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神眷者？（1 / 1）
吸引林泉目光的粉色，正是商贩所卖的刚采摘下来、还带着新鲜绿叶的桃子。
它们在昏黄的灯光下，表皮沾着细密的雨珠，显得格外水润饱满，散发着一种鲜活的生命气息，与这湿冷的雨夜格格不入。
而对于行于虚无一途的林泉来说，竟是一眼被其吸引。
“桃子……？”林泉无意识地低喃，冰冷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瞬间，竟极其微弱地向上翘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就在刚才，他轻轻按住刀柄，引动了黄泉之力震慑侠影一号。
此刻，力量收回，虚无的副作用如同汹涌的暗流，瞬间反扑！视觉、听觉、触觉……对周围世界的感知如同潮水般退去，变得无比薄弱。
刚刚与侠影一号的对话细节，甚至几分钟前走过的路，都开始像流沙一样从指缝中溜走。
然而，看到那堆粉嫩的桃子后，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线牵引着，径直走到了水果摊前。
摊主是个憨厚的中年人，看到一位气质非凡（虽然存在感低）的紫发客人撑着红伞停在自己摊前，有些受宠若惊：
“客人，看看桃子？刚摘的，可甜了！”
林泉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专注地扫过那些桃子，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筛选。
最终，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动作略显滞涩地，指向了其中最大最饱满的一个。
摊主连忙称重、报价。林泉动作有些迟缓地从腰间摸出几枚铜币递过去。整个过程，他沉默得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
接过桃子，他甚至没有擦拭，就在摊主惊愕的目光中，迫不及待地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咔嚓。
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他沉寂的世界里炸开！
一股淡到可忽略不计的清甜微酸的汁液瞬间溢满口腔！
对于已经失去大部分感官、味觉如同蒙上厚纱的林泉而言，这久违的、清晰的味觉刺激，不啻于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的黑暗。
他想那不是简单的“甜”，那是活着的证明，是他作为一个“存在”而非“虚无”的、微乎其微却无比珍贵的触感。
他握着桃子，站在那里，细细地咀嚼着。
冰冷的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但舌尖上那真实不虚的味道，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那被虚无侵蚀的心湖中，激起了微弱却清晰的涟漪。
“味道……不错。”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不仅仅是对桃子的评价，更是对他自身状态的一种确认——他还能感知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这个桃子，对他有意义。证明着他这个“自灭者”，还有着微乎其微的、想要活下去、想要“存在”的证明。而他对这个桃子也有意义——他品尝了它，确认了它的价值，将它从“一堆水果”变成了“被林泉品尝过的桃子”。
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
“带一点……回去给采儿吧……”
“她……也许也饿了……”
这个想法如此清晰，如此笃定，仿佛穿越了正在崩塌的记忆迷雾，牢牢地锚定在他的意识核心。他不再犹豫，又指向了摊子上几个同样饱满的桃子。
侠影一号在不远处的阴影中，皱眉看着这一切。
林泉那略显呆滞的动作、专注品尝桃子时近乎贪婪的神态（虽然在他脸上只表现为极其细微的变化）、以及那明显在购买更多桃子的举动……
这一切，都与他之前展现出的深不可测和冰冷杀意形成了巨大的、令人不安的反差！
他惊的眼角抽搐不停....
“他……到底在做什么？”
“一个桃子而已，这享受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啊？”
侠影一号不知道的是那是林泉唯一能尝出味道的食物，而且还很淡。
他只是对于这个场景，心中对林泉的的疑惑和忌惮更深了。
“明明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年啊？”他无声地腹诽，目光扫过林泉单薄的身形、紫色的柔发、苍白但无疑是人类的面容。“气息微弱，步履虚浮（在他感知里），毫无灵力波动……这跟他之前感受到的那股仿佛连接着深渊、吞噬灵魂的恐怖力量，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且更是根本不像是魔族的伪装，也……不像任何已知的强大存在。”
这个紫发红伞的少年，简直成了侠影一号认知体系里一个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悖论！
他按照林泉所说，默默地跟在后面，但越观察，越是看不透！
“刚刚那简单的对峙……”侠影一号回想起巷口那瞬间爆发的、几乎让他灵魂冻结的杀意和虚无感，心脏仍不由自主地紧缩了一下。“力量层面……完全匪夷所思！超越了灵力的范畴！”那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甚至无法理解的“质”的碾压。而现在，仔细观察下，他又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
林泉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似乎极其迟钝，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动作有时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像生锈的齿轮。
那种深沉的、仿佛背负着无尽孤寂与虚无的气质，与他年轻的外表格格不入。
而且跟了一段距离，他发现这家伙在多个方向路口的时候，能停留好半天，像是老年痴呆又像是迷路了，但他总感觉是在耍他一样.....
毕竟敢信，他一个路线来回绕了三四遍？！
“看着年龄也不大啊…？”
“怎么比普通的老人还.....”
“算了....”
侠影一号眉头拧成了疙瘩，“话说回来，如果他实力……真的……有那么强……”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样的人……若能加入我们圣殿联盟……岂不是对抗魔族的巨大助力？！”
侠影一号，这位以冷静和精准著称的八阶巅峰刺客，此刻仍在反复咀嚼、怀疑着林泉那惊鸿一瞥的拔刀之势（虽然刀并未真正出鞘）和那瞬间的压迫感。
这感觉，就像让一个原始部落的猎人，去理解顶级物理学家讨论的量子纠缠——毫无头绪，一脸懵逼！反正展现出来的力量就是离谱！但具体离谱到什么程度？根源是什么？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无奈之下，侠影一号只能在自己有限的知识体系里疯狂寻找可能的解释。无数念头闪过：
隐世家族的秘传天才？但什么秘传能如此诡异？
被远古神器附体？但毫无神器波动……
某种极其罕见的先天体质变异？
.............
