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冯家老祖(1 / 1)
房间内,那弥漫的九色光晕如同拥有生命的流霞,缓缓流淌与沉降,最终融入蜷缩在大床上方的林淞身体中。当最后一缕瑰丽的虹光消失的刹那,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露出一双灿如星辰般的九色瞳孔。
玄麟与绿伶菲见此,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只见眼前的林淞,面色如玉,剔透的仿佛能映出人心底最细微的波澜,当初那份遭到重创的苍白与沉滞的死气已荡然无存。
然而真正撼动二人心扉的,并非仅是这表面看上去的痊愈,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勃勃生机,正以林淞为中心,无声无息却又无比磅礴地弥漫开来。这气息并不似草木逢春时那般的清新繁茂,亦非寻常生灵复苏的蓬勃活力。它更接近于一种破茧成蝶的锐利与昂扬,带着一种挣脱了旧壳,重塑自我的强大力量,那是一种指向无限可能,传承了无限攀升的进化意志。如同深埋地底的蝉蛹,在无数个日夜的沉寂积累后,终于撕裂了厚重黑暗的桎梏,于第一缕天光中展开它透明而有力的双翼,宣告着生命形态本质的跃迁。
这气息无声地震荡着空气,令玄麟感到自己体内蕴藏的多重血脉都随之发出微弱的共鸣与悸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渴望着某种融合后的蜕变。绿伶菲更是心神俱醉,她身为草木精灵,对生命气息最为敏感,此刻只觉得置身于一场宏大生命交响的核心,无数细微却坚韧的“生”之音符在她灵魂深处奏响,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哥哥!”玄麟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声音嘶哑而颤抖,所有的担忧、恐惧、在琴奚湖畔目睹他濒死时的撕心裂肺,此刻化作一股汹涌的热流,冲垮了他所有的克制。他一步踏前,双臂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地将林淞拥入怀中。那拥抱如此用力,指节因过度紧绷而泛白,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兄弟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唯恐这只是一场易碎的幻梦。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玄麟的声音闷在林淞肩头,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浸满了后怕与狂喜。
绿伶菲紧随其后,她没有表现出玄麟这番真挚的兄弟之情,但那份情谊却如涓涓细流,同样刻骨铭心。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仿佛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新生。她的手臂轻柔却坚定地环住了林淞的腰,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坚实的脊背上。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林淞的衣衫,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低语着,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与巨大的满足。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长久以来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几乎让她虚脱。
林淞的身体在两人用力的拥抱中微微晃动。他清晰地感受到玄麟臂膀间那股力量,那是压抑了太久、一旦爆发便无法控制的狂喜与守护。他也感受到绿伶菲贴在他背后那份细微却连绵不绝的颤抖,那是惊魂初定后的脆弱与难以置信的激动。这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滚烫的情感,如同两股温热的泉水,汹涌地注入他刚刚复苏的躯壳与灵魂深处。
他的双臂缓缓抬起,同样有力地回抱住身前的玄麟,又轻轻拍了拍身后绿伶菲微微耸动的肩膀。这简单的动作,却蕴含着千言万语,是无声的安抚,更是对这份厚重情谊最深沉的回应。
“玄麟、绿姐姐,谢谢你们把我带出来,让你们担心了。”林淞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又无比清晰地传递出来,在玄麟和绿伶菲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玄麟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血丝密布,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想笑,却更像是在强忍某种更汹涌的情绪:“废话!你是我哥,不把你带出来,难道留你在那鬼地方喂鱼?”他用力捶了一下林淞的肩膀,力道不轻,却带着浓浓的兄弟情谊。
绿伶菲也抬起泪痕未干的脸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依旧带着鼻音:“这次可不光是我们,还有冯家、蒋家、风家、海天拍卖行的高手,大家都拼了命地在阻拦六大家族和亮宸、聚宝拍卖行的围攻…”她努力回忆着,试图将那段混乱血腥却无比重要的记忆拼凑完整。
林淞静静地听着,眼神深邃如古井,表面波澜不惊,唯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内心并非真的平静。当绿伶菲的声音低下去,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眼前两张关切的脸,最终落在绿伶菲脸上,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声音比方才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璇玥呢?怎么不见她?”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魔力,瞬间让房间里的温度降了几分。玄麟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像被寒冰冻住,随即嘴角狠狠地向下一撇,眼神中翻涌起混杂着愤怒与痛惜的暗潮。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发出轻微的爆响,仿佛要将那看不见的敌人捏碎在手心。
绿伶菲更是浑身剧震,环抱着林淞的手臂猛地收紧,仿佛想以此传递力量,却又更像是在汲取支撑。她低下头,不敢去看林淞的眼睛,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浓重的哭腔:“璇玥…她…她带你从侧翼突围,却被天儒书院的成贤长老拦下,交战中她被对方的‘浩然正气剑’…正面击中…伤得很重…很重……”她的话语被汹涌的泪水打断,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浩然正气剑!”这四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林淞刚刚筑起的心防!
“轰!”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毁灭意念凝聚而成的恐怖杀气,毫无征兆地从林淞体内炸裂开来!那并非针对眼前任何一人,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滔天怒焰与刺骨冰寒!
顷刻间,空气仿佛瞬间被抽成了真空,发出令人灵魂发悚的尖啸。房间周围,那些由坚硬青冈岩垒砌、历经岁月风雨侵蚀而岿然不动的墙壁,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夯击,发出沉闷的挫裂声!蛛网般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炸裂,碎石粉尘簌簌而下。
玄麟和绿伶菲首当其冲!两人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洪流狠狠撞在胸口,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喉咙!玄麟闷哼一声,下意识地踏前一步,将绿伶菲死死护在身后,周身瞬间腾起一层暗金色的龙形虚影,光芒明灭不定,艰难地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恐怖威压。绿伶菲更是脸色煞白如纸,体内柔和的草木灵力应激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翠绿光晕,却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摇曳欲灭,仿佛随时会被这狂暴的杀意碾成齑粉!
