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天下最大的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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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天下最大的罪。”

这句话落下时,屋子里像是被一层冰封住了。

苏婉音没再出声,她的指节还压在那页血脉核验的卷上。

林照靠在墙边,左肩的伤还未好,整条胳膊都吊着,但她站得笔直,一句话不说。

杨洪在灯下坐着,整个人都没动。他的眼神没聚焦在任何人身上,像是钉在空气里。

只有那双手,缓慢地在膝上交握,骨节绷紧,指背泛青。

空气安静得像是死水。

刘询站在门口,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下那身沾血的布袍,穿上了苏婉音临时为他裁制的东宫内衣。

他个子不高,但肩膀已宽,年纪虽轻,却站得极正。

他看着杨洪,眼神很清澈。

“你们为什么救我?”

没人回答。

“我是皇族?”

杨洪终于抬头,看着他:“你姓刘。”

刘询咬了咬牙:“可你们不是皇帝的人。”

“你们是太子的人。”

“那你们救我,是要我去争太子的位置吗?”

林照忽然“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值钱?”

刘询被噎了一下。

杨洪却忽然起身,走到他身前,抬手,一指点在他眉心。

“你知道你这条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一生都不能有名字。”

“不能入宗谱,不能拜祖宗,不能露真身,不能亲口说出你母亲是谁。”

“你只能藏着,藏一辈子。”

刘询咬住牙:“那你们救我干什么?”

“我们不是救你。”

杨洪看着他,一字一顿:“我们是要你活着。”

“只有你活着,东宫才有资格说一句,皇族的血,不止在宗正府。”

“只有你活着,整个宗谱才不是江充写的。”

“你不需要争太子。”

“你只要活着,就够了。”

刘询沉默了很久。

他低下头,手指死死攥住衣角,肩膀僵住,背脊像是扛下一整座山。

“我知道了。”

他声音很轻:“我会活着。”

“你们要我藏,我就藏。”

“你们要我咬舌不言,我就咬。”

“你们要我死,我也认。”

“但有一件事,我不姓刘。”

“我叫刘询,是我自己说的。”

“不是你们给的。”

这话一出,林照愣了下,苏婉音嘴角也动了一下。

而杨洪,居然低头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这个少年的头。

“好。”

“你是你自己。”

“那你就活得像个皇族。”

东宫深夜,密阁封锁,刘询安置于内院静室

杨洪回到主殿时,桌上多了一封密信。

王启年送来的,急鸽入宫。

“陛下三日前曾召宗正府旧臣入宫,密议三刻。”

“会后,宗正府原三副使之一韩藏,已被送往雍州。”

“身份为钦差。”

“表面查边地族谱,实则封锁太.祖长子支旧谱。”

“请大人速断。”

杨洪指节一紧。

他当然知道韩藏是谁。

当年太.祖密谱就是他抄的,他就是三代宗正中,唯一一个知晓秘皇子存在的人。

皇帝这是要动手了。

不是查,是灭。

一旦韩藏到了雍州,旧谱便会被焚,支脉便会彻底被抹去。

刘询这条血,就算活着,也再无凭据。

“你还等什么?”

林照站在门口,伤还没好,声音却冷得惊人:“你要再不动手,他就要死第二次了。”

“你不是说你是东宫的刀?”

“那你要不要试试,砍谁才是真的血债。”

杨洪没有说话。

他走回桌前,拂开桌案,提笔。

“林照,调五骑,夜出长安。”

“陈敬忠,调羽林暗哨,截雍州道。”

“沈持,太常寺调宗正名录副本。”

“王启年,回信。”

“告诉韩藏,你若敢烧谱,我就敢把你列进伪宗名单。”

“我让你被子孙唾骂一百年。”

未央宫,清音殿

刘彻看着那封来自雍州的密信。

“杨洪,动了?”

旁边的内侍低头应:“动了。”

“林照已出城,陈敬忠调兵,沈持封谱。”

刘彻垂下眼。

“他果然还是不肯停。”

“我叫他保太子。”

“他却去保一个死人。”

“一个早就该在宗谱里被抹去的死人。”

他轻声道:“杨洪啊,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改朝换代?”

“你想扶一个死人上位?”

“你以为你是谁?”

“你不过是个门客。”

“你不过是个……”

“疯子。”

林照离城,陈敬忠截道,苏婉音翻谱

三线并行,雍州之路,已成战场。

而此时,真正的惊雷,才刚刚拉开。

东宫之中,杨洪伏案书信,密令封发

他写下一封信,亲启太子刘据:“殿下,皇命已至,意在绝谱。”

“臣知此行,逆鳞。”

“但若今日不动,明日便再无人可言真谱。”

“刘询之名,非为争位。”

“而为证道。”

“太子之位,若无敌意之血为照,永不得安。”

“若殿下不许,杨洪愿独断。”

“死生由命。”

“不连东宫。”

封信完毕,他放入最深的密函盒中,亲令沈持送达。

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悬崖边。

不是给东宫找路。

而是给天下找一个,该存在的名字。

杨洪坐在马车里。

车轮滚过青石,夜风透过帘缝吹进来,带着雍州南道刺骨的寒气。

他没有裹毯,也没有闭眼休息。手里捧着一卷宗谱副本。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纸张被翻动时的沙沙声。

一页页看,一页页翻。

他已经看了整整三个时辰。

眼睛酸涩,指节因常年执笔微微变形,骨节凸.起,像钉子。但他没有停。

这是从太常寺调来的宗正府副本,沈持冒着被皇帝问责的风险封调出来,送到他手上。

这上面,是雍州旧谱的最早版本之一。

也是唯一一份未被江充手下改过的。

他眼神落在其中一页上。

那一页最底下,写着一行小字:

“太.祖二年秋,皇子衡封南岭,赐名询,字未定,册未赐,因蛮乱而失,宗不入谱。”

“刘询。”

他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那孩子的眼睛还在他脑子里。

干净,却倔强。

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在东宫偏院里被人忘掉、却死死盯着天象不肯低头的自己。

杨洪抬手,轻轻捏住那一页纸角,指腹有些发麻。

他知道如果现在烧了这页纸,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皇帝会更信他,太子会更稳,他自己也能活得更久。

但他做不到。

他记得那个名叫刘询的少年在青崖山林中,挡在他和林照面前,牙齿咬得发白,却一声不吭地说:

“我不能死。”

“因为你们说,我活着,才有用。”

他那一刻没说话。

可现在,他知道了。

这孩子不是有用。

而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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