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8章 袭战(二合一)(1 / 1)
“大王,大王。敌人在鬼城之中拒守,这可如何是好?”一名将领策马而来,向秃发傉檀气急败坏的叫嚷道。
秃发傉檀并没有公开反叛凉国,对外他还是车骑大将军,但是对内,他已经自称凉王乐。所以部下称其为大王。
秃发傉檀摆了摆手,发出一连串桀桀的怪笑声。
“那边让这帮乌龟王八蛋躲在里边便是,他们又能躲得了几时?别的不说,没水喝便渴死了他们。传令,暂停进攻,就地歇息,派出巡逻队在外围巡逻。天亮以后,再做计较。呵呵呵呵。”秃发傉檀笑道。
命令传达下去,各路骑兵就在鬼城外围出口的戈壁上就地歇息,生起篝火,抵御寒夜。
秃发傉檀的营帐设在溪水南侧的一片平坦的洼地里。这里是背风之处,利于扎营。此番秃发傉檀接到禀报,从乐都郡率领骑兵赶来,从上午到此刻,奔行三百余里抵达,路上并没有怎么歇息,故而也人困马乏。扎下营帐之后,嗜酒的秃发傉檀喝了半囊烈酒,便醉醺醺在帐篷里躺下。
一时间,本来还喊杀震天的战场安静了下来。
四更时分,戈壁上夜风更大,风声呼呼吹,四下里都是飞扬的尘土和呼呼的风声。西南侧下风处,一队骑兵顶着大风悄悄抵达。这是刘勃勃率领的三千骑兵兵马。
昨晚思量许久,刘勃勃定下了分兵的计谋。他的三千骑兵是唯一的战斗力,刘勃勃清楚的很。所以,他必须要善用这支骑兵,才能取得胜利。
正面相抗是没有胜算的,对方的兵马比自己强大的多,正面相抗便是自寻死路。所以,刘勃勃决定分兵行动。以七千步兵作为诱饵,让对方将目标对准这七千人,自己率三千骑兵隐藏在暗处,不露踪迹。只要对方盯上己方这七千兵马,必会全力进攻他们。而自己的骑兵则在暗处找寻机会,给于致命的一击。
所谓的致命一击,便是发起突然进攻,袭击敌军将领,擒贼擒王。
这当然是一种冒险的手段,但刘勃勃认为,这是自己唯一获胜的机会。实力悬殊太大,不用奇招险招是不可能胜利的。况且,他必须成功,他没有退路。从他决定从高平出兵的那一刻,他便没有退路。战败便死,逃回去也无容身之地,自己的岳父没亦于必然极尽嘲讽之能事,自己将备受他的奚落和嘲讽。要成功,只有一搏。
风很大,呼呼的往骑兵们破烂的盔甲和衣服里钻,冻得人浑身冰凉。风带着灰尘灌到嗓子里,眼睛里,让人难受之极。
不过,好消息是,他们处在下风口。马蹄的声音和扬起的灰尘在这样狂风天气里不会被对方听到。对方以帐篷扎营,此刻帐篷定然哗啦啦的作响,定然是蒙蔽了他们的听觉。
根据不久前探知的情报,对方主将的大帐就在前方的低洼之处。根据探知的情报,刘勃勃确定那是敌人的主帅,因为帐篷巨大,还立着中军大旗。不管领军的是什么人,只要拿住他,或者杀了他,则敌军必乱。
骑兵们迅速接近,前方已能看到低洼处敌军大帐扎营之处,帐篷里还有摇弋的灯火,地面上还有被风吹得窜起丈许高的巨大篝火。
“儿郎们,准备!为了我铁弗部落,为了能回到代来城,回到五原郡,回到我们的家乡。跟我……冲!”
昏暗之中,刘勃勃伸手摘下了马鞍上的铁骨朵,举在空中。风虽大,他的声音却送达了每一名身后骑兵的耳朵里。这个十八岁的青年,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最为凶险胆大失去理智的冒险。
一柄柄弯刀出鞘,在风沙中闪烁着黯淡的光。一根根铁骨朵举起,上面的凸起斑驳森然。
“杀!”
