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88.会议（1 / 1）
翌日，驱魔关，最高指挥官会议室。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往日里足以决定关隘命运、叱咤风云的将领和高层们，此刻皆正襟危坐，神色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诚惶诚恐与一丝难以压抑的激动。
长长的会议桌旁，圣月、影随风、侠隐一号、蓝研雨，以及驱魔关各军团团长、魔法师团副团长等所有核心人物悉数到场，无一缺席。
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带着无比复杂的情绪，聚焦于那自会议开始便一直空置的主位之上。
那里，本该是圣月的位置，但此刻，无人觉得有任何不妥，仿佛那个位置天生就属于另一个人。
圣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既紧张又充满渴望地望着那空位，内心如同沸水般翻腾。
激动，是因为昨日亲眼目睹的神迹；失落，则是因为那神迹的主人，似乎对他们倾注的热切并无多少回应。
昨日那毁天灭地又诡异绝伦的一幕，至今仍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林泉大人最后那三刀，与刺客技能形态如此相似，却又蕴含着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至高法则。
尤其是大人最后那白发红衣、如同执掌杀戮与终结的神明般的姿态，轻描淡写间便将三位拼尽全力的魔神连同其魔神之冕一同抹杀，那种视觉与灵魂的双重冲击，足以让任何见证者终生难忘。
经此一战，魔族在驱魔关外的精锐可谓损失殆尽，至少数年之内，绝无再大举进犯的可能！这是何等泼天的功绩！
当时，在林泉大人斩灭魔神，身影回归城墙的那一刻，激动到无法自拔的圣月，几乎就要组织所有军民跪伏迎接，献上整个驱魔关乃至刺客圣殿的忠诚与拥戴！他更是情难自禁，当场就要跪伏下去，那一声“老祖”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大人归来后，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未曾扫向他们，只是用那依旧平淡无波的语气，留下一句“恢复驱魔关秩序，明日有事交代”，便让影随风等人引路，径直离去休息了。那份彻骨的淡漠，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圣月部分狂热的火焰，却也让那份敬畏和渴望变得更加复杂深沉。
圣月想到这里，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影随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急切，打破了会议室的沉寂：
“影子……大人他……今日交代完事宜后，是否就准备……这几日便要动身前往东南要塞了？”
作为目前唯一稍微了解林泉下一步计划的人，圣月率先问出了这个所有人心系的问题。
此话一出，蓝研雨、各位将领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影随风身上，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又凝滞了几分。
影随风感受到众人的注视，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依昨日大人偶尔提及的意思，应当是如此。大人斩杀魔神之后，似乎并无意在此久留，只准备稍作休整，很快就会出发前往东南要塞。”
一旁的侠隐一号也立刻接话补充，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与笃定：“昨日大人已有交代，此番前往东南要塞，会以我刺客圣殿支援友军的名义前往。”
“诸位，魔族的秋季攻势正在各处展开，一旦大人抵达东南要塞，以大人之神威，那边境的战局……人族必将大获全胜！这不仅是战士圣殿之幸，亦是我联盟之幸，更是我刺客圣殿增光添彩之时！”
闻言，会议厅内的众人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他们都是亲眼见过林泉如何像捏死蚂蚁般随手抹杀魔神的人，对其实力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和崇拜。
对于侠隐一号的判断，无人有任何怀疑，反而深以为然，脸上纷纷露出振奋之色。
然而，振奋之后，更大的渴望和一丝不安开始弥漫。
蓝研雨坐在圣月下首，秀眉微蹙，纠结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她声音轻柔，却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底最关切的问题：
“那……大人他……对于昨日爷爷……呃，殿主称呼其‘老祖’之事……是何态度？”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将圣月乃至所有人的心声都说了出来，姿态放得极低：“还有我等……我等渴望能尽数归属于大人麾下，恳请大人垂怜，允我等以大人之姓为荣……这事……大人可曾有丝毫回应？”
蓝研雨这番话，说得极其卑微，甚至有些僭越。
但在场的所有将领，无一人觉得不妥，反而都屏息凝神，眼神灼灼地看向影随风和侠隐一号，期待着答案。
他们太明白了，若能得这样一位神明般的人物坐镇，哪怕他只是挂个名头，哪怕他心思根本不在权势之上（或许仅仅是因为采儿小姐），但只要他愿意承认这层关系，愿意接纳他们的效忠，那么刺客圣殿、整个驱魔关，都将在圣魔大陆拥有超然的、无可撼动的地位！
届时，他们这些追随者，行走大陆，谁人敢不敬畏三分？
更重要的是，大人那神鬼莫测的能力，尤其是那与刺客之道如此契合的“虚无”技能，哪怕他们只能学到一丝皮毛，甚至只是有机会近距离感受一下那份意境，对自身修为都将是天大的裨益！那毁灭天地的一刀他们不敢奢望，但只要能沾染其千分之一的刀意，说不定就能突破困扰多年的瓶颈！
这种诱惑，对于这些追求力量巅峰的职业者来说，是根本无法抗拒的！
“对啊！影副殿主，侠隐大人，你们昨日侍奉大人休息，可曾……可曾小心探问过口风？大人哪怕有一丝默许也好啊！”一位性急的军团团长忍不住附和道，脸上写满了期盼。
被众人炽热的目光包围，影随风和侠隐一号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影随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复杂地开口道：“诸位的心思，我与一号自然明白。我等何尝不希望大人能认可我刺客圣殿，成为我等真正的……主心骨。”
