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最后的愿望（1 / 1）
林毅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胸前，这一瞬间的时间似乎被拉长了无数倍，他清晰地感受着那杆长枪刺入了自己的胸口，眼睁睁地看着枪尖一点点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这一枪，太狠，太果断，也太无情。
为了刺出这一枪，战度不仅仅正面接下了林毅的完整一剑，更是不顾骨肉分离之苦，将自己的全身战意凝聚成枪尖。
这是，以命换命的一枪！
林毅看到，就在自己的面前，战度脸上的血肉都被之前的剑气削去了大半，露出了森森白骨。
但是，战度居然在笑。
虽然失去了血肉的支撑，他只能抬起自己脸上的骨骼，但是那掺着血的脸颊骨上，分明是战度发自内心的大笑。
就在这诡异的笑容见证下，白色的枪尖，终于刺入了林毅的胸膛。
“咔嚓。”
没有想象中的爆炸，也没有预料中的炫光，枪尖刺入了林毅的身体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但是下一刻，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林毅的胸口出现了一道裂纹。裂纹从伤口开始延伸而出，并且渐渐分裂，一道变两道，两道变四道，很快就爬满了全身。
林毅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体，虽然他尝试以自身的灵气底修补裂痕，但是那些裂缝仿佛无底洞一般，任凭他如何向其中注入灵气，裂痕依旧在继续扩张。
没有理会林毅绝望而又惊恐的神情，战度支撑着自己残破的身体，松开了握枪的手。
“这个，不属于你，还回来吧。”
战度伸手一招，两道光芒从林毅的胸前飞射而出，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是两枚小世界令，分别刻着“樊度天”和“玉隆天”字样。
看着这两枚熟悉而又陌生的小世界令，战度的双眼极尽温柔。此刻，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霸绝天下的王者之气，他只是像一个孩子一样，轻抚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你就算夺回了小世界令也无用，你都要死了，是守不住四梵天的。”林毅的嘴里溢出鲜血，裂痕已经爬满了他的头颅，以至于林毅的声音听着都虚弱了许多。
战度倒是轻轻摇了摇头，他仿佛没有听到林毅的声音一般，用自己仅存的半只手掌擦拭着小世界令上的血渍。
随后，战度随手一抛，两枚小世界令化作流光，落到了下方许晴的手中。
“四梵天，交给你了。”
留下了这句话，战度心中再无遗憾，随即双手再次抓住枪身，全身灵气完全注入长枪之中，朝着林毅发动了最后一击。
这一次，林毅甚至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被这一枪完全洞穿了身体。
随后，林毅身上的裂痕开始向外扩张，从他的胸口开始，他的身体渐渐崩碎。没有血液四溅，也没有骨骼分离，有的只有化作飞灰的身躯。
到了这个时候，林毅的脸上反而露出了平静的神色。
“没想到，我居然被一个小世界的土著击败了，战度，我记住你了。”
说着，林毅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随后一道光芒从他的体内冲天而上，将他的破裂的身躯彻底炸碎。
不过，那道光芒之中，却再次传来了林毅的声音。
“四梵天就暂时交给你们吧，但是你们要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开始。蜀山的诸位道友，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未来还会再见的。”
光芒之中，一个“缩水”的战度目光灼灼地看着下方的白墨等人。他的身体呈透明状，且身形飘飘忽忽，似乎随时来一阵风，都能将他给吹散一样。
“元婴出窍！这个林毅身上，有可容纳元婴的魂器！”金灵儿失声惊叫，脸上满是愤懑之色。
众人也才反应了过来，但只有少部分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灵儿举着自己的闪魂铃道：“修者突破到元婴境后，能够操控神魂之力，更可以催动元婴境才可使用的魂器。而在元婴境魂器之中，有一类魂器非常特殊，可以容纳元婴，我的闪魂铃就是这一类法宝。”
“这一类的魂器非常难得，只有一些大宗门为了保护门下的精英弟子才会赐予。这些法宝可以装载元婴，即使修者的肉身破碎，只要元婴尚存，便可凭借这类魂器保住自己的神魂根基。”
“当年我父亲给我的闪魂铃就是为了这个准备的，没想到林毅居然也有这样的魂器。如此一来，虽然战度拼死击败了林毅，但是林毅却并不会真正死去，只要宗门付出一定代价为他重塑肉身，他还是可以复活的。”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不平等！”
金灵儿虽然和战度并不熟悉，但是看到如此惨烈的战斗居然以这样的结局收场，金灵儿的心中也满是不甘。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道光芒冲天而上，朝着林毅的元婴飞去。
光芒之内，居然传来了王响的叱喝声：“奶奶的，居然废了老子的肉身，这次真的亏大了。若没有城主赐下的魂器，老子还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没错，第二道光芒之内飞射而来的，正是收拢于魂器之内的王响元婴！
王响，也脱身了！
之前战度虽然一枪刺穿了王响的肉身，但是很显然，王响身上也有类似的魂器。关键时刻，王响元婴冲破肉身，借助魂器保住了元婴逃出生天。
如此一来，被战度击败的二人，居然全都保住了性命。
战度看着那两道光芒，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想要再给那两道元婴最后一击，但是此刻他已经彻底燃烬，不仅体内的战意完全耗尽，就连一直守护着他的那层玉色光芒，也即将崩碎。
他已经无力再战了，虽然之前的战度犹如一尊战神，但是此刻他甚至连支撑自己悬停在空中都做不到。
战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道光芒，带着林毅和王响的元婴，越飞越远。
