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爱心光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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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蝉鸣撞碎在挡风玻璃上,罗杰握着方向盘的右手被晒成小麦色,车载空调出风口挂着的驯鹿毛毡挂件正对着副驾驶晃悠。

小七伸手戳了戳毛毡鹿角,腕间的石榴石手链在八月的阳光里迸出碎钻似的光斑:“说好的避暑胜地呢?这气温都能煎鸡蛋了。”

“维纳恩湖的水可比你上周在哥本哈根买的冰淇淋还凉。”罗杰单手扯松浅蓝色亚麻衬衫的领口,后视镜里映出他滚动的喉结。

租来的红色雪铁龙拐进林间小路时,车载音响忽然切到ABBA的《HoneyHoney》,小七跟着节奏用指甲轻敲车窗,哼到副歌部份突然笑场:“你特意准备的夏日歌单?”

碎石路尽头的芦苇突然向两侧倾倒,蓝得发脆的湖面撞进视野时,小七扒着车窗发出幼猫般的惊叹。

罗杰把车停进榛子树荫里,后备箱的保温箱装着冰镇樱桃汁和腌鲱鱼三明治——两周前视频时小七盯着ins博主发的维纳恩湖日光浴照片,鼻尖沾着雪糕渍说“要是能泡在湖水里吃腌鲱鱼就好了”。

木质码头被晒得发烫,小七踩着罗马凉鞋刚要跳上去,又被木板缝隙里钻出的热气逼得缩回脚。

罗杰拎着冰桶从租船小屋钻出来,薄荷绿冲锋衣的袖管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被蚊子叮的红印:“船老板说湖心岛有片野草莓地...”

“要划船!”小七抢过橙白相间的救生衣,系带时蝴蝶结总散开。橡胶艇入水的刹那,惊飞芦苇丛里打盹的苍鹭,灰蓝色翅膀掀起的风扑散了她草帽下的碎发。罗杰的船桨刚碰到水面,小七突然抓住他手腕:“等等!我的防晒霜还在车上!”

折返取东西的十分钟里,云层已经偷偷聚拢。等他们划到湖心时,原本透亮的天空像被泼了钢笔墨水,豆大的雨点砸在橡胶艇上发出爆米花般的脆响。

小七的波点裙摆瞬间洇成深红色,她攥着被淋湿的草帽大笑:“女神芙蕾雅改行当花洒了?”

罗杰脱下冲锋衣罩住两人头顶,布料很快洇出深浅不一的水痕。雷声滚过湖面时,小七冰凉的手指突然抓住他手腕:“十二点钟方向!”雨幕中隐约可见的湖心岛轮廓,像块浮在水面的黑森林蛋糕。

橡胶艇撞上岸边鹅卵石的瞬间,暴雨突然收声。湿透的两人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板跑进岛心木屋,撞开门的刹那正撞见满室流淌的阳光——破屋顶漏下的光柱里,尘埃如同碎金浮动。

小七拧着裙摆的水渍转圈,发梢甩出的水珠溅在罗杰锁骨上:“北欧的天气比你的变脸速度还快。”

石砌壁炉旁堆着干柴,铸铁锅里居然还有半罐没受潮的火柴。当橙红的火苗舔上木柴时,小七已经扒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爬上阁楼,惊喜的尖叫震落梁上积灰:“这里有吊床!还有留声机!”

陈旧的《LemonTree》旋律从铜喇叭里淌出来时,暴雨又至。

小七蜷在吊床上哼歌,光着的脚丫跟着节奏轻晃,脚踝上的水珠滚进木地板缝隙。罗杰翻出保温箱里幸存的樱桃汁,玻璃瓶身凝满水珠:“某位女士的湖心野餐...”

闪电劈开云层的瞬间,小七突然翻身坐起,湿漉漉的杏眼瞪得滚圆:“船绳没系!”透过残缺的彩玻璃窗,能看见他们的橡胶艇正在暴雨中跳着滑稽的踢踏舞,渐渐漂向雾霭深处。

雨停时已是黄昏,湖面浮着层暖金色的油彩。

两人踩着咯吱作响的旧木筏往主码头漂,小七的草帽兜着刚摘的野草莓,汁液染红了她指尖。罗杰的船桨突然碰到什么硬物,捞起来竟是瓶漂流的乐堡啤酒。

“维京人的漂流瓶?”小七用裙摆擦去瓶身水藻,琥珀色酒液在暮色里摇晃,“等等,生产日期是今年六月...”她突然指着远处逐渐清晰的码头轮廓,夕阳给每个木桩都镀上金边,“那不是我们的船吗?”

