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碧螺岛(1 / 1)
虚空中的孔洞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的水面,震荡的禁制纹路迅速收敛、重合,最后一丝残存的恐怖威压与妖邪气息也彻底消散于无形,苍鹤岛上空恢复了往日的死寂,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瀚海玄罡阵凝成的土黄色光膜下,韩家老祖韩松及残余族人望着天空,脸上残余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与迷茫。
萧平收敛了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威压,迅速落到韩松面前。
“此事……关乎甚大!”
萧平的声音低沉而急迫,目光锐利地扫过惊魂未定的韩家众人:
“此地发生的一切,包括那玉僧脱困之事,绝不可向外界透露半字!”
他看到韩松下意识要开口辩解或发问,立刻加重语气打断:“若有人前来探查……”
萧平的目光落回韩松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就说是之前试图抢夺你们地盘、被你们艰难抵挡住的那伙‘远支亲族’做下的。
他们为了恢复元气或者破坏阵法,强行唤醒了禁制中被镇压的存在,最终玩火自焚,全员陨灭!”
韩松愕然抬头,显然还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指示。萧平不等他细想,再次强调道:
“记住!唯有如此,你们韩家方有一线生机。今日之后,无论谁来问,答案只有这个!”
他的目光凌厉如刀:“若因你们泄露……休怪我无情。”
话音未落,萧平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模糊的青色流光,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速度之快,连笼罩岛屿的瀚海玄罡阵光幕都只是微微一颤,他便已消失在天际尽头,杳无踪迹……
确认萧平真的离去后,那笼罩在韩家头顶的金丹威压骤然消失。
几乎在同一时间,方才还面如土色、浑身颤抖的韩松,以及他身后那些看似惊魂未定、如同普通受难修士般的韩家核心成员们,气息瞬间变得凝练、沉静。
韩松原本惶恐茫然的眼中,锐利如鹰隼的光芒一闪而过,再无半分脆弱。
他佝偻的背脊瞬间挺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深沉的、属于守护者的坚韧与威仪。
一个之前瘫坐在废墟边的中年族人迅速站起,目光沉稳,快速扫视一遍周围确认安全,然后躬身向韩松行礼,声音低沉而清晰:
“老祖,禁制破了……里面那位存在果然被放走了。”
他的语气并非惊恐,而是充满了沉重与忧虑。
韩松缓缓转过身,视线掠过每一个韩家核心成员的面孔。
这一刻,所有伪装都已卸下。
这些人脸上不再有渔民小修士的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无数代人的、近乎刻入血脉的责任感和警惕。
“三百年了……”
另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声音沙哑地开口,望着萧平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老祖,此人…当真是意外闯入?他斩杀鬼面鲎、被引入蕴灵洞触动禁制、又助我族发动瀚海玄罡阵、最后竟能精准地找到核心阵眼并用那奇异古镜破开虚空禁制……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莫非,是那帮觊觎者的‘双簧’?先示恩于我族,降低戒心,最终目标仍是那阵中之物?!”
韩松紧锁着眉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深藏袖中的古旧符箓,那是历代守护者传递的信物。
他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不,不像……蕴灵洞里的那处禁制,乃是核心守护阵的‘前哨’节点,杀机暗藏,金丹修士闯入,十死九生是常态。
你们可还记得他当日从蕴灵洞被‘吐出’时的模样?那玄罡龟甲濒临破碎、灵光黯淡、杀意盈天……绝非作伪。
那场搏杀,是真想取我等性命泄愤。”
他顿了顿,回忆起萧平那狂暴的杀意:
“更何况,若他真是营救者的同党,有备而来,当时只需制住我搜魂,或者直接以更强的力量控制祖祠,何须那般凶险地搏命?
更不必等到后面察觉端倪后再协助发动瀚海玄罡阵困敌。”
韩松的目光变得深邃:
“他的愤怒是真实的,困惑也是真实的。
一个路过的、实力强横的金丹修士……命运弄人,将棋子放在了不该放的位置。”
“可老祖!”
另一位核心成员焦急地出声,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
“人被我们放走了!禁制破了……阵中之物也跑了!我们如何向上面交代?!