最终，一个最“合理”也最震撼的猜想占据了他的脑海：
“难道……他是……神眷者？！”侠影一号的瞳孔猛地一缩！只有传说中那些得到神明眷顾、获得神赐之力的人，才能解释这种完全超出灵力体系的力量！而且林泉那苍白、布满诡异血纹（他之前战斗状态见过）、时而强大如渊时而脆弱如纸的状态……
“二次觉醒？！”他想到了神眷者力量失控或进阶时的描述，“恐怖如斯？！”
“看着他的状态……也太像了！那种非人的疏离感，力量的巨大反差……”侠影一号越想越觉得可能。
“不过……”新的困惑接踵而至，“会是什么神明……竟能赋予这种……让人产生极致虚无、仿佛连接着终结的力量？”这与他认知中那些象征着生命、光明、元素或战斗的神明截然不同！一位象征着“虚无”或“终结”的神明？光是想想，就让他不寒而栗。
直到此刻，从最初的震惊和忌惮中稍稍回神，侠影一号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强烈的懊悔！
“该死！我刚刚……居然被那股力量震慑得……下意识就想着要强行抢走采儿了？！”他暗骂自己愚蠢。如果对方真是神眷者，而且对采儿明显没有恶意，甚至可能是她的救命恩人和某种意义上的“保护者”……那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极力拉拢、示好，为联盟争取这个强大而神秘的力量才对！怎么能想着武力胁迫？这简直是战略级的失误！
他看着自己那只之前被林泉杀意刺激得至今仍在微微颤抖的手，重重地叹了口气，灰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挫败感和对未知的敬畏。
“谁知道……这次看似简单的护法任务……竟会遇到如此……颠覆常理的变故？”侠影一号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敬畏、好奇、拉拢的意愿、对任务的执着……种种情绪交织。
“算了……”他甩甩头，强行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目光牢牢锁定前方林泉的背影和那越来越近的宾馆轮廓。
“走一步看一步吧……”
“但无论如何……采儿……是绝对不能放的！”这份决心，源于他对刺客圣殿、对联盟未来的责任，根深蒂固，不容动摇！即使对方是神眷者，他也要带回圣女！只是……策略必须调整了。
...........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宾馆陈旧的木质窗棂，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如同某种催促的鼓点。
奥丁镇宾馆二楼的某间客房内，光线昏暗，潮湿的霉味混合着廉价熏香的气息，在空气中沉沉浮浮。
圣采儿从一种半梦半醒、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被窗外越发急促的雨声惊扰，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林泉离开的这段时间，对她而言漫长如一个世纪。
她一直强撑着，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明，沉重的眼皮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闭合，都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抗拒。
作为刺客圣殿的轮回圣女，圣采儿早已习惯了在极致的疲惫、伤痛甚至死亡的边缘维持着猎豹般的警惕，这几乎刻进了她的骨髓。
然而这一次，连续的亡命奔逃、精神的高度紧绷、加上之前魔狼袭击留下的暗伤和惊吓，让她的身体严重透支，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意识在混沌的泥沼中沉浮。
恍惚间，她总觉得自己经历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甜美的梦。
梦里，那个有着奇异紫发、撑着红伞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神祇骤然降临，以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吞没了死亡的獠牙。
一场俗套到几乎令一般人发笑的“英雄救美”戏码，却在她荒芜冰冷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滚烫的石子，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这对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简直就是杀手锏！
那份安全感，那份被庇护的温暖，是如此陌生，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对她这样在刀尖舔血、在残酷试炼中挣扎求存、几乎从未体会过“被保护”滋味的灵魂来说。
可是……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千只毒蜂在颅内振翅，视野边缘模糊晃动。
这温暖，这安全感，究竟是濒死幻觉中的奢望，还是真实存在过的……光？
“林泉……还没回来吗？”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混沌的迷雾！
圣采儿猛地从简陋的床铺上坐起，动作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踉跄。
她那双因疲惫而显得格外大的、带着天然魅惑却又此刻盛满惊惶的眼眸，如同受惊的小鹿，慌乱地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冰冷的地板，斑驳的墙壁，吱呀作响的木椅……
而.......那个熟悉的、带着神秘与安定感的紫色身影，并未出现。
霎时间，一股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一场因为过度恐惧和渴望温暖而产生的、自欺欺人的幻梦？
直到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上覆盖着的那件……略显宽大的白袍。
粗糙的布料触感，带着一丝不属于她的、清冽又陌生的气息。
还有……脚上。
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脚趾，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双大手覆盖上来时，传递而来的、坚定而温暖的触感，驱散了魔狼獠牙留下的冰冷恐惧。
是这件袍子！是脚上残留的、属于他的温度！
“那不是梦！是真的！他来过！他救了她！”
巨大的狂喜如同烟花般在心中炸开，但转瞬即逝，被更深沉、更粘稠的担忧所取代。
可他……真的会回来吗？
圣采儿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紧了白袍的衣角，用力到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林泉离开时，那平淡却无比坚定的承诺——“等我回来”——言犹在耳。
她相信那一刻他眼中的认真。
可是……可是她是谁？她是圣采儿！是从刺客圣殿、从那个如同钢铁囚笼般的“家”里叛逃出来的轮回圣女！
她太清楚自己身上背负着怎样的“原罪”，背负着圣殿怎样的“期望”和随之而来的、不死不休的追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