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时代落幕（1 / 1）
雨停云散，金色阳光重新倾泻在狭窄小街的石板路上。
凯娅家敞开的木门前，一家四口正反复整理着身上最体面的衣裳。这些是压在箱底多年的礼裙长袍，上面绣的冬雪玫瑰已有些掉色，却承载着一家人沉甸甸的希望。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多年前那场席卷北境的寒冬迫使无数人南下逃荒，凯娅一家在绝境中遇到了改变命运的国王杰赫里斯，正是他出台的收留政策，才让四处缺粮无人收留的他们得以在君临城落脚。
凭借与猫头鹰易形的特殊能力，凯娅被格里诺·达斯丁爵士引荐给了雷加，很快在佣兵界崭露头角，成为闻名王领地区的“驯鹰人”。
在腥风血雨的任务中，她结识了同样来自北境的丈夫，两人并肩作战，靠着雷加的照拂和卖命打拼总算攒下些家底，在繁华的君临购入了一座栖身之所。
然而，没有贵族血统和家族传承的他们始终被挡在真正的贵族阶层之外，夫妻两人空有一身武艺却因目不识丁，始终找不到跻身贵族阶层的契机。
这种遗憾也延续到了子女身上，两人的儿子和女儿至今都没有姓氏，在讲究出身的君临城，这无疑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看似有无数条获封骑士的机会，其实都被贵族子嗣给内定了。
随着岁月流逝，凯娅和丈夫的身体每况愈下。年轻时受的暗伤加上常年浆洗衣物，让她患上了勤劳妇女都有的疾病：手脚关节疼。
她的猫头鹰伙伴也因寿命有限早已离去，失去了战斗能力的她只能将全部心血倾注在子女的教育上。为了让下一代不再重蹈覆辙，夫妻二人省吃俭用，请来助理学士教导孩子读书写字。
如今，十四岁的长子已顺利进入君临城里的旧神神庙，并成为了祭司学徒。旧神的神职人员不像七神教要禁止婚姻，未来无论是接任神庙事务，还是回到北境以旧神祭司的身份游历四方，祭司都算是一份受人尊敬的体面生计。
相比之下，夫妻两人更操心的是十二岁的女儿拉娜。她身材高大健壮肩宽胸阔，手臂修长有力，这样的壮妇体格在北境备受青睐，可在讲究纤弱柔美的君临城却成了同龄人嘲笑的对象，“狗熊拉娜”这个刺耳的外号像阴影般笼罩着她。
不想让她嫁给城里那些北境粗汉，正当凯娅为女儿的婚事愁眉不展时，渡过发育期的拉娜每天都有小鸟围绕在她身边，她觉醒了易形者的天赋。这一发现让凯娅重新燃起希望，她开始倾尽全力教导女儿，盼着女儿能沿着自己的道路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此刻，拉娜身着不合身的礼裙，脸上的妆容显得生硬而别扭，这身装扮非但没能掩盖她的壮硕身形，反而更显滑稽。
她局促地扯了扯裙摆，眼神中满是不安，比起这身精致却束缚的衣裙，她还是更习惯平日里轻便的布衣皮甲。
四人的影子渐渐拉长，门前的石板路上除了看热闹的邻居们，始终没有见到那个约定要来的人。
咚~~~
红堡塔楼顶部传来的钟声撕裂了君临城潮湿的空气，凯娅攥着礼裙的手指骤然收紧。
咚~~~
“第二声了！”黑水河边的鱼贩站了起来，沾满鱼鳞的皮围裙在风中剧烈摆动。
“早就过了正午，现在敲钟，这。”邻居老裁缝颤抖着扶正歪斜的眼镜，金丝镜框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光痕。
咚~~~
话音未落，第三声钟鸣如重锤砸在众人耳膜上。
伊耿山丘脚下的梧桐树簌簌抖落枯叶，惊起成群灰鸽扑棱棱飞向铅灰色的天空。
一面面巨大的坦格利安家族骑士贴着红堡城墙翻卷而下。
咚~~~
整座城市突然陷入诡异的死寂。
码头装卸的号子戛然而止，铁匠铺的风箱停止抽动，就连跳蚤窝传来的孩童啼哭都被瞬间掐断。
咚~~~
当第五声钟鸣响起，成群的信鸦从红堡飞出，如乌云蔽日般围着红堡盘旋，它们漆黑的羽翼掠过君临城的穹顶，爪子上系着的蜡封信卷在阳光下泛着不详的白色。
“五声！又要开战了吗！”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恐惧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
咚~~~
红堡城门极速开闸的金属声响紧随而至。
黑甲骑士如黑色洪流般奔涌而出，他们面甲紧扣一言不发，跑下伊耿山丘后向着四周的城门极速奔去。
马蹄踏碎石板路上的积水，飞溅的水花里倒映着阴沉的天空，长矛上的黑底三头红龙旗在疾驰中猎猎作响。
咚~~~昂~~~
第七次钟声被雷妮丝丘陵上龙鸣盖过。
人们转头看向龙穴，那头熟悉的黄铜色巨龙正趴在广场边缘，它望着不远处的红堡，探着脖子发出一声声颤抖的龙吟。
当最后一声钟鸣消散时，整个君临城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巨龙的悲鸣在闷热的空气中久久回荡。
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消息正顺着人群从红堡扩散到全城。
凯娅看见街口许多年长者揪着头发喃喃自语，有人慌忙画着七神的祝福手势，还有老妇人跪在石板路上，灰白的发丝在风中凌乱飞舞。
熟识的香料商人瘫坐在泥水里，马车边的几个贵族少女已经晕倒在侍女怀中。
“让一让！让一让！”
几名都城守备队员挥着木棍挤过人群来到了身前：“你是凯娅吗？”
“我是！”凯娅赶紧点头：“这是我的丈夫、儿子和女儿。”
小队长的视线从四人身上快速扫过：“雷加大人命我带你们去比武场。”
不去红堡？凯娅赶紧追问：“城里发生什么事了？”
小队长望了一眼红堡：“国王陛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