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求皇明圣君诛奸贼蓝玉疏(1 / 1)
朱小宝要弄清楚,到底是大明离不开外邦,还是外邦离不大大明。
没一会儿,账册堆了满满一桌子。
朱小宝一上午都埋在这些账本里。
三地市舶司出口的瓷器、丝绸、棉花、茶叶堆成山,进口的无非是些矿产、香料、海产。
矿产嘛,倭岛能开发,海产和香料更是可有可无。
说白了,大明根本不依赖进口,反倒是外邦对棉花需求极大,眼看入冬,订单更是排到了年后。
真要是断了贸易,急的肯定是他们。
可朱小宝也犯愁。
港口码头靠运输吃饭的劳力、靠出口活计的作坊工匠,少说也有十几万人指着这行当吃饭。
贸然断了贸易,保不齐地方要出乱子。
这正是徐妙锦说的国家间的博弈,半点马虎不得。
朱小宝想了许久,提笔写了封信交给郑和。
“让锦衣卫火速送交到趾布政司,再去叫内阁三阁老来见我。”
“是!”
安排妥当,朱小宝侧躺在胡床上,边吃水果边琢磨。
这场贸易战,倒要看看谁能撑到最后!
秋老虎正烈,他没一会儿就犯了困,眼皮刚要合上,郑和就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太孙殿下!”
郑和声音发颤。
“三阁老……都称病不来。”
朱小宝一愣,随即冷笑。
“这三个老狐狸。”
“还有……皇城门外跪了三十个文官,哭着求太孙殿下杀蓝玉。”
朱小宝皱眉道。
“把他们赶走。”
“殿前司试过了,没用,他们死赖着不走。”
“谁带的头?”
“兵科给事中王启明。”
朱小宝哼了一声。
“那便让他们跪着,我倒要看看,能跪到几时。”
他还没动手,对方反倒先出招了。
此时的皇城门外,三十三名文官齐刷刷跪在太阳底下。
兵科给事中王启明振臂高呼。
“国家养了我们二十八年,今天就该为大义献身!”
百官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想逼着朱小宝收回给蓝玉的赏赐,杀了他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更有甚者竟直接冲到左顺门前,一面用力擂打着朱漆大门,一面放声大哭。
那哭声悲恸又带着股执拗的狠劲,直如潮水般漫过宫墙,一路传到谨身殿内,搅得殿里的静谧荡然无存。
烈日烤得地面发烫,三十多号人被晒得嘴唇开裂,依旧哭个不停。
这事儿很快传遍官场,又从官场传到民间,关于蓝玉该不该定罪、要不要给外邦交代,朝廷和民间吵翻了天。
朱小宝压力山大。
这些文官根本不怕死,甚至巴不得死,这样才能青史留名。
可无论怎么处理,这事都会被写进史书,他咬着牙,一步不退。
当天就有五个文官中暑被抬走,剩下的哭到半夜才散去。
第二天一早。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张贞领头递上《求皇明圣君诛奸贼蓝玉疏》。
兵科给事中王启明也呈上《七罪疏》,把蓝玉骂得狗血淋头。
八月初五,杀蓝玉的呼声在文官堆里达到了顶峰。
八月初六,泉州、宁波的市舶司使干脆撂挑子,说要等大明给了说法,才考虑要不要继续和外邦做生意。
八月初七,兵科、礼科和吏部员外郎们求着要见朱小宝,当面数落蓝玉的罪过,朱小宝压根不理。
到了八月初八,求见的人更多了,还递上《阻塞科道言官与国亡论》《圣君耳聪疏》,话里话外全是指责。
詹府里,詹徽和傅友文正下棋。
詹徽摇着扇子感慨。
“秋老虎真要命呐!”
他瞥了眼棋盘。
“太孙殿下怕是顶不住了,眼下舆论一边倒,各衙门都开始消极怠工,我看他早晚得妥协。”
傅友文笑了。
“未必吧,太孙殿下到现在还没反击呢。”
“那就走着瞧。”
詹徽阴恻恻一笑,等着看这场好戏。
这个月,应天府的风云悄然翻涌,一场巨变正在暗中上演。
从中枢衙门到各司属官署,处处都被这股暗流波及。
公文在案头堆积如山,签章审批拖沓迟缓,连地方府县的呈文也如石沉大海。
原本运转有序的政务体系像是生了锈,处处卡壳,办公效率低得惊人,连街头巷尾的小吏都在私下议论,这朝廷的架子,似乎一下子沉滞了不少。
八月初八,山东出了件大事。
德州军营里,一个兵借着上厕所的由头,把看守的兵卫打晕,撒腿就往北平跑。
此人正是李辟地。
三天后,他摸到北平南边境,凭着偷来的户籍和鱼鳞黄册想混进去,结果一眼就被守门的识破了。
士兵们没声张,赶紧把这事报给了隐鳞密卫指挥所。
纪纲正在看公文,一听北平来了个可疑人物,顿时提了十二分精神,让隐鳞密卫赶紧去查这人的底细。
中午回府吃饭时,纪纲心里正犯愁。
隐鳞密卫都指挥秦松最近老给他穿小鞋,自己那点急功近利的心思怕是被看穿了,手里的权柄一天比一天少。
再没点成绩,他在隐鳞密卫就得被晾在一边了。
上次好不容易抓了个锦衣卫,结果啥也没问出来,还被朱棣狠狠骂了一顿,别提多窝囊了。
他现在就盼着立个功,在隐鳞密卫站稳脚跟。
自打妹妹纪姝来了后,纪纲就很少在卫里吃饭,这些天还琢磨着给妹妹找个好人家。
回府后,他习惯性地先往书房走,刚到门口,就见个穿墨绿衣裳的“郎君”鬼鬼祟祟地站在那儿。
“谁?”
纪纲噌地抽出腰刀。
张霞回头,淡淡道。
“纪大人。”
纪纲一看是她,才松了口气。
“张郎君在这儿做什么?”
“闲着没事,随便逛逛。”
张霞答得随意。
正说着,纪姝端着菜过来了。
“哥你回来啦?今儿个我请了张郎君来吃饭,快进来吧。”
纪纲狐疑地瞥了张霞一眼,笑着对妹妹说。
“行,你们先去,我马上来。”
等两人走远,他蹲下身瞅了瞅。
书房门缝里夹的树叶还在原地没掉,这才放了心。
推门进去,仔细看了看大理石地板,又想起刚才张霞那双沾了泥的布鞋,彻底松了口气。
他把门重新关上,把树叶塞回门缝,小心翼翼锁好,这才去中厅吃饭。
“张郎君来北平是做什么的?”
饭桌上,纪纲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