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湘云:桌下是谁(1 / 1)
长乐楼的窗扇半开着,穿堂风卷着廊下石榴花的甜香漫进来,拂得案上宣纸边角微微颤动。
陈淼正靠在紫檀木椅背上,指尖搭在膝头轻轻打着拍子,神情慵懒得像只晒足了太阳的猫,方才被政务搅起的烦躁早已被桌下的温存熨帖得服服帖帖。
“九哥哥!”
一声清脆爽朗的呼唤陡然响起,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
陈淼混身一激灵,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指尖猛地攥紧了衣料,目光飞快地扫向桌案下,那抹鹅黄色的影子显然也被惊到了,动作骤然停住,连带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都歇了。
他定了定神,抬眼看向门口,只见史湘云正掀着竹帘往里走。
少女穿件水红细纱罗衫,领口绣着缠枝莲纹样,下身是条豆绿色的百褶裙,裙摆随着步子轻轻摆动,像沾了露水的荷叶。
乌黑的头发梳成一个蓬松的坠马髻,只用根赤金点翠的发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风一吹轻轻晃动。
那张脸蛋本就带着健康的红晕,此刻笑盈盈的,一双杏眼亮得像淬了光,透着股男孩子般的爽朗气。
“云妹妹?”陈淼压下心头的异样,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些,只是指尖还微微发紧:“怎么突然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用脚往桌下碰了碰,示意宝琴安分些。
湘云几步走到桌案前,双手往身后一背,身子微微前倾,杏眼好奇地打量着他:“听袭人说九哥哥在楼上,就过来瞧瞧你呀。”
她说话语速轻快,像竹筒倒豆子般干脆,目光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忽然问道,“对了,宝琴呢?方才我进门时听袭人姐姐说她过来了,怎么没见着人?”
陈淼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拿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试图掩饰那瞬间的慌乱:“她……方才还在,许是觉得闷,去找园子里的姐妹们玩了。”
这话编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敷衍,可眼下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说辞。
他蹙了蹙眉,暗道宝琴也太大惊小怪了。
湘云却没多想,只“哦”了一声,注意力很快被案上的奏折吸引了:“九哥哥又在忙公务呀?看这些东西多没意思,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吧?园子里的石榴花开得正好呢。”
她说着,往桌案边又凑了凑,伸手想去翻那些奏折,“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呀?”
陈淼忙伸手按住奏折,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些寻常文书。”
他看着湘云那双清澈见底的杏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这丫头性子大大咧咧的,没往别处想,只是桌下的存在始终提醒着他此刻的窘境,让他坐立难安,只想赶紧把湘云打发走。
“文书有什么好看的。”湘云撇了撇嘴,又笑嘻嘻地说道,“九哥哥,我前儿新学了一套拳,你要不要看看?是袭人她哥哥教我的,可厉害呢。”
她说着,还忍不住比划了两下,水红罗衫在空中划出一道灵动的弧线。
陈淼看着她活力四射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你呀,还是这么顽皮。”
他顿了顿,又道,“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本王还要处理些政务。”
湘云却不依,耍赖般地往桌案边一靠:“我不,我就要在这儿陪九哥哥。”
她歪着头看着陈淼,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九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怎么我觉得你怪怪的。”
陈淼的心猛地一跳,强作镇定地笑道:“胡说什么,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用脚尖在桌下轻轻踢了踢,示意宝琴别闹,让湘云发现什么端倪。
湘云眨了眨杏眼,盯着陈淼看了半天,见他神色坦然,便也没再追问,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园子里的趣事:“前儿我跟黛玉她们去藕香榭钓鱼,你猜怎么着?探春姐姐钓上来一只虾,被那东西钳住了钩子,甩都甩不掉,笑得我们肚子都疼了……”
陈淼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嗯”“是吗”地随口附和,心思却全在桌下。
宝琴不知是不是被湘云的动静惹得慌了神,方才安分了没片刻,竟又开始不安分地动起来,动作间带着几分故意的调皮,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绷紧了,只觉得这平日里短暂的闲聊此刻竟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在火上烤。
忽地,桌下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触碰,带着几分狡黠的试探。
陈淼紧蹙眉头,指尖猛地攥住了案上的笔杆,指节泛白。
湘云正说到兴头上,见状立刻停住话头,杏眼瞪得圆圆的:“九哥哥,怎么了?”
她往前凑了凑,水红罗衫的袖口扫过桌案,带起一阵轻香,“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陈淼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个笑容,指尖在笔杆上反复摩挲着,试图压下那股又气又急的悸动:“许是方才坐久了,腿有些麻。”
宝琴这丫头平日里爱胡闹也就罢了,偏偏这时候还分不清状况!,云就在跟前,她这般折腾,若是被发现了....他倒是不怕!
湘云将信将疑地看了陈淼两眼,见他神色确实有些不自在,便没再多问,只笑着道:“那九哥哥可得多活动活动,前儿我听太医说,久坐伤脾,不如我陪你去园子里走走?正好消化消化食。”
她说着,又往桌案边靠了靠,水红罗衫的衣角扫过陈淼的膝头,带起一阵轻快的香风。
湘云正低头去看案上的砚台,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瞥见桌下青石板上,映着一团蜷缩的鹅黄色影子,裙摆的流苏还露在外面,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呀!”她猛地往后一退,杏眼瞪得溜圆,声音里带着惊惶,“桌下是谁?”
陈淼心头咯噔一下,蹙眉望去时,正看见宝琴慌乱间没藏好的裙角。
事已至此,再瞒也无益,他紧绷的脊背反倒缓缓松弛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