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仙宫夜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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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密室里,血红色的烛光幽幽闪烁着,照亮了小半个空间。一道血青色身影盘坐在石床上,他周身邪气环绕,煞气弥漫,那一闪一闪的血光,宛若深渊中恶魔的眼眸,散发出无尽的恐惧。在石床旁不远处,横躺着两具血淋淋的尸骸,旁边蹲着一个看起来有四五岁大的小孩,他全身笼罩在血雾之中,不时发出阵阵吮吸和咀嚼的声音。

过了没一会儿,密室的石门被推开了,只见李瑛箐捏着鼻子走了进来。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那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小孩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与憎恶。接着她朝那血青色身影行了一礼,轻声道:“大人,你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好了,他们几个就在外面,您要不要见下他们?”

那血青色身影微微抬起头,隐藏在长袍下的猩红色眼眸看了看李瑛箐,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的道:“既然李城主已安排妥当了,那咱们今晚就行动。我们兵分两路,李城主率领城主府里的那批高手埋伏在沁芳林周围,截断月神殿驰援水月阁的人,本座就带着他们几个去攻打水月阁,有没有问题?”

李瑛箐闻言,娇美的脸庞上顿时泛起了一丝难色。她沉吟了一会儿,道:“大人,我现在还是凤阳城城主,做这件事怕是还有些不便啊。”

那血青色身影忽地冷笑道:“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李城主还这么瞻前顾后的?我告诉你,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倘若李城主心里有其他什么打算,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李瑛箐脸色微变,沉声道:“大人误会我了,歼灭水月阁是我师父命我来凤阳城的首要任务,我怎敢不出力?但若我出面,只怕会被月神殿的人认出来,到时候要么只能灭了月神殿,要么我只能背着戮杀同宗势力的罪名,逃离圣盾宗,而无论怎么选择,都不利于我师父对凤阳城的掌控。我师父绝不会轻易饶了我的,还望大人体谅。”

听完李瑛箐的话,那血青色身影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你有苦衷,本座就不勉强你了,但是城主府里的那批高手,你要全数派出来,我要编造一个天罗地网,将水月阁那群贱货杀个片甲不留!”

午夜时分,二十道身影从城主府里潜了出来,他们避开了人头攒动的夜市,沿着偏僻的孤巷,一路向南。这行人很快便来到了沁芳林附近,只见那个全身裹在血袍里的女子右手发出一团阴森的气息,接着那股气息便变化为无数黑灰色的飞虫,飞速钻进了沁芳林中。

过了约半柱香的工夫,那裹在血袍里的女子周身邪气萦绕,嘴里发出一阵诡异的尖啸。同时,无数此起彼伏的诡异啸叫声回荡在沁芳林上空,阴森的寒意令城主府那十八个高手身上爬满了鸡皮疙瘩,心脏也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

看了一眼那裹在血袍中的女子,那血青色身影随即带领十八人中的九人进入沁芳林中,朝水月阁的方向飞去。而那裹在血袍中的女子左手凝聚出一颗弥漫着阴森死气的光球,朝沁芳林上空抛去。那光球眨眼便分化成六头狰狞的邪兽,各自落在沁芳林不同的方位上,一时间令林间的鸟兽仓皇逃窜,无数林木剧烈摇晃起来,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午夜的水月仙宫,如一枚巨大的水晶冰阙嵌在流光溢彩的水月阁中。殿内,七十二颗硕大的夜明珠悬于穹顶,流泻下清冷澄澈的光辉,将整座大殿映照得纤毫毕现,宛如白昼,却又比白昼更添几分仙家独有的剔透空灵。白玉铺就的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殿顶垂落的淡蓝色冰绡纱幔,层层叠叠,在无形流转的细微气流中轻轻摇曳,仿佛凝固的月华之海。

大殿上手的玉台上,七张宽大的寒玉冰座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白色寒气。水秋怡坐在居中左侧一张冰座上,她一袭素净的月白流光长裙,发髻仅用一支青玉簪挽住,神色恬淡,目光温润。右侧第二张冰座上的水桐泪,绛紫色宫装雍容华贵,云鬓间点缀着细小的冰晶步摇,随着她偶尔的颔首而折射出细碎冷光,她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右侧第三张冰座上,水听雨身着水蓝色广袖流仙裙,她斜倚着扶手,神情带着几分看透世情的散漫,偶尔抬眸,眼底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锋锐。

