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心境如魔(1 / 1)
封存紫玉晶的日子像沙漏里的流动的沙,缓慢却坚定地,能看到变化,却又心急如焚它的速度。
他每每梦中好像总能听见些微细碎的声响,像无数人在低声啜泣,又像是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磨牙,也像是有人在无声的呐喊。
魂玉被他贴身戴着,能感受到那点若有似无的温热,八卦盘上的红光始终黯淡,却从未彻底熄灭,像冬夜里灶膛里未烬的火星,在他心底燃着不灭的希望。
他不再像前几天刚刚得到消息时候那般焦躁得彻夜难眠了,只是心中的沉郁总也散不去,索性将所有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了。
他觉得自己没有找到打开紫玉晶的办法是自己太弱了,他要强大到没有任何阻拦!
他画符、练气、炼体……
一遍遍的修炼那些法术,一次次强壮自己的灵魂与肉体。
每当筋疲力尽的时候,一想到父亲还在紫玉晶里受困,浑身便再次充满了力量,继续修炼下去。
他找了很多关于拉库拉姆斜教的资料,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他都没有放过,送来的卷宗堆满了桌子,阿库拉姆教的献祭仪式插图触目惊心,一页页、一行行,赵行舟却看得格外认真,指腹一遍遍摩挲着泛黄的纸页,仿佛能从那些扭曲的符号里,抠出破解缚魂阵的密钥。
也好像能在那些字里行间中找到当年父亲去世的模样。
虽然白天的时间被他填得满满当当的,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紫玉晶里父亲的魂魄总会钻进梦里,有时是被血色迷雾缠绕的呼救,有时是模糊不清的挣扎,有时候白天看到的那些献祭的画面,都会变成是父亲在被献祭的场景……
每一次都让他冷汗涔涔的惊醒过来。
冯处和李随风看在眼里却也帮不到他什么,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像是心魔一般,只有自己能战胜它。
直到这天夜里,他终于做了个不一样的梦。
没有血红的迷雾,没有父亲痛苦的呼救、没有凄厉的嘶吼、没有参悟人寰的献祭场景……
梦里是他记忆里已经斑驳了的场景,那是他仅剩的,关于儿时的画面。
老房子的水井,红砖缝里钻出的几丛倔强不屈的野草,地面被被雨水洗得油亮。
院子里的梨树开着洁白的花朵,挨挨挤挤,像冬日的清雪覆盖在了枝头上,微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花瓣,漫天花雨,像飞雪,也像父亲鬓角渐白的华发。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是点点星光洒在了地上。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是爷爷每天点燃的那种自制的合香,混着厨房飘来的小鸡炖蘑菇的味道,父亲做饭的手艺很好,每次隔着半个胡同都能闻见,玩的满头大汗的自己,哪怕不用父亲喊,只要闻到饭菜的香味就会跑回家。
“小船儿,洗手。”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烟草与阳光混合的暖意。
赵行舟猛地回头,看见父亲咬着卷烟,拿着锅铲站在门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正笑着看他,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岁月都磨不掉的关切。
赵行舟喉咙发紧,脚步像被钉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刚要摔倒,就被父亲一把拉住。
“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走路稳当点。”
父亲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掌心的薄茧蹭得他手腕发痒。
“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想问他在紫玉晶里冷不冷,想问他当年背着行囊离开时,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这般辗转难眠,想问他最后闭上眼睛时,有没有想起东华苑里小小的自己。
温暖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赵行舟看着父亲眼角的笑纹,突然不想问那些沉重的问题了。他挨着父亲坐下,像小时候那样,把脑袋靠在父亲的胳膊上。
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父亲身上的烟草味混着皂角香,让他想起无数个这样的午后。
父亲在水井边给他缝补衣裳,他趴在旁边看蚂蚁搬家,爷爷院里院外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小鸡炖蘑菇的香气漫过门槛,与洁白的梨花缠在一起。
“爹,你后来去哪了?”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当年父亲离开前夜,他攥着父亲的衣角不肯撒手时的语调。
父亲沉默了片刻,温暖粗糙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风里带着梨花的气味儿。
“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父亲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他听不懂的怅然:“行舟,爹对不起你,,将你一个人扔下那么久,你当时还那么小,可是没有办法啊,赵家的人,这辈子躲不开的那个诅咒我不想再在你身上看到。”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赵行舟的头,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暖得让人心头发酸。
“你是我的儿子,以后也会遇到很多难事儿,但记住,别慌,别乱,守好自己的本心,比什么都重要,就像这棵梨树,不管遭多少风雨,根扎在土里,总能等到开花结果的时候。”
梨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几片花瓣悠悠打着旋儿落下,正好落在父亲的蓝布褂子上,阳光慢慢移过树梢儿,父亲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像被水汽氤氲的水墨画。
“爹!”
赵行舟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温暖的光,掌心空荡荡的,只有残留的暖意。
“等我……”他想说:“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却被父亲笑着打断:“我在呢,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会等着我儿子长大的。”
字字清晰而坚定,像一颗石子落进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赵行舟猛地睁开眼,窗外天已经亮了,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他摸了摸眼角,湿漉漉的,胸前的魂玉却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八卦盘上的‘赵’字仿佛亮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像父亲刚刚在梦里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坐起身,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胸口的郁气散了不少,这个梦太过真实,父亲的声音、手掌的温度,甚至梨花落在布料上的轻响,都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我在呢……”
他低声重复着,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
父亲还在,在等他。
赵行舟洗漱完找到了李随风和冯处。
“师父、冯处,我想回趟金陵。”
冯处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回去好好歇歇,调整一下,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奔波,小初怕是也一直在为你担惊受怕呢,回去好好陪陪她,局里有事我会通知你的,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别绷的太紧了,你父亲也不想看到的。”
李随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劳逸结合,修炼上也不要太累了,紫玉晶的事情我亲自盯着,有任何消息我都会通知你的。”
赵行舟心里暖烘烘的:“谢谢冯处,谢谢师父。”
“路上小心。”
李随风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行舟给程晓初打了电话,说了自己回去的事情和航班,听到他声音里的疲惫和沉闷,程晓初没有问什么,只是笑着说道:“好,我去机场接你,别吃飞机餐了,咱俩晚上去吃火锅,还是之前那家。”
“好,等我回家。”
舷窗外景物由大变小,熟悉的景象又渐渐的清晰在眼前赵行舟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父亲还是程晓初,他们都在呢,所有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