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江充自设(1 / 1)
第二日,长安风起。
太常寺发布稽查令,调三十礼官入南阳。
御史台设三日限令,查三年银票。
东宫封闭宫门,传召三位内阁学士,闭门议事。
平阳公主入宫,面请皇后,要求宗正府重审宗谱密册。
皇帝下诏,准宗正之权由中宫暂代,责令清查密谱虚名。
这一连串动作,如落子成阵。
江充大惊。
他终于明白,不是太子没准备,是太子在等他动手。
而他一动,便暴露了全部暗线。
他终于看懂了杨洪的那封信的真正含义。
不是求援是宣战。
夜,东宫。
杨洪抵达长安,当夜即入宫面太子。
刘据亲自迎他至偏殿,两人对坐,案上灯火微明,帐外风声猎猎。
太子沉声问:“你可确定,刘澈是虚名?”
杨洪点头,“密册无籍,祭文无册,乃江充自设。”
“此子已灌蛊三年,若入宫,必生祸端。”
太子静默半晌,忽而抬头:“那便斩。”
杨洪一震:“殿下……”
“杨洪,”太子缓缓道。
“你一路奔波,不是为了让我犹豫。”
“我刘据,若连一纸假宗谱都不敢动,又如何镇天下?”
他缓缓起身,走到殿门前。
宫墙之外,是浩瀚长安,万家灯火如星。
太子轻声道:“你去安排吧。”
“我要你,三日之内,给我一场宗正清册大典,我要让天下人知道”
“东宫不养蛊。”
“皇族不藏鬼。”
长安,六月初五,正午。
太常寺南院,檐角挂着新漆红绸,三十六面宗谱牌匾列在堂前,白纸覆面,未揭其名。
这是太子下令,杨洪亲自筹办的宗正清册大典。
名义上,是礼制之整,实则是一次宗谱大洗牌。
朝堂之上,宗族之下,宗正府的密册自太.祖朝沿袭至今,初衷为保皇室血脉隐秘之枝,防外敌刺探。
可如今,这密册却成了江充等人操控宗室,安插私子,养蛊造子的温床。
杨洪站在太常寺主堂之前,身披青袍,腰系东宫令印,手中持木册。
他望着堂下列位而坐的宗正府三司,太常寺礼官,御史台监事,以及从各地调来的宗族:
“太子有命,宗谱不可乱,血脉不可伪,今设清册大典,覆查密名,去虚留实,还宫廷以清白。”
“凡在册宗子,皆需出示三证:生籍,血谱,祀文。”
“不合者,削名。”
“隐者,追查。”
“伪者!”
“斩。”
堂下,鸦雀无声。
宗正府主使梁肃,已于南阳落马,现仍押于太常寺密司。
其上司宗正卿曹诏,此刻正坐于右侧席位,面色如铁,眼神死死盯着杨洪。
他知道,这一次,是杨洪要一刀劈开整个宗正府的骨头。
而他,曹诏是这根骨头的中枢。
“请揭第一匾。”杨洪发声。
礼官揭开第一面白纸,牌匾之上书:
刘澈,庶籍宗子,密藏七年,未行册封。
堂下一片哗然!
刘澈!
此名早已在南阳巫册之中曝光,却从未在朝中正式亮相。
如今被揭示于众,便是公开宣判:此子有异。
“请宗正府出示其血谱,籍册,祀文。”
曹诏沉声道:“此子为隐谱之支,初无籍册,血谱亦未归宗,尚在修补。”
“祀文……”
“祀文由江中丞保管。”
“江充?”
杨洪冷笑一声,“一个御史,代保宗谱?”
“请问曹大人,御史何时执掌宗正大权?”
“既无三证,便为伪宗。”
杨洪.大声道,“依太常律,送内秘府重审,移交宗祠断罪。”
“即日起,刘澈,除名。”
“其相关供养,封地,俸禄,庙祀,全部停发。”
“凡私祭者,视同通巫,论罪三等。”
话音落地,堂下数人面如死灰。
他们便是那三十六巫种的监护,供奉,书记,道婆……如今身份暴露,等同于“与蛊俱焚”。
太常寺外,百姓云集。
这场大典,不仅是一次宗谱清洗,更是一次由太子亲自背书的肃宗肃政之举。
消息传出,整个长安沸腾。
而江充,终于按捺不住。
当夜,御史台。
江充披衣夜坐,手中抚着一封密函。
那是他布下的最后一张牌
“请陛下亲临宗正府,重审太子所封密册,疑有私改宗谱之嫌。”
是的,他要反咬一口!
若太子自设清册,未得宗正正印,便可被冠以“僭越宗纲”。
只要皇帝信了这一点,便能将“清册大典”定为非法。
届时,太子便从肃政者变为造名者,从守纲者变为乱谱者!
而江充,仍是那位忠心护宗,谨守祖制的“清臣”。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准备派人送出密函时,御史台大门,已被重重包围。
领头者是裴迁。
御史中丞,亲自率监察司,奉太子口谕,前来查封江充案房。
裴迁冷冷望着他:“江中丞,南阳银案未清,巫册未审,竟敢擅改宗谱,私设宗子,可知此为大忌?”
江充强撑一笑:“裴大人,莫非你要以太子之命,抄御史之案?”
裴迁不动声色:
“非太子之命。”
“是圣意。”
他递出一封金绶诏令。
江充接过一看,脸色大变!
诏书上写着:“宗正册乱,太子整之,朕允。”
“巫蛊之术,惑乱宫墙,令太常,御史,东宫三司共断。”
“江充可暂避职,留府听讯。”
落款:
汉帝刘彻。
江充跌坐椅上。
他终于明白
他输了。
不是输在杨洪的谋,不是输在太子的名,而是输在他以为皇帝还信他。
而此时,太子.宫中,杨洪正独坐灯下,再次翻看那份巫种名单。
三十六个名字,如今已被逐一揭露,查实,除名。
他知道,此战虽胜,但江充之祸远未平息。
因为蛊,不只藏在巫观。
也藏在心中。
他提笔,写下一行字:
“若权柄不归清者,蛊将恒生。”
他起身,走出宫门,夜风如刀,披袍而行。
他知道,明日开始,东宫将真正成为权力的刀锋。
而他,杨洪,将是那把刀上最锋利的一寸刃。
长安,六月初六,未时。
在“宗正清册大典”之后的第三日。
太常寺,御史台,东宫三方联手,一举揭开“密谱”之乱,将三十六名假宗子逐一除名,银坊银案,巫种之案也在持续推进中。
整个宗正府如一座被劈开的山体,裂缝中泥水横流,旧人惶惶,新人未立。
但真正让朝堂震动的,不是这些名册的覆灭,而是
皇帝没有阻止。
没有一个字,没有一道旨。
自太子设典至今,天子静默。
这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太子得皇帝默许,在肃宗。
而这默许,比赞同更可怕。
因为它不承认,不否认,不背书,不否定,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剑,斩谁,全凭一念之间。
东宫,主殿,杨洪坐在案前,面前是最新从太常寺与御史台送来的两道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