难道真的按那位前辈所说,指认是那些叛徒救走的?可……可他们全都灰飞烟灭了!连卢长老都魂魄消散……这说法……”
他的话没说完,但绝望之色已爬上脸庞——
守护不力,导致元婴老祖级别的重要囚犯逃脱,这责任足以让韩家血脉断绝。
祠堂前的空气瞬间冻结,绝望与恐惧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韩松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和焦土气息的空气。
再睁开时,那抹深沉的忧愁和无尽的无奈几乎化为实质。
他看了看身边仅剩的、疲惫不堪却眼神依旧忠诚的族人,又望向祖祠地下阵枢洞窟的方向——那里曾是韩家荣耀与束缚的源头。
良久,这位肩负了数代重担的老人,用尽全身力气般地,终于点了点头,声音疲惫沙哑到了极点: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也只能如此了。”
他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笼罩岛屿的阵法光幕,望向那不可知的远方:
“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那群死人身上吧。就说……”
韩松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却也有一丝冰冷的庆幸:
“就说那些居心叵测的叛徒,不知以何种秘法,疯狂冲击禁制,最终在临死反扑中,意外触动阵法核心薄弱环节,致使里面被镇压的存在脱困而出。”
他的目光扫过族人,最终定格在卢长老等人覆灭的海滩方向,幽幽补充道:
“至于他们为何尸骨无存……一名虚弱到极致的元婴期老祖,若要瞬间恢复哪怕一点元气,顺手吞噬掉一群精血充沛的低阶修士,尤其是里面还恰好有一个不错的金丹初期‘补品’,岂不是……顺理成章?”
韩家众人神情复杂,既有背锅的屈辱,也有甩脱莫须有之责的冷酷算计,更多的还是对未知惩罚的沉重压力。
视野逐渐拉远,土黄色的瀚海玄罡阵光膜依旧笼罩着伤痕累累的苍鹤岛。
祖祠前的韩松等人沉默着,如同海风中矗立了数百年的礁石,守护着已成空壳的秘密,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雷霆审判。
海风吹过,只留下一片死寂与谎言……
……
萧平一路飞驰,不敢停留,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月光景,确认远离苍鹤岛那片是非之地后,才敢稍稍放缓速度。
碧空之下,茫茫海面终于又出现了一点墨绿的轮廓——另一座岛屿。
他心中一松,身上遁光却并未收敛,径直朝着那岛屿边缘一处简陋港口降落而去。
“嗡——!”
如同巨石砸入静水!
港口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惊恐的骚乱。
原本正在忙碌卸货、修补渔船的凡人渔民和低阶修士,如同受惊的鸟兽,仓皇地向四周散开,扑通扑通的跪拜声响成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敬畏与恐惧交织的窒息感。
“金丹老祖!”
“是金丹老祖驾临!”
……
惊呼声此起彼伏。
负责港口秩序和外来修士登记的几名筑基初期修士,脸色煞白,额角瞬间渗出汗珠。
为首的一个中年修士反应最快,嘴唇哆嗦着,转身就往岛内飞遁而去——
这处“碧螺岛”不过是外海众多不起眼小岛之一,灵气稀薄,资源匮乏,平日里连筑基后期修士都少见,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金丹老祖?
他必须立刻禀告岛主!
萧平稳稳落地,无形的气浪将地面的尘土微微荡开一圈。
他目光扫过周遭那些噤若寒蝉、深深躬下身甚至匍匐在地的人影,听着那诚惶诚恐的低语,心中不由慨叹一声。
高阶修士…果真是截然不同的天地。
若非自己已侥幸踏入了金丹之境,恐怕此刻也只是这些跪伏人群中的一员,如同蝼蚁仰望苍穹,生死只在强者一念之间。
这赤裸裸的力量差距,再一次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就在他微微出神之际,岛屿深处一道金色遁光急速飞来,眨眼已至港口上空。
光芒敛去,现出一位身着青灰色道袍、面容清癯、约莫五旬模样、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修士。
他修为赫然也是金丹初期,气息沉稳,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长期处于此地特有的暮气和谨慎。
此人便是碧螺岛的岛主,周清源。
周清源落下身形,隔着数丈距离便对萧平打了个道揖,脸上堆起极为客气的笑意:
“鄙人碧螺岛岛主周清源,不知道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不知道友尊号如何称呼?驾临蔽岛可是有何吩咐?”
