村庄的惨状、阿尔卡德血祭城池的疯狂、大狸猫压榨四国的贪婪、土蜘蛛虐杀生灵的残暴、雷兽肆虐山林的雷霆......
四季映姬的眸光渐冷,如寒潭般深不见底。
“罪无可赦!”
她手中的悔悟棒重重敲击虚空,整个是非曲直厅随之震颤。
“咚——!”
审判之音如洪钟大吕,七道漆黑的漩涡在亡魂脚下骤然裂开,无数铭刻着符文的锁链破空而出,将他们层层缠绕,拖向不同的无间地狱。
魔火焚身、寒冰蚀骨、刀山凌迟……
他们的魂魄在极致的痛苦中逐渐结晶,妖力被剥离,罪孽被固化。
与先前的几位大妖怪一起,最终化作七根支撑地狱的暗色柱石,散发着不同色泽的幽光。
四季映姬注视着新生的柱石,将净玻璃之镜放入了怀中。
(这些强者之魂......)
(足以让地狱的根基稳固千年,新旧地狱……)
(还是先完成目前的工作。)
这个念头如蜻蜓点水般掠过,随即被她压下。
殿外,新押解而至的亡魂们早已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瑟缩着不敢抬头。
业火映照下,它们的影子在漆黑的地面上扭曲如虫豸。
“下一批。”
四季映姬的声音平静如初,方才那场撼动地狱的宏大审判,于她而言仿佛只是翻过一页书卷般寻常。
唯有那七根新生的地狱柱石,在地狱深处无声矗立——
它们与无数前辈的罪柱一同,在永劫的黑暗中幽幽闪烁。
………………
西国,山牙之城。
晨光透过纸窗洒落在榻榻米上,将榻榻米染成温暖的金色,细碎的尘埃在光束中轻轻浮动。
妖梦像只蜷缩的猫咪般裹在被窝里,银色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起伏。
“嗯唔.....”
她迷迷糊糊地蹭了蹭枕头,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似乎还沉浸在某个甜美的梦境中。
一缕调皮的发丝正好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让她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太阳出来了……要巡视白玉楼与练剑了……不对,我可不在白玉楼……)
(昨天晚上,跟幽幽子大人玩的太晚了……再睡五分钟)
翻了个身,妖梦把脸埋进蓬松的被子里,像只贪睡的小动物般又缩了缩身子。
就在这时,她的右手突然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嗯?”
半梦半醒间,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戳了戳那个物体,软乎乎的脸颊上还带着枕头压出的红印。
当指尖传来熟悉的纹路触感,那是经年累月握剑形成的肌肉记忆。
她不由地困惑地眨了眨惺忪的睡眼。
“剑柄,为什么会在这?”
慢吞吞地举起右手,妖梦呆萌地盯着突然出现在手中的白楼剑,头顶翘起的一撮呆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阳光在雪白的剑身上跳跃,映照着她迷迷糊糊的表情。
“诶诶?!”
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手忙脚乱地抱着剑左看右看,连睡衣的肩带滑落了都没注意到。
圆睁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困惑,脸颊因为刚睡醒还泛着可爱的红晕。
“为、为什么自己睡觉会抱着剑啊......”
她歪着头小声嘀咕,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惊呼道,“这是白楼剑,不是在爷爷手里吗?!”
软糯的惊呼声在晨光中轻轻回荡,妖梦抱着白楼剑呆坐在被窝里,头顶的呆毛困惑地翘成了一个问号。
“爷爷死了?”
(大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