大殿上,水寒汐端坐于下首稍低的紫檀椅上。久违的轻松感几乎要从她眼底溢出来,她面庞被夜明珠的光晕映照得红润生辉,全然不见往日被邪祟之气纠缠时的苍白与阴郁。她正兴致勃勃地向高处三位师叔讲述着什么,语速轻快,清脆的声音在大殿清冷的氛围里激起层层涟漪。

“……那邪祟之气盘踞在灵台深处,顽固异常,初时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尝试剥离都痛彻神魂。幸得天星玲珑殿里的‘净魂古阵’相助,弟子又以自身精纯的‘玄阴真元’护持心脉,”水寒汐的目光依次扫过水秋怡、水桐泪和水听雨,“这才让我寻得一丝空隙,以‘玄凇玉心诀’第七重的极寒之力将其层层冻结,最终彻底震碎,化为乌有!”她话语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振奋,“不仅沉疴尽去,此番破而后立,修为瓶颈竟也松动了几分,隐隐摸到了下一个关口的门槛。”

水秋怡闻言,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寒汐,此乃你自身根基扎实,心性坚韧之果。邪祟虽厉,终究难敌我水月阁千年正法。”她声音平和,却自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水桐泪端起手边一盏冰雾缭绕的玉露茶,轻呷一口,她看着水寒汐,唇边笑意深了些:“你这丫头,倒是因祸得福了。看来此番闭关,收获不小。”

“正是此理,”水听雨忽地接口,“祸福相依,大道难测。寒汐,经此一劫,你的心境应更为通明才是。”

“三位师叔的教诲,寒汐铭记于心。”水寒汐起身恭敬应道。

就在这时,殿门处无声滑开一道缝隙。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而入,步履轻捷无声,正是水思柔。她径直走到水寒汐座前数步之处,敛衽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声音清冷如泉:“回禀老阁主。”

殿内融洽的氛围为之一静。水寒汐脸上的笑意淡去些许,目光落在水思柔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水思柔垂首,清晰禀告:“弟子已遵命前往寒凝冰泉及天心、凌菲两位师叔祖居处传讯。太上阁主吩咐紫羽师姐回说,此刻正值碧水文鳐前辈融合肉身最关键时期,她须臾不敢离身。”她顿了顿,继续道,“天心师叔祖也到了修炼的紧要关头,无法分神。凌菲师叔祖丹室之内‘九转玄冰焰’升腾正炽,据赤芍师姐说,炉中‘九窍凝神丹’已至凝丹成形的最后关头,火候稍差便前功尽弃,她亦无法抽身。”

每一个“无法前来”,似乎都像是一颗小小的冰粒,轻轻敲击在水寒汐的心湖上。她眼中那点光华,随着水思柔的禀报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归于平静。

水寒汐微微阖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只是那清冷之下,隐隐透着一丝失落。“知道了。”她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只轻轻挥了挥手,“思柔,辛苦你了,下去吧。”

“是。”水思柔再次行礼,身影如来时一般悄然退入殿外的阴影之中。

很快,殿内短暂的沉默被水寒汐打破。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微澜,脸上重新浮起温煦的笑容,只是那笑意,似乎比方才浅淡了些许。“霖雨。”她轻声唤道。

侍立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位身着淡粉色杏花湿雨服饰、面容清秀沉静的少女立刻应声上前,正是水霖雨。她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寒玉盘,盘中六盏玉杯盛着琥珀色的灵茶,氤氲着温润的热气与清洌的草木灵气。

水霖雨步履轻盈,依次行至高高的玉台前,将玉盘恭敬地呈上。水秋怡、水桐泪、水听雨各自取了一盏玉杯。

水寒汐站起身,对着三位师叔再次郑重地行了一礼:“寒汐闭关这些时日,阁中上下诸事繁杂,全赖几位师叔殚精竭虑,代为操持,方使水月阁运转如常,根基稳固。寒汐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仅以此盏‘月华凝露茶’,聊表寸心,谢三位师叔辛劳。”她的声音诚挚而清越,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水秋怡看着盏中琥珀色的茶汤,温言道:“寒汐你何须如此见外。水月阁本为一体,守望相助,分所应当。”她端起茶盏,浅浅啜饮一口,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水桐泪也端起茶盏,指尖感受着玉杯传来的温润触感,目光掠过水寒汐:“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多礼。不过…”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关切,“你既已出关,且邪祟尽除,修为亦有精进,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阁中事务,虽有盈月她们三个操劳,但眼下形势错综复杂,终究需你亲自执掌。”