“天!儒!书!院!”林淞的喉咙里挤出这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九幽寒狱中刮出的冰风,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他英俊的面容此刻阴云密布,如同暴风雨前最沉郁的铅色天空,那双原本深邃平静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两点幽冷的、足以焚尽八荒的怒火,瞳孔深处仿佛有尸山血海的幻象在疯狂翻涌!
这股毁天灭地般的杀气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冯府!
“敌袭!快!保护老祖!是六大家族打上门了?”
“西院!杀气源头在西院!是林公子养伤的地方!”
“这股气息…太可怕了!到底是谁来了,难道是六大家族的那六个老怪物?”
急促尖锐的呼喝声、兵器出鞘的铿锵声、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骤雨般在冯府各处炸响!无数道强横的气息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杀意所惊动,他们从四面八方朝着林淞所在的这间偏院疯狂汇聚!人影幢幢,刀光剑影在昏暗的庭院中闪烁,强大的灵力波动瞬间将这座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紧张的气氛绷紧到了极限,只需一丝火星,便会引爆一场惨烈的厮杀!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苍老却异常平和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穿透了混乱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紧绷的冯家子弟耳中:“慌什么?都退下!各归其位,不得妄动!”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抚平了躁动的灵力波动。
围住院落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拨开,自动让出一条通道。一位身着深青色朴素长袍的老者,拄着一根虬结如龙的乌木拐杖,缓步走了进来。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深邃明亮,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岁月沉淀的力量。正是冯家真正的定海神针,老祖宗冯韫山。
冯韫山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废墟,断裂的墙壁、化为齑粉的紫檀家具、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凛冽杀意。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房间中央,那个周身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剧烈翻涌、眼神却死死锁住虚空某一点的青年身上。
“林小友,”冯韫山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春风拂过坚冰,“心火太盛,易焚自身。琴奚湖的账,自有清算之时,但绝非此刻。”这平和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林淞狂暴翻腾的心海,使那双燃烧着幽冷火焰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林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极长,仿佛要将整个房间、乃至整个庭院中弥漫的狂暴杀意都强行吸回自己的体内!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骨骼轻微的爆响,那是强行压抑力量时肌肉与筋骨的对抗。
“呼!”一口浊气被他缓缓吐出,带着肉眼可见的淡淡灰黑色气流。随着这口气的吐出,那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翻腾的杀气虽被强行按捺下去,但那双眼睛深处,那两点冰冷的火焰却并未熄灭,只是被更深的坚冰覆盖,闪烁着更加危险的光芒。
令人窒息的空气终于开始重新流动。玄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护体的暗金龙形虚影缓缓散去,额角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绿伶菲更是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全靠扶着林淞的后背才勉强支撑。
林淞的目光从虚无中收回,落在了冯韫山身上。眼底深处那令人心悸的冰寒与暴戾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渊的郑重。
他毫不犹豫地离开房间的废墟,向前几步,在冯韫山面前站定。随即双手抱拳,对着这位庇护了他和同伴多日的老人,深深躬下身去!他腰弯得极低,姿态恭敬而诚恳。
“冯老前辈!”林淞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感激,“救命之恩,庇护之情,小子铭感五内,永世不忘!若非冯家高义,收留我等残兵败将,林淞怕是早已葬身琴溪湖底,更别说今日能侥幸得活,获得新生!此恩,重于山岳!”
冯韫山清癯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眼中也多了几分赞许。他伸出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托住了林淞行礼的双臂。一股柔和中正、浑厚如大地般的力量传来,温和却不容抗拒地将林淞扶直。
“林小友言重了。”冯韫山的声音平和依旧,目光却锐利地打量着林淞,仿佛要看清他体内那股新生之气的本质,“冯家与六大家族,与那亮宸、聚宝之流,本就道不同。琴奚湖畔,他们手段卑劣,突施偷袭,已失大义。老朽不过是在自家屋檐下,为同道者遮一遮风雨,当不得如此大礼。倒是小友你……”
冯韫山的目光在林淞身上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深深的震撼:“方才那股新生之气,磅礴浩瀚,隐有破茧化蝶、直指本源大道之象…恕老朽眼拙,竟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生命蜕变之息。小友此番际遇,恐怕非比寻常。”
林淞直起身,感受到冯韫山目光中的分量。他微微颔首,并未直接回答关于自身蜕变的疑问,那涉及九色身影的秘密,此刻并非深谈之机。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肃杀:“前辈谬赞,此乃侥幸。当务之急,是河西府危局!琴奚湖之变,绝非孤立。晚辈重伤沉眠之际,曾得一个神秘人示警。此方天地,正面临一场倾覆之灾!”
“神秘人?”冯韫山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暴涨,显然这三个字触动了他深藏的某些认知。他没有追问,只是沉声道:“倾覆之灾?小友请明言!”
林淞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一字一句清晰地切割着凝重的空气:“一个名为‘劫灭天渊’的神秘组织,在煊弈城暗中制造一种机器,他们的目标是摧毁煊弈城上空那道守护了神遗之境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封印!一旦封印被破,劫灭天渊背后的力量将降临此界,届时生灵涂炭,天地倾覆,只在顷刻之间!”
“劫灭天渊…煊弈城封印…”冯韫山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名字,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他苍老的眼眸深处翻涌起惊涛骇浪,仿佛尘封的、极其不祥的记忆被骤然唤醒。这位冯家的定海神针握着乌木拐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到底想起了什么,为何会如此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