不过就在这时，一道光芒突然从城墙之上冲天而起，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冲向了林毅和王响二人的元婴。这道光芒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仅战度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林毅和王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二人还停留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却感觉承载着自己的魂器之上，突然传来了破碎之声。
林毅的魂器是一口古朴的小剑，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石头打磨而成，看上去多了一丝浑然天成的韵味。只是如今这口小剑的剑柄却折断了，就连剑身也多了几条裂缝。
王响的魂器则是一柄小斧头，斧身虽然看着精致，但是斧头却是破破烂烂的一块铁疙瘩。而王响的元婴原本就藏匿于这块铁疙瘩之内，如今在那铁疙瘩之上却多了几个小坑。
两人的元婴都遭受了震荡，但终究还是被魂器护在了中心，没有彻底消亡。
“好硬的魂器，看来想要击毁魂器，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啊。”光芒闪烁，露出了白墨的身形。
方才眼看着林毅和王响就要脱身，白墨第一时间出手，想要将两人留下。不过，白墨与战度那一战中消耗太大，虽然已经尽力出手，却终究没有打破两具魂器。
“该死，白墨你给老子等着，这一击老子记下了！”王响的声音听着略有一些虚弱，但语气却满是阴狠。
林毅倒是没有放狠话，但也是幽幽地丢下了一句：“今日因果，终究有清算之日。蜀山，也并非不可倒，后会有期。”
二人话音落下，小剑和小斧头纷纷化作流光冲天而去。
下方，原本还在军阵之外严防戒备的青莲派高手以及霸城的十几名巨人，也在第一时间追随着两道光芒飞走了。
战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刻，贾逸天王城内外，一边是贾逸天的王城守军以及白墨几人，另一边则是樊度天和玉隆天的联军。
只不过，伴随着战度那一场惊天战斗的结束，双方的军阵早已停止了战斗。攻守双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天空之上。
在那里，还有一人的残躯没有彻底消亡。
战度体内的剑气已经被磨灭干净，但伴随着剑气一同消失的，还有凝聚在他体内的战意以及一直守护在他体外的玉色光芒。
此刻的战度，身体破破烂烂，血肉也处处碎裂，若不是眼神中还残留着最后一点光芒，简直和一具骷髅骨架没有区别。
而在他的对面，白墨双掌前推，一道道精纯的灵气正从白墨体内渡入战度的身体里。若没有白墨灵气的支撑，此刻战度早已肉身崩溃，魂飞魄散。
“散了吧，白白增加你的消耗。方才与我那一战，你也接近油尽灯枯，过度损耗灵气对你的根基有影响。”战度感觉体内多了一丝暖流，这也让他的神智清明了一些。
不过白墨却摇了摇头：“无妨，我身负百炼之体和混元之体，体内大龙也打通了两条，灵气回复速度很快。方才你与林毅王响二人战斗的时候，我的灵气已经恢复了两三成。”
白墨并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是却让战度哑然失笑。
“呵呵，蜀山弟子，果然有意思。不过能和你这样的家伙交手，我战度，此生无憾了。”战度的笑容带着一丝惨然，他的头颅也低垂了几分。
白墨沉默片刻，然后问道：“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战度摇了摇头：“从我樊度天被常融天吞并那一天开始，历代樊度天之主便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终止这无休无止的杀孽。我想做的，并非统一四梵天，而是不让四梵天变成五梵天六梵天而已。”
“之前我觉得只有我可以做到，不过如今的许晴，也可以做到这一点，甚至有了你们的帮助，她可以比我做得更好。既然如此，我便没有遗憾了。”
然而，白墨依旧沉默了片刻，问出了同样的话：“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战度错愕地抬起了头看向了白墨，他起初觉得白墨是在戏耍他，但是当他看到白墨的眼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白墨的目光是那么纯粹，他只是真诚地询问自己，他似乎只是想帮助自己实现最后的心愿。
“嗯？”
战度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视线居然模糊了起来。
这个铁打的男人，这个为了自己的理想潜藏了一辈子的男人，这个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牺牲掉自己生命的男人。
居然在这个时候，落泪了。
战度的目光渐渐模糊，恍惚间，他看到了那个玉色的少女站在夕阳之下，对着自己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战度，快说吧，说出你最后的愿望，放下你最后的担子。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少女的声音传来，带着笑声，带着期待。
战度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他的嘴唇翕动，似乎没有声音，但又似乎说了什么。
下一刻，战度的眼神猛然涣散，最后一道光芒消失在他的瞳孔之中。战度的残躯不受控制地向下方坠落，一边坠落，残存的血肉和骨骼就开始剥离，化作点点光辉。
“我主！勇去！”
“我主！勇去！”
“我主！勇去！”
下方的樊度天大军中，一名名修者痛哭流涕，一名名寻常军士振臂高呼。
他们用樊度天的最高礼节，用自己最响亮的声音，送别着这位樊度天的主人。
白墨沉默地看着坠落在半空中，终究化作点点星光消散的战度。恍惚间，在那星光之内，白墨看到了两道身影。
甜美的玉色女子，轻巧地依偎在一名白衣少年身边。二人背对苍生，面朝夕阳，一步一步向着大山深处走去。
而在那两道身影即将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时，白衣少年举起了手，对着后方挥了挥。
这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
白墨无言，缓缓降落到了城墙之上。
许晴、金灵儿、韩江雪、齐不攻、冷幽光全都聚集到了白墨的身边。
他们知道，白墨听到了战度最后的话，那是战度最后的愿望。
白墨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神却无比坚毅地说道：“他要我，帮他守住四梵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