萧平目光扫过对方,微微颔首,算是还礼,声音平淡无波:
“鄙人姓韩。”
他没有多说名字,直接抛出了那枚从假冒韩松者储物袋中搜出的身份玉牌。
“途经此地,有些疲乏,需借贵宝地歇息几日,换些物资。”
“原来是韩道友!”
周清源双手接过那枚刻有“韩松”二字的玉牌,神念飞快扫过,眼中一丝极其隐晦的异色闪过,脸上笑容却更加热情:
“道友能落脚碧螺岛,实乃蔽岛之幸!
请前辈随我来,晚辈立刻为前辈安排上等静室,并亲自为您办理入境登记。”
他嘴上说的漂亮,实则这登记不过是走个过场。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规矩都是空谈。
他一边引着萧平往岛上较为整洁的区域走去,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攀谈:
“不知前辈是从何方海域而来?看前辈风尘仆仆,可是刚经历了远航?”
言语间,试探之意虽极力掩饰,却难逃萧平的感知。
萧平面无表情,随意敷衍道:
“嗯,在海上遇到些小麻烦,耽误了行程。”
他懒得编造详尽谎言,含糊带过,将“高深莫测”的架子端得十足。
周清源识趣地没再多问,迅速帮萧平登记完毕,并亲自将他引到岛内唯一还算看得过去的“观涛客栈”中最好的一间独立院落前。
这院落虽朴素,但胜在清净,附带一个小型聚灵阵,在碧螺岛上已算顶尖住处。
“道友且在此歇息,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客栈管事,或者让人传讯于在下,在下一定竭力办妥。”
周清源再次恭敬行礼。
萧平只淡淡“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径直进了院落,将院门禁制启动。
周清源在院外又站了片刻,眼中若有所思,最终悄然退去。
不过片刻功夫,刚刚清净下来的院门处,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正在调息、梳理近期遭遇和清点物资的萧平眉头一皱。
他此刻身份敏感,不想和岛上任何人过多牵扯。
尤其那周清源,眼神闪烁,态度热情得有些诡异。
“谁?”
他沉声问道,声音透过禁制传出门外。
院外立刻传来一个年轻男子恭敬的声音:
“晚辈是奉岛主周老祖之命,特来给前辈送一份薄礼,以尽地主之谊,聊表心意,万望前辈笑纳。”
周清源?送礼?
萧平心中一凛,立刻想起港口登记时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异样,以及在告别前片刻的停顿。动作倒是快!
他起身走到门口,挥手撤去了部分禁制,打开了院门。
只见门外躬身站着一个穿着体面、容貌俊俏的筑基初期青年,正是方才在港口,随着周清源一道迎接、并跟在周清源身后亦步亦趋的那位。
青年手中捧着一个看上去颇为精致的储物袋。
看到萧平,青年头颅垂得更低,双手将储物袋高高捧起,语气无比恭顺:
“前辈,此乃岛主命晚辈奉上的一点心意。岛主言明,只是本地特产的一些小玩意儿,绝无打扰之意,恳请前辈收下。”
萧平的目光如电,在青年脸上扫过,确认了他的身份,心中冷笑更甚。
刚走就派人送礼,还是派了个眼熟的亲信,这“礼”可不简单。
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冷冷地看着青年,强大的金丹威压有意无意地释放出一丝。
青年身体一颤,额头瞬间见汗,捧着储物袋的手都微微发颤,但依旧维持着恭敬的姿势不敢动,更不敢抬头。
僵持了两三息,萧平才伸手一招,那储物袋便稳稳落入他掌中。
“东西,本座收到了。回去告诉你家老祖,心意领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是!多谢前辈!晚辈告退!”
青年如蒙大赦,不敢有丝毫停留,连声应诺后,躬身一步步快速倒退着离开,直到转弯消失不见,才敢转身疾步飞遁,仿佛背后有猛兽追赶。
萧平关上院门,再次启动禁制。
他站在院落中央,低头看向手中这个花纹繁复的储物袋,眼神锐利如刀。
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扫视。
没有陷阱符咒,没有追踪印记,表面上看起来确如周清源所言,是些所谓的“特产小玩意儿”:
几株年份尚可、但对他金丹修为用处不大的灵草,两瓶品质普通的疗伤回元丹药,几块蕴含微弱水灵气的美玉,一小堆闪烁着各色微光的深海珍珠,以及……一块身份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