震天的呐喊声,刘勃勃率领三千骑兵如洪水奔涌一般从高处直冲而下,冲向对方的营地。
“敌袭,敌袭!”营地边缘戒备的秃发部落兵马终于看到了冲来的黑色洪流,他们发出了嘶哑的喊叫声。
刹那间,号角呜呜响起,警报此起彼伏。负责夜间戒备的兵士使尽全身的解数将警报迅速发出。然后,敌军奔袭而至,在头骨的碎裂声中,在飞溅的鲜血之中,数十名冲上来的秃发部落兵马被刘勃勃等人践踏在地。
但正因为他们的及时预警,此刻营地之中已经有了动静。此处是秃发傉檀的营地,负责保卫的是秃发傉檀的三千护卫骑兵,他们迅速做出了反应。两名护卫将领迅速组织兵马迎战,一名护卫将军已经带着百余人冲向了秃发傉檀的大帐旁进行保护。而得到消息的秃发傉檀也已经起身。
刘勃勃一马当先,率领骑兵杀入营地。他看到对方反应之快,营地各处都有兵马集结迎战。刘勃勃并不跟他们纠缠,他的目光锁定了数百步之外的那座竖着旗杆的大帐篷,那是敌军主将所在。所以,他率领精选出来的五百骑兵径直杀向了那里,完全不顾周遭的情形,也不会被旁边涌来的敌人所吸引。但凡有拦在前面的敌人,刘勃勃挥动铁骨朵都是一招毙命。身旁的兵马也个个骁勇,将试图正面拦阻的敌人碾成碎片。
他们的凶猛冲击无人可挡,因为毕竟袭击迅猛,还有许多兵士没有反应过来。刘勃勃的兵马有专门一队是杀向营地外围的战马聚集之处,造成了慌乱。战马正在乱跑乱走,许多人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马儿,只得以步兵形态迎战,实力大打折扣。
秃发傉檀刚刚披挂齐整,冲出大帐之外,便看到了刘勃勃率领的兵马直冲而来。秃发傉檀大惊,强自镇定,大声吼道:“上马,上马迎战。”
百余名骑兵聚拢在前,试图阻止刘勃勃的接近。刘勃勃挥舞铁骨朵猛冲,一颗又一颗的头颅在他的铁骨朵下爆开。虽然身后的兵马被更多的敌军纠缠住,但无人能够挡住刘勃勃的脚步,他冲到了秃发傉檀的面前。
“来者何人?”秃发傉檀手提偃月刀坐在马上,对着这冲来的敌人喝道。
“本人乃铁弗部刘勃勃,你又是谁?秃发傉檀何在?”刘勃勃厉声喝道。
秃发傉檀大笑道:“我便是。刘勃勃,你好大的胆子,敢来袭营?倒也是个人物,居然瞒过了我。不过,你来了,便走不了了。”
刘勃勃一听那人便是秃发傉檀,心中大喜。若是其他主将,倒也罢了。若是秃发傉檀,擒获他或者杀了他之后,必更有震慑力。
“我也没打算走,秃发傉檀,拿命来。”刘勃勃的大吼声中,战马催动已到近前。硕大的铁骨朵轮了起来,向着秃发傉檀横扫而至。
空气嗡嗡作响,那是铁骨朵带动的风雷之声。
秃发傉檀大吼一声:“来得好!”
手中大刀向外撩出,但听铛的一声脆响,双方兵刃交击,各自荡开。两人的手臂都微微发麻,暗自惊讶对方气力之大。
刘勃勃咬着牙,铁骨朵绕了个小圈,再一次抡起,照着秃发傉檀的头顶砸下。秃发傉檀横刀格挡,兵刃交击之处爆裂出火花来,虽刘勃勃这一击势大力沉,但还是被秃发傉檀格挡住。
刘勃勃没有气馁,铁骨度一下又一下的往下砸,双方在极短的时间里连续交手七八招。刘勃勃的每一招都是高举高打猛砸猛扫,但秃发傉檀横档竖格,将刘勃勃的招数尽数格挡。
双马错镫,刘勃勃微微喘息,手臂也微微的发酸。他虽气力惊人,年纪又轻,爆发力很大。但是持久力并不强。连续的猛攻让他也有些气力不济之感。更何况双方拼气力之后,手臂虎口都酸麻的很,对方如此强硬是他没想到的。在他的铁骨朵下,甚少有数合之将。这秃发傉檀确实有些本事。
刘勃勃迅速拨转马头,心中盘算着要速战速决。若消耗下去,今日恐难得手。恐怕需要一些特别的手段。
那边厢,秃发傉檀其实也很不好受。刘勃勃势大力沉的猛攻,让他不得不拼全力去格挡。他已经四十五岁了,酒色掏空了身体。年轻时固然是精力旺盛身体强壮,部族之中无人能敌。但是年纪不饶人,如今遭遇这个愣头青的猛攻,他的手臂也酸麻无比。
但秃发傉檀作战经验丰富,他知道这种愣头青打法不会持久,而且破绽极大。自己只要挺住这几下,后续对方必非自己对手。
双马错镫回头,只分开十几步的距离,便再一次对冲过来。刘勃勃高举铁骨朵再一次的横扫而至。这回,秃发傉檀没有强行格挡,他知道这挟战马冲锋之力的一击必然极为凶狠,自己不必硬接。于是在马上前俯,身体紧贴着马背滑向马背一侧,整个人像是脱离了马背一般,身体在马背侧首探出,手中大刀斜向前撩出,来了一手‘海底捞月’。
这正是秃发傉檀的绝技,别人以为他身子雄壮,在马背上必然不灵活。但其实,秃发傉檀身体控制能力极强,且骑术绝佳。这一手海底捞月,不知让多少对手吃瘪。