系船绳的银发老头正往船上放新鲜面包篮,看到他们时笑着指指天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被暴雨洗过的天际正燃着紫粉色晚霞,云缝里突然钻出十几只白翼水鸟,掠过他们头顶时落下一片绒羽,轻轻粘在小七沾着草莓汁的唇角。

回程路上,车载电台突然播放《MidsummerNight'sDream》,小七湿漉漉的裙角在暖风里飘成海葵。经过加油站时她突然摇下车窗,裹着咸腥水汽的风灌进来,吹散了尾音带笑的追问:“你怎么知道岛上有木屋?”

罗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后视镜里闪过他发红的耳尖。

后座毛毯下露出半本被雨水泡皱的《北欧旅行指南》,第47页的湖心岛章节里,有人用荧光笔反复描画着某段话,旁边的笔记潦草得像在跳舞:“备用火柴放在壁炉左侧第三块砖下,阁楼唱片机可播放,记得补船绳——”

………

湿漉漉的罗马凉鞋踩在酒店大堂的大理石地面时,小七盯着水晶吊灯下自己拖出的水痕直吐舌头:“我们像两只水鬼。”她草帽边缘还在滴水,裙摆黏着的芦苇叶被前台姑娘憋着笑摘下来,换成两张桑拿体验券。

罗杰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正撞见小七蹲在地毯上翻行李箱。暖黄灯光下她套着oversize的灰毛衣,发尾还裹着白毛巾,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嚷:“快看我在岛上捡的宝贝!”摊开的掌心里躺着颗锈迹斑斑的船舵纽扣,旁边是泡得字迹模糊的啤酒瓶标签。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跳到19:45,窗外暮色像掺了蓝莓汁的奶油。小七忽然光脚蹦到落地窗前,鼻尖抵着玻璃呵出白雾:“那条巷子第三家挂着麋鹿灯笼!”霓虹灯牌在渐浓的夜色里明明灭灭,拼出“Sjömanspub“的花体字——正是旅游指南上标着三颗星的百年海员酒吧。

橡木门推开时带响铜铃,混着烟熏味的声浪扑面而来。小七揪住罗杰衬衫下摆往吧台挤,眼睛忙着扫描墙面上泛黄的老照片:蓄着八字胡的水手与鲑鱼合影、漆成宝蓝色的救生圈、还有用啤酒瓶盖拼成的维京船马赛克。

“两位勇士想来点什么?”酒保的银耳钉在暖光下晃眼,手里抛接着三个柠檬,“试试我们的沉船特调?”他身后酒柜上摆着艘迷你帆船模型,桅杆上真的挂着几小瓶龙舌兰。

小七踮脚去看菜单,鬓角碎发扫过罗杰下巴:“要这个会冒烟的冰山!还有写着'北海女妖眼泪'的...”话音未落就被邻座大汉的欢呼声打断——留着火焰般红胡子的老头正把柠檬片精准投进五米外的垃圾桶,周围顿时响起成片的酒杯敲桌声。

当蓝紫色火焰从青铜酒壶口窜出来时,小七的惊呼卡在吸管里。冒着寒气的鸡尾酒表层漂浮着干冰雾气,底下沉着颗玲珑的冰雕船锚。“喝到底部有惊喜。”酒保眨眨眼,小银勺突然敲响她面前的玻璃杯,“三、二、一!”

酒吧灯光骤然熄灭的瞬间,所有人手机电筒齐刷刷亮起,光束交织成星海。小七的吸管正巧戳到杯底,藏在蓝柑糖浆里的夜光珠突然亮起,在她掌心映出个小小的船锚图案。“你怎么知道...”她转头时撞上罗杰早有预谋的笑眼,才发现这人杯底的夜光珠拼成了字母Q。

木质舞台突然响起手风琴声,穿水手条纹衫的老乐手开始演奏《EngångiStockholm》。红胡子老头趔趄着过来邀舞,小七刚把手搭上他长满老年斑的手背,就被罗杰截胡揽进怀里:“这曲子的踏步该这样...”

麋鹿灯笼在穿堂风里摇晃,投下的光斑随着舞步流转。小七踩到罗杰脚背时,他正仰头避开吊灯垂下的渔网装饰:“还记得哥本哈根那家地下酒吧吗?你非说墙绘里的美人鱼在抛媚眼...”

