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不速之客(1 / 1)
大殿内的金柱还残留着神羽流光的余温,最后一位领赏者的玄色衣袍在穿堂风中微微摆动,却迟迟没有上前的意思。
盘羽刚将最后一卷功法收入储物戒,指尖还萦绕着处理事务留下的淡淡血气,见状眉峰微挑,此人自踏入殿门起就未曾开口,只是立在殿中阴影里,像一块沉默的玄铁。
“领赏之物皆在案上,你想要何物?”盘羽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开,带着一丝刚处理完繁杂事务的微沉。
这些天来,领悬赏的人太多了,他也不由得有些烦躁了,想着明天将东西都交给下人来颁发吧。
那人身形确实高大,比殿门旁的铜鹤还要高出半头,玄色长袍的边缘绣着暗金色的兽纹,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终于抬眼,目光像淬过北原寒冰的利刃,先是扫过盘羽眉眼间,又落向他全身,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吐出一句沙哑的话:“像……眉眼间的神韵,的确与画像里的少主分毫不差。”
“少主?”盘羽心头猛地一震,指尖瞬间凝聚起光芒。
武道天眼骤然睁开,两道紫金神光自眼底暴射而出,试图穿透对方周身那层若有若无的灰雾,可神光触及灰雾的刹那,竟像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他瞳孔骤缩,后背已沁出冷汗,即便是面对那些活了几千年的老圣主,天眼也能窥见三分虚实,眼前这人却如深渊般,让他摸不到任何底。
这绝非大能境界能有的遮掩手段!
“你叫盘羽?”神秘人无视了盘羽的戒备,语气平淡得像在确认一件寻常事,可紧握的双拳却泄露了他的不平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缝间似有微光流转。
“是又如何?你究竟是谁?”盘羽脚下已浮现出鲲鹏虚影,灵力如江河奔涌,随时准备施展极速遁走。
他刻意后退三步,与对方拉开距离,目光死死锁着对方玄袍下的轮廓。
“不灭经、原始真解……姓盘。”神秘人突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混杂着激动与沧桑,“我们找了太久了……”
话音未落,盘羽已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殿外,神羽展开时带起的罡风几乎要掀翻殿顶的琉璃瓦。
可就在他即将冲出殿门的瞬间,一只蒲扇大的手掌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五指张开,竟形成一片独立的空间。
流光撞在那片空间上,如同飞鸟撞入无形的蛛网,瞬间被凝滞在原地。
“跟我走!”神秘人语气不容置疑,抓住盘羽的肩头便冲天而起。
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一步踏出了千里之遥,大殿的梁柱在他们身后迅速缩小成黑点。
“放开神子!”颜如玉的惊喝自妖族圣地深处传来,她手中的青莲已绽放出帝威,淡青色的神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朝着神秘人后脑砸去。
那可是能镇压一方大域的帝兵,此刻却被神秘人反手一掌拍飞。
“嘭!”一声闷响,青莲发出嗡鸣,连同颜如玉一起被震飞出去,如断线的风筝般掠过连绵的山峦,最终消失在天际线尽头。
“帝兵……竟被徒手拍飞?”盘羽被对方提着肩头,感受着那只手掌上传来的恐怖力道,心脏像是被巨锤砸中。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拍飞帝兵时,甚至没动用三成力道。
哪怕是没有复苏的帝兵,那也不常人能触及的,这人的强大,恐怕远远大于那巅峰时期的大成神王姜太虚!
