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汇报（1 / 1）
最高决策委员会办公室。
在这个被数据主宰的时代，这间办公室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没有全息投影，没有数据终端，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面实木书架，整齐排列着无数纸质档案。
每一份档案都经过严格筛选，才有资格停留在这个权力中枢。
特别事务官炙骁站在办公桌前，即使刻意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眼中还是难掩兴奋的光芒。
“世家议会已经确认了您的晋升资格。在12期27日，您的生日那天，您将正式成为楚家的‘长姐’，并举行继任仪式。”她稍稍抬高声调，语气中带着些许自豪，“您将是历史上第一个凭单向能力晋升成为家主的人，高层特意为您制定了一份能力提升计划。”
一阵轻叩声打断了她的发言。
炙骁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打断感到不悦。
“进。”
楚无煜正伏案书写，钢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轨迹，房间里只能听见笔尖与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
房门被谨慎地推开。
另一名特别事务官代远站在门口，即便是在这种时刻，他依然保持着军人般的一丝不苟。
他先是向屋内两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才低声开口：
“决策官，吴驭死了。”
钢笔的速度并未因这个消息而改变，只是在某个笔画处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炙骁瞬间噤声，看向楚无煜的眼神里顿时带上了担忧。
楚无煜甚至没有抬头，继续专注于面前的文件。
“汇报。”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代远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是负责外环的‘吴驭’。她的生命体征在五分钟前消失。”
“五分钟前？”
钢笔终于停了下来。
楚无煜缓缓直起身，整个房间的气压仿佛在瞬间降低了几分：“安保工作怎么做的？为什么现在才汇报？”
代远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作为特别事务官，他很少见到决策官流露出这样的语气。
“她的生命体征突然消失。”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准确说，整个监测系统都失去了反应。我们立刻调取了监控记录，但画面显示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定位装置也完全失去了信号，所有的追踪设备都……都失效了。”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意识到自己的解释听起来有多么苍白无力。
楚无煜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过了片刻，她望向窗外，语气中带着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阳光依旧温和地洒在她的侧脸上，但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却让代远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思维在瞬息间就已展开，每一条信息线都被她迅速理顺。
她一直怀疑，所谓的“污染体”事件是一场被设计的灾难，并正因为预感到政府内部存在信息泄露，她特意设置了两条完全不同的信息传递路线。
外环代理人获知的是能量灾害版本，内环流传的则是科技灾害版本。
而这两条，都能印证她的某些推测。
今天的事件印证了她的判断。外环的吴驭遇害，但A环的信息传递者吴钰却安然无恙。
这种选择性太过明显——行动者只接触过外环渠道，对A环内部的真相一无所知。
如果真是针对世家权力更迭的内部政治打击，不会如此粗糙。
那些老牌势力在明争暗斗时都会更加谨慎，会设法同时切断两条信息链。
不仅如此，行事方式也颇为反常。想要获取情报，收买、威胁、策反都是更稳妥的选择。但对方却选择了最激进的方案——直接抹杀目标。
这不是一个成熟政治势力的手笔。要么是无暇周旋，要么就是在表达某种极端的态度。
思绪继续深入。
更值得深思的是行动细节。
对方不仅精准锁定了目标，还能完美接近。
吴驭的具体信息并未录入任何系统，没有固定坐标，没有例行行程，没有任何可追踪的电子足迹。这种追踪方式远超出了常规政治势力的能力范围。
仅凭外貌进行识别？还是能通过名字进行追踪？又或是依靠某种特殊标记？
不是常规的暗杀，而是让目标彻底“消失”。连同所有监测设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要么是对整个防御系统了如指掌，要么就是拥有某种特殊的能力。
如果是前者，那内鬼的位置必然不低。
但更像是某种她还未曾见过的力量在展示自己的存在。
精准锁定目标的感知能力，能让人瞬间消失的力量，干扰或规避监控的手段……
这些特征都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威胁正在浮出水面。
比起权力博弈，这或许才是真正需要警惕的对手。
“决策官，”炙骁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会不会是一个分工明确的团队？情报收集、现场执行、技术支持，每个环节都需要专业人员，这样的行动效率……而且，还在您即将晋升的关键时刻，这个打击来得太过巧合。”
“或许不只是针对个人。”代远立刻补充，“如果这是对整个体系的挑战？在这个关键时期，任何一点动荡都可能影响到权力的平稳交接。”
这确实是最合理的推测。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楚无煜，等待她的认可。
“不。”
房间里一片寂静。
炙骁脸上闪过明显的疑惑，想追问却又不敢开口。
这种时候，她早已习惯等待楚无煜的指点。
楚无煜看了看两人，略微放缓了语气：“观察细节。存在统一性。”
她难得解释得这么详细：“太过简短的行动链条，高度一致的个人特征，决策与执行之间那种近乎本能的衔接。”
炙骁和代远这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常见的思维定式。
她们习惯了学习从政治和权力的角度思考问题，却忽略了最基本的分析。
“独行者，”楚无煜的声音依然冷静，“外环出身。信息来源有限，执行力、隐匿能力远超常人。表面谨慎，内核偏执。符合那里的人的普遍思维模式。”
“最有意思的是时机的选择。一个来自黑暗的影子，偏偏选在正午时分出手。是巧合？还是……刻意的挑衅？”
“您的指示？”代远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即便不理解这个判断，但他知道楚无煜的每个决定背后都有其深意。
“放松吴钰处的安保。”楚无煜拾起钢笔，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滑动，“让监控出现两到三次明显的空档。”
代远欲言又止。但那个“为什么”终究没能问出口。
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重要的是执行。
“通知特异事件应对中心，在例行报告中加入三条污染体的异常行为记录。内容我稍后拟定。让事务管理局调整信息检索权限，给外环的检索系统留一些漏洞。”
“明白了，决策官。”炙骁及时回应。
她太熟悉这种节奏了——看似散乱的指令背后，必然暗藏着某种精密的算计。
每一个命令都会像齿轮般严丝合缝地咬合，最终推动整个计划运转。
“最后，”她放下笔，那双漆黑的眼眸抬起，“调取今天的全部监控。重点关注外环人员的流动。你们先筛查，重点部分我要亲自过目。”
“您要在今天完成这么多的工作？”代远迟疑了一下，他一向以执行力见长，但此刻却罕见地犹豫了，“决策官，我理解您失去‘妹妹’的心情，但您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六个小时……”
“看来你仍然没有记住我们职责的分量。”楚无煜的声音依然平静，“我们在处理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威胁到整个人类群体的重大事件。”
她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波动，但炙骁注意到她握笔的手在桌面上微微收紧——这是她内心波动时极少出现的细节。
代远猛地一震，立刻挺直身体：“是的！对不起，决策官。我会立刻着手安排。”
“最后，”楚无煜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套青瓷茶具上，“去给我泡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