“明明就是!”小七突然拽着他往吧台后的暗门钻,牛皮纸酒单背面用荧光笔写着“秘密船舱”。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整面墙被改造成透明玻璃,外面竟是延伸进湖面的木质露台。

月光给维纳恩湖撒了层银箔,对岸灯火像浮在水面的萤火虫。小七趴在栏杆上伸手捞月光,腕间的夜光珠时明时暗:“今天在岛上,你从哪儿变出来的火柴?”话尾突然被堵在温热的气息里,罗杰的吻带着接骨木花的甜涩,远处传来模糊的汽笛声。

………

晨光穿透云层时,波罗的海正泛起鳞片般的银光。罗杰蹲在酒店门口的石头台阶上系鞋带,抬头就看见小七举着两串鲱鱼三明治从街角冲过来,薄荷绿防晒衣的帽绳被风吹得打结:“快看!面包里夹的腌黄瓜会发光!”

他们跳上开往老城区的7号电车,车厢里挤满拎着油画工具的老太太。小七抓着吊环摇摇晃晃,突然指着窗外尖叫:“海水把云朵偷走了!”清晨的斯德哥尔摩群岛间,确实飘着几片与积云浑然一体的白帆。

在斯鲁森码头换乘游船时,罗杰从背包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个防水望远镜。小七刚要伸手抢,被他闪身躲过:“等会儿过瓦萨沉船博物馆再给,现在看十点钟方向——”

波光粼粼的海面突然跃起群银白色鲱鱼,阳光穿透鱼群时像撒了把碎钻。小七扒着栏杆探出大半个身子,草帽差点被海风卷走:“它们是不是在跳探戈?”

“是遇上虎鲸了。”船长突然从驾驶舱探出头,烟斗指着远处翻涌的浪花。话音未落,黑白相间的背鳍果然划开水面,小七的尖叫声惊飞了桅杆上的海鸥。

当游船靠近动物园岛时,罗杰突然捂住小七的眼睛。咸涩的海风里混着松木香,等她再睁眼时,整片沙滩铺满用贝壳拼成的爱心——明显是趁她刚才喂海鸥时仓促摆的,最末端的贝壳还保持着从裤兜掏出来的褶皱。

“俗气得要命。”小七嘴上嫌弃,手指却飞快地给贝壳阵拍照,镜头突然转向罗杰发红的耳尖:“不过比上次在柏林墙用口香糖粘的爱心进步了......”

正午的太阳把甲板烤得发烫,小七趴在遮阳篷下研究海图,脚丫跟着海浪节奏晃悠。罗杰端着两杯接骨木花汽水回来时,发现她正用口红在海图上画航线:“穿过这个幽灵岛,就能找到海盗宝藏!”

汽水罐突然剧烈摇晃,原本平静的海面隆起墨绿色波纹。船身猛地倾斜三十度,小七的海图被咸腥的海水打湿,口红画的航线晕染成粉红色河流。罗杰抓住她手腕的瞬间,瞭望台传来船长的吼叫:“抓紧!是渡轮掀起的尾浪!”

等颠簸平息时,小七的草帽正在五米外的浪尖上跳舞。她湿透的衬衫紧贴着后背,却兴奋地指向天际:“彩虹桥!”双道彩虹恰好横跨过瓦萨博物馆的尖顶,玻璃幕墙折射出七彩光斑。

下船时罗杰突然蹲下身,小七还没反应过来,脚底就传来温暖的触感——他正用纸巾擦拭她凉鞋里的沙粒:“某位海盗船长该换战靴了。”他指尖蹭过脚踝的瞬间,小七差点撞翻旁边卖鲱鱼罐头的木推车。

博物馆冷气激得小七打了个喷嚏,却在看到十七世纪沉船时瞬间屏住呼吸。鎏金船首像的眼珠嵌着琥珀,被射灯照得流光溢彩。小七扒着玻璃罩数船尾的青铜炮管,鼻尖在玻璃上压出个小圆印:“你说当年水手的储物箱里,会不会藏着情书?”

罗杰突然拽着她拐进暗室,手机电筒照亮墙上泛黄的航海日志。某页边缘画着个簪花少女,笔触稚嫩得像是少年水手的作品。“找到宝藏了。”他呼吸扫过她耳畔,小七突然发现画中人发髻上的珠花,竟和自己昨天在湖心岛捡的纽扣形状一模一样。

夕阳把归途染成蜂蜜色时,小七在电车后排昏昏欲睡。

发梢的咸味海风里,隐约传来罗杰哼唱的北欧民谣。

她脑袋歪向他肩膀的瞬间,听见布料摩擦的细响——那本被雨水泡皱的旅行指南正躺在他膝头,最新折起的那页用荧光笔写着:“瓦萨博物馆C展区,周四下午三点日光会穿过船桅,在16号展柜投射爱心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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