刘勃勃铁骨朵扫空,失去了对方的踪迹。正惊骇间,见一刀寒芒自下而上撩向自己的胸腹之间,暗叫不好。此刻铁骨度用力已老,已经无法收回格挡,情势危急。电光石火之间,刘勃勃迅速松手放弃铁骨朵,同时腰间长刀已出鞘,挡在胸前。
但听令人牙酸的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同时火星四溅。秃发傉檀的大刀沿着长刀摩擦向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长刀毕竟是轻兵刃,格挡也是权宜之间的急中生智。巨大的力道让刘勃勃把握不住,长刀脱手而出飞上夜空,同时刘勃勃的胸口的盔甲被对方大刀的刀尖挑开。锁甲破了一大片。
“哈哈哈,小子,你命休矣。”秃发傉檀的大笑声响起。身子已经回到马背之上,大刀也已经回刀横削而至。
刘勃勃心头冰凉。此刻铁骨度丢了,长刀飞了,手中已无兵刃,自己已经是必败之局。一瞬间,刘勃勃心中悲愤不已。自己终究还是没能成功。计划已经够有效了,自己能有和秃发傉檀单挑的机会,这已经是极好的机会了。身后自己的骑兵在死亡,对方兵马已经反应过来,正在不断的增援,然而自己却不能利用这个机会和空隙解决秃发傉檀。自己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大刀横扫而至,刘勃勃来不及想这些,他能做的不多,凭着本能,他将身体倾斜,整个人从马背上摔落在地。大刀的残影在头顶划过,刘勃勃的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
落马意味着死亡,那是毋庸置疑的。双方对战,落马的一方将失去全部的优势,沦为被对方碾压的一方。秃发傉檀大笑着纵马践踏而来,刘勃勃在地面上翻滚着,躲避对方的攻击。大刀砍在地面上,溅起无数的砂砾,秃发傉檀的笑声很刺耳,很得意。
刘勃勃奋力站起身来,他抓住了秃发傉檀大刀挥出的间隙站在地面上。秃发辱檀纵马上前,大刀举起,兜头砍来。刘勃勃站立不动,他不能跑,逃跑便意味着死亡,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最多几步便被追上砍杀,他直面着近在咫尺的秃发傉檀,直面着砍下来的大刀。
突然间,刘勃勃纵身跃起,不退反进,双手抓住了秃发傉檀战马的辔头。那战马张口撕咬,双蹄乱蹦,刘勃勃死抓着不放,双手拧动马头,用尽全身气力,口中发出怒吼之声。
“稀溜溜!”战马悲鸣挣扎,但是根本挣不脱的双臂,但听得轰隆一声响,电光石火之间,那匹战马连同马背上的秃发傉檀一起被扳倒在地。
这是草原游牧民族中常见的制服牛羊马匹的做法,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需要瞬间的爆发力,扭动牛马的头颅将它们撂倒。但对于秃发傉檀的这匹马而言,那是强壮高大的战马,气力更大更沉,那可不是一般的壮汉能够做到的。刘勃勃做到了,他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硬生生连人带马将其撂倒。
秃发傉檀摔了个七荤八素,但他反应迅速,连忙脱离马镫要起身时,刘勃勃已经纵身扑了上来,双手如铁钳一般掐住秃发傉檀的脖子,双腿锁绞,身子滚动,将秃发傉檀控制在怀中。
秃发傉檀奋力挣扎,反手搂着刘勃勃的脖颈往前猛勒,两个人都是身材高大之人,手长脚长,此刻如八爪鱼一般的扭在一起,翻来滚去。
周围兵士围拢上前,手持兵刃却不敢下手,生恐伤及己方之人。那两个人在地上翻滚着,互相控制着对方,蛮力之下,双方的骨头嘎嘎作响,脖子憋得通红,陷入难以分解的状况。
刘勃勃的手紧紧地勒着秃发傉檀的脖子,勒的秃发傉檀透不过气来,血液中的氧气慢慢耗尽。秃发傉檀却也找到了机会,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向着刘勃勃的腰间刺进去。刘勃勃感觉到了腰间的刺痛,他手上猛然加力,勒的秃发辱檀直翻白眼。
“放下匕首,不然我只要一使劲,你喉骨便碎,死在当场。”刘勃勃喘息着怒吼道。
秃发傉檀手上匕首停止,他面孔紫涨,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来:“松一些,松一些,我有话说。”
刘勃勃手臂放松,秃发傉檀大吸一口气,叫道:“刘勃勃,你杀了我,你也活不成。你我何必玉石俱焚?”