他环视一圈，看到众人更加期待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昨日安置大人时，我确实……壮着胆子，极其小心地、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大人对此事的态度……”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脸上无奈之色更浓：“然而……大人对于殿主那声‘老祖’的称呼，对于我等渴望归附、祈求赐姓的意愿……没有任何表示。”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甚至……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或者说，根本不曾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大人的心思……深如渊海，漠如星空，绝非我等可以妄自揣测的。”
这个答案，让满怀期待的众人如同被冷水淋头，脸上兴奋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和失落。
影随风看着众人失望的表情，尤其是圣月那瞬间有些灰败的脸色，心中也是暗叹。
他沉吟片刻，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意有所指地说道：“依我看啊，诸位，当下最重要的，并非是这些虚名和形式。”
“我等更应该做的，是恪尽职守，尽心尽力，将大人交代的每一件事都做到极致，万万不可出现任何纰漏，误了大人的要事，这才是真正要紧的！”
他说完，目光若有深意地在圣月和蓝研雨脸上停留了一瞬。
圣月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仿佛被点醒了一般，脸上闪过一抹恍然和苦涩。
他瞬间明白了影随风的暗示。尽职尽责？与其绞尽脑汁去想如何讨好、如何攀附这位心思难测的大人，不如将全部心思和精力，都放在那位让大人如此重视、甚至亲自出手为其谋划未来的采儿身上！
照顾好采儿，满足大人一切关于采儿的要求，这才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有效的“投其所好”！
蓝研雨也是聪慧之人，立刻听懂了影随风的弦外之音。
想起昨日采儿父亲（圣灵心）那般状态以及对采儿这些年的种种....
自己却还想着家族前程，不由得感到一阵强烈的后悔和愧疚，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了头，低声喃喃道：“影副殿主说的是……是我们……是我们想岔了……万万不能，也绝不敢误了大人的要事……”
就在会议室内的气氛因为这番对话而变得有些沉重和反思之际——
嘎吱——
会议室那厚重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波动。
一道紫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静静地立于门口。
霎时间，整个会议室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落针可闻。
所有人，包括圣月和影随风在内，都在那一刻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过突然整齐，甚至带倒了几张椅子，发出砰砰的声响，但无人顾及。
他们的目光齐齐聚焦在那道身影上，充满了敬畏、紧张、以及一丝不知所措的惶恐。
林泉的目光平淡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那空置的主位之上，然后迈步，无声地走了过去，坦然坐下。
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却自然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他生来就该坐在那个位置，接受所有人的仰望。
他抬起眼眸，看向下方依旧保持躬身姿态、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众人，淡淡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今日起，驱魔关一切照旧。”
“影随风和圣月，负责日常统辖。”
“侠隐一号辅佐。”
他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蓝研雨：“照顾好该照顾的人。”
最后，他说道：“备飞艇，明日，我去东南要塞。”
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却已然将一切安排妥当。
没有承认“老祖”的身份，没有接受“赐姓”的请求，甚至没有对他们昨日的狂热有丝毫回应。
但他留下了秩序，留下了责任，也留下了……希望。
尤其是最后那句“照顾好该照顾的人”，更是让圣月和蓝研雨心中猛地一颤，随即涌起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使命感！
“是！谨遵大人谕令！”圣月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深深躬身行礼。
“是！大人！”影随风及所有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却带着无比的恭敬。
林泉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然消失在了主位之上。
留下会议室内一群心情激荡、久久无法平静的高层。虽然“认祖归宗”的愿望落空，但大人并未完全拒绝他们，反而给予了更实际的安排和一份沉甸甸的嘱托。
林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会议室内的威压却仿佛依旧残留，让众人维持着躬身的姿态，良久才敢缓缓直起身子。彼此对视间，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未散的震撼与一丝如梦初醒的恍惚。
圣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他环视在场所有核心将领，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决断：“诸位！大人神谕已下，含义深远！我等万万不可辜负大人信任，更不可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妄想！”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今日起，驱魔关一切事务照旧运转，但需比以往更加谨慎、更加高效！各军团立刻清点昨日战役损失，抚恤伤亡，修复城防，魔法师团全力协助，不得有误！我们要让大人看到，即便没有他老人家亲自出手，我驱魔关亦是一支令行禁止、能打硬仗的铁军！”
“是！殿主！”众将领齐声领命，声音中带着被点燃的斗志。他们明白，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向那位大人证明价值的方式。
圣月看向影随风：“影子，统筹协调之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在大人出发前，让关隘恢复秩序，展现出我刺客圣殿的效率。”
“我明白！”影随风重重点头，眼神凝重。
最后，圣月的目光落在蓝研雨身上，语气放缓了些，却更加语重心长：“研雨，大人的话，你可听清了？‘照顾好该照顾的人’，这其中的分量，无需我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