水听雨并未立刻饮茶,指尖摩挲着温润的杯壁,接口道:“桐泪师妹所言极是。寒汐,你这甩手掌柜,也该做到头了。”

水寒汐重新落座,神色坦然:“师叔放心,寒汐既已出关,自当担起职责。只是…”她微微一顿,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盈月那丫头带人前往圣盾宗参加‘天罡演武’,算算时日,也该有确切消息传回了。不知此行是否顺利?圣盾宗在九宗十六派中,也属前列,其门下弟子锋芒毕露,此次演武,恐怕不会太平。”

提到水灵盈月,水秋怡恬淡的神色也认真了几分:“盈月那孩子行事素来沉稳有度,修为在同辈中亦是翘楚,更有碧萱随行,当无大碍。圣盾宗虽势大,终究是正道魁首之一,行事自有法度,演武切磋,点到为止,应无大险。”

“话虽如此,”水桐泪放下茶盏,“却不得不防古显阳那个老狐狸。盈月此行,肩负的不仅是个人荣辱,更关乎我阁声誉。只盼她一切小心,莫要中了宵小暗算。”她的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水听雨眼神望向殿外深沉的夜空,语气带着一丝缥缈,却又暗藏机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盈月那丫头自有她的缘法,强求不得,也担忧无用。”

几人又围绕着天罡演武低声交谈了片刻。殿内灯火依旧通明,夜明珠的光辉清冷恒定,但话题的转换,尤其是水桐泪那句“宵小暗算”与水听雨那飘渺的“是祸躲不过”,仿佛给这仙家气象的大殿悄然注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那辉煌的光亮,似乎也照不透人心深处那一缕潜藏的阴霾。

夜渐深沉,殿外万籁俱寂,只有山风偶尔掠过冰檐,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水秋怡率先放下早已凉透的茶盏,温和的目光扫过众人:“时辰不早,寒汐既已出关,阁中诸事亦可徐徐交接。我等也该回去了,让寒汐好好歇息。”

水桐泪和水听雨亦无异议,纷纷起身。水寒汐连忙离座相送。

“寒汐,”临行前,水秋怡停下脚步,自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通体晶莹如冰魄的玉坠,玉坠中仿佛有丝丝缕缕的寒雾在流动,“此乃‘冰心坠’,乃我早年温养心神之物,有凝神静气、抵御外邪侵扰之效。你大病初愈,神魂尚需稳固,戴着它,或有些许裨益。”她轻轻将玉坠放入水寒汐掌心,入手一片温润清凉,直透心脾。

水桐泪见状,也自指间褪下一枚样式古朴、内里仿佛封存着一片细小雪花、不断散发柔和寒气的银戒:“这‘雪魄戒’随我多年,内蕴一道‘玄冰护身咒’,危急时可自发护主,挡下致命一击。你且收好,多加小心。”戒指触手冰凉,一股沉凝坚韧的力量隐隐透出。

水听雨则随手抛过一方薄如蝉翼、触手却异常柔韧、流转着淡淡水波光泽的素色披风:“寒汐,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云霓纱’,没什么大用,就是跑路的时候能快点儿,挡挡风刀霜剑也还凑合。”她语气依旧平静,但那披风入手轻若无物,却又隐含着一股奇异的空间波动,显然绝非凡品。

水寒汐只觉得手中一沉,三件宝物虽小,却承载着三位师叔沉甸甸的关切。她心头暖流涌动,郑重地将冰心坠挂于颈间,雪魄戒戴在指上,云霓纱收入袖中,再次深深一礼:“多谢三位师叔厚赐!寒汐定不负所望!”

水秋怡含笑点头,水桐泪目光柔和,水听雨则随意地摆了摆手。三道身影,或如静水,或如华光,或如流云,无声无息地融入殿外深沉的夜色里,转瞬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偌大的水月仙宫主殿,瞬间只剩下水寒汐一人。夜明珠的光芒似乎也随着三位师叔的离去而黯淡了几分,殿宇显得更加空旷寂寥。那三件宝物带来的暖意,在空旷寂静的压迫下,也显得有些单薄。她独自站在冰冷光滑的白玉地面上,环顾四周,殿内灯火依旧辉煌,却驱不散那骤然加深的寒意和孤寂。山风穿过殿门缝隙,带来一声悠长而凄清的呜咽,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水寒汐轻轻吐出一口气,走到殿门前,准备亲手将其合拢,隔绝这深夜的寒意。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雕刻着繁复冰莲纹路的门扉时,体内一股戾气忽地涌上心头,瞬间便又冲上灵台,令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邪毒怨之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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