刘勃勃道:“我并不想和你同归于尽,但是,你率军攻我,我不得不跟你拼命。我本奉姚兴之命进攻吕氏,无意同你作战。你既要攻我,那这都是你自找的。”
秃发傉檀叫道:“你松手,这其中有误会。刘勃勃,你我无冤无仇,何必杀个两败俱伤。我率军前来,是担心你们攻我。莫如……莫如你我休战,有事好商量。”
刘勃勃沉声道:“秃发首领,我若放了你,你反悔了,我和我的兵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秃发傉檀怒道:“本人信守诺言,何曾食言?我可对我匈奴先祖发誓,必不会反悔。你也是匈奴人,你我同族之人,当知向先祖发誓的份量。”
刘勃勃闻言,手臂慢慢的放松。秃发傉檀为表诚意,将手中匕首远远抛出,刘勃勃这才将手臂完全松脱。一瞬间,两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躺在地上,不断的喘息。
周围有兵士试图上前,秃发傉檀大声吼道:“统统停手,统统停手。不要再打了。”
刘勃勃也大声叫道:“传我命令,全部停手。”
战场上本来厮杀成一团。不光是此处营地杀的昏天黑地,在刘勃勃袭营的时候,鬼城中的步兵冲了出来,配合袭营行动,将大批秃发族骑兵拖在戈壁上。双方都死伤严重,满地狼藉。得到命令后,这才相互脱离戒备。
秃发傉檀站起身来,感觉脖子处颇为疼痛,适才被勒的不轻,喉管都充血了,吞咽都感到不适。
他捡起一旁的大刀,杵在原地站着,喘息着看着刘勃勃道:“到此为止,到此为止。我即撤军,你们自去攻吕氏,和我无关。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刘勃勃爬起身来,手臂几乎脱力。腰间伤口鲜血汩汩,适才被秃发傉檀的匕首刺入很深,幸而不及内腑,只入皮肉,无性命之忧。
“秃发首领言而有信,令人佩服。我刘勃勃生平未遇敌手,没想到,秃发首领强悍如斯,我竟败在你手上。”刘勃勃喘息道。
秃发傉檀喘息笑道:“你也不错,你武技超群,居然这样都能翻盘,佩服佩服。是条汉子。我匈奴之族,已甚少有你这般勇猛之人,径自同我拼命,哪有你这种打法?舍了七千兵马为饵,竟瞒过我耳目来袭我。”
刘勃勃道:“秃发首领实力强劲,兵马众多。我自知不敌,不得不冒险。秃发首领果然是英雄人物,名不虚传。”
秃发傉檀哼了一声,两人大眼对小眼对视片刻,忽而齐声大笑起来。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今日就算你我结识,刘勃勃,我知道你是谁。你铁弗部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刘卫辰之子如此勇猛,铁弗部或有崛起之望。我也不为难你,你自领军而去便是。”秃发傉檀道。
刘勃勃沉声道:“多谢秃发首领。一诺千金,令人钦佩。我匈奴族中,有秃发首领这样的人物,日后当纵横天下,何须臣服他族。秃发首领,今日见你气概,我倒有结交之意。也有些衷心之言想告知秃发首领,不知可有荣幸请秃发首领喝一壶酒,叙叙话。”
秃发傉檀沉吟片刻,大笑道:“好,天要亮了,不如你我收兵,各自安顿。天亮之后,你我于溪畔饮酒说话。”
刘勃勃大喜,点头答应。当下两人拱手道别,各自率领兵马收拢安顿,打扫战场。
天亮时分,刘勃勃策马携酒而来,秃发傉檀已然在溪流河滩之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