两人一路向北,下方的东荒山川迅速倒退,没过多久就横跨了整个东荒。
北原的草原与雪原连成一片无垠的白绿交织的画卷。
神秘人飞行时脚下并无任何异象,却比盘羽全力施展极速还要快上无数倍,呼啸的罡风被他周身的灰雾挡在三尺之外,盘羽甚至能闻到他玄袍上淡淡的冰碛气息。
草甸的枯黄与雪原的莹白在天地间铺展成巨大的色块,偶有几株被冻成冰雕的枯树突兀地立着,枝桠上挂着冰棱,在风中连一丝摇晃都没有,仿佛从开天辟地时便已在此凝固。
盘羽低头望去,数万里的疆域里,竟寻不到半缕人烟。
既没有牧民的毡房,也没有修士的洞府,甚至连鸟兽的踪迹都绝迹了,只有风穿过雪原时发出的呜咽,像无数孤魂在旷野上游荡。
这片土地实在太辽阔了,辽阔到让人心头发怵,仿佛连天地的边界都被拉得无限远,可那男人提着他飞行时,脚步却轻得像在自家庭院踱步。
他甚至未曾展开什么秘法,只是每一步踏出,脚下的虚空便泛起一圈淡淡的涟漪,下一刻已在千里之外。
苍莽的草原与雪原在他们脚下飞速倒退,快得连成一片模糊的流彩,仿佛那片足以让寻常修士耗尽毕生也走不完的疆域,于他而言不过是菜园里的田埂,抬脚便能跨过。
不知飞了多久,雪原的尽头突然裂开一道蓝灰色的线,那线迅速变宽、铺展,最终化作翻涌的浪涛。
他们竟已跨越了整个北原,踏入了海域的边界。
这里的海水呈现出奇异的淡白色,像是融化的冰川汇聚而成,水面上漂浮着数丈高的冰山,天空中飘着永不消融的雪花,落在冰山上,堆积出千奇百怪的形状。
北斗的浩瀚本就超出世人想象,陆地之外的海域更是辽阔到近乎虚无。
寻常修士终其一生能踏足的不过是近陆的几片海域,稍远些的地方便被称为“禁忌之海”,传闻藏着吞噬神魂的漩涡与冰封万古的巨兽。
而北原延伸出的这片海域,更是禁忌中的禁忌——古籍里只字未提,老修士的传闻中也从未出现,仿佛是被天地遗忘的角落。
盘羽裹紧了衣襟,刺骨的寒意正顺着毛孔往里钻。
这片海太特别了,海水并非寻常的蔚蓝或墨黑,而是泛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淡白,像是无数碎裂的冰晶融化后汇聚而成,浪涛拍击时溅起的水花落在手背上,瞬间便凝成细小的冰粒。
极目远眺,海平线与铅灰色的天空融成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很难想象,什么生物能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
更骇人的是那些漂浮在海上的冰川。
有的如巨兽伏卧,冰面刻着被风雪侵蚀出的沟壑,像上古巨兽的鳞片;有的如利剑擎天,顶端刺破云层,冰棱在天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仿佛能刺穿苍穹。
天空中始终飘着雪,不是鹅毛大雪,而是细密的雪粒,被罡风卷成白色的游丝,缠在冰川上,又被浪涛打碎,化作雾气弥漫在海面。
盘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里太冷了,冷得连灵气都被冻成了固态,在冰面上凝结成霜花般的结晶。
风里没有任何生气,既没有鱼虾的咸腥,也没有草木的气息,只有冰与雪的凛冽,仿佛亿万年来,从未有活物在此呼吸过。
他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对方玄色的衣袍在风雪中纹丝不动,仿佛这片能冻裂神魂的寒冷与他毫无关联。
盘羽忽然意识到,这片连最凶悍的海兽都不敢靠近的绝境,或许正是对方此行的目的地,可谁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又能在这样的地方活下去?
浪涛拍打着冰川,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这片死寂天地里唯一的心跳。
盘羽望着无尽的白色海平面,第一次对“广阔”有了如此具体的敬畏,也对身旁这个能在这般绝境中闲庭信步的男人,生出了更深的疑惑。
“这是……北海之极?”盘羽认出了这片传说中的禁忌之地,连古籍都只记载“冰海无边,生灵绝迹”的地方。
他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对方的手掌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神秘人低头看了他一眼,灰雾后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些许:“快到了……族里的老家伙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