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Eiger（1 / 1）
清晨六点，瑞士的晨雾还缠在阿尔卑斯山尖，罗杰的闹钟已经响了第三遍。
他眯着眼摸到手机，屏幕上是小七发来的消息：“再不起床，蒙特勒的日出就要错过啦！”配图是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空，远处雪山像撒了层糖霜。
“五分钟！”他敲出这三个字，翻身坐起，结果一脚踢翻了床边的矿泉水瓶。
水洒在羊毛袜上，凉得他打了个激灵。
等收拾完行李冲到楼下，小七正蹲在酒店门口喂鸽子，浅蓝色连衣裙被晨风掀起一角，露出脚踝上细细的银链。
“罗杰先生，您这是‘五分钟’等于半小时？”她抬头笑，眼睛弯成月牙，手里举着半块面包，“快吃，司机说七点二十必须出发。”
去蒙特勒的车程不过四十分钟，但瑞士的盘山公路像条被揉皱的丝带，拐得人头晕。
小七把车窗摇到最大，风灌进来，吹乱了她齐肩的短发。
就在这时，司机突然用德语喊了句什么。
小七慌忙抓起翻译软件，屏幕跳出来：“前面有落石，得绕路。”
“绕路？”罗杰看着导航上蜿蜒的红线，“那还能赶上爵士音乐节的开场吗？”
小七没说话，低头疯狂刷手机。
十分钟后，她举着屏幕欢呼：“司机说可以走老国道，虽然多二十分钟，但能经过葡萄园！”
车拐进一条窄路，两侧是整片的葡萄架，叶子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
小七把脸贴在车窗上，鼻尖压得泛红：“罗杰，你闻到了吗？是青草和葡萄汁的味道。”
罗杰凑过去，她的发丝扫过他脸颊，带着点柠檬香。
他刚要开口，车突然一个急刹——前面堵了一长串车，全是往蒙特勒去的游客。
“完了，”小七盯着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开场。”
罗杰解开安全带：“我下去看看。”
他跳下车，沿着车流往前跑，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
跑了三百米，发现是辆房车抛锚，司机正手忙脚乱地开引擎盖。
罗杰蹲下去帮忙，发现是火花塞松了，三两下拧紧，房车“轰”地启动，司机探出头大喊：“谢谢！前面右转就是音乐节入口！”
等他们冲到现场，开场曲已经奏响。
主舞台前挤满了人，穿花衬衫的老头抱着萨克斯，吹出的音符像蝴蝶似的在人群里乱飞。
小七拽着罗杰往里挤，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罗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结果自己撞上了个举啤酒杯的大叔，啤酒全泼在了白色T恤上。
“对不起对不起！”小七慌忙掏纸巾，抬头却愣住了。
大叔穿着印有“1982蒙特勒爵士节”的旧T恤，正笑呵呵地用德语说：“年轻人，这是幸运的印记。”
他指了指舞台，“快看，那支乐队是我三十年前看过的！”
音乐像潮水般漫过来，罗杰的T恤贴在身上，凉丝丝的，但小七的手还攥着他，掌心滚烫。
他们跟着人群踮脚、拍手，有个戴草帽的老太太突然塞给小七一串彩铃铛，说是“幸运的礼物”。
小七把铃铛系在罗杰背包上，叮叮当当的声音混在音乐里，像撒了把星星。
中场休息时，小七拉着罗杰去买热狗。
摊主是个卷发大叔，听说他们第一次来，立刻从保温箱里掏出两瓶冰镇柠檬汁：“免费！蒙特勒的夏天就该这样。”
柠檬汁酸得人眯眼，小七却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动了动，说：“像把阳光含在嘴里。”
下午的行程是小七做的攻略：先去西庸城堡拍照，再沿着日内瓦湖散步，最后买老奶奶的手工冰淇淋。
可等他们拍完城堡，天空突然阴了，乌云压得低低的，像要掉下来。
“要下雨了。”罗杰看着手机天气预报，“冰淇淋店七点关门，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小七咬着嘴唇，突然眼睛一亮：“跑过去！沿着湖岸，肯定比开车快！”
他们甩掉鞋子，赤脚踩在鹅卵石上。
湖水漫过脚背，凉得人直吸气。
小七的裙摆被风吹得鼓起来，像朵蓝云。
罗杰追上去，故意踩她的水花，溅得她尖叫着跳开。
“罗杰你幼稚！”
“你刚才踩我脚印的时候不幼稚？”
两人笑闹着跑过一片芦苇丛，惊起几只白鹭。
等冲到冰淇淋店门口，雨点刚好砸下来，噼里啪啦打在遮阳棚上。
店门口排着队，老奶奶正在手工搅冰淇淋，木勺碰着铜盆，发出“哐哐”的响。
“要香草和巧克力双拼。”小七踮脚看菜单，“老奶奶，能多给点巧克力酱吗？”
老奶奶抬头，皱纹里嵌着笑：“姑娘，你男朋友没告诉你吗？在蒙特勒，甜是免费的。”
她舀了满满一大勺巧克力酱，浇得冰淇淋堆成小山。
罗杰付钱时，发现钱包里多了张纸条，是小七塞的：“刚才跑的时候，我偷偷往你口袋放了颗糖。”
他摸出颗柠檬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酸得眼睛发酸。
雨越下越大，他们举着冰淇淋躲到屋檐下。
小七的冰淇淋已经开始化了，巧克力酱顺着手指往下淌。
她突然把冰淇淋凑到罗杰嘴边：“快吃，要滴到衣服上了。”
罗杰咬了口，香草和巧克力在嘴里化开，甜得发腻。
他看着小七舔手指上的巧克力酱，舌尖红红的，突然说：“你嘴角有冰淇淋。”
“哪里？”小七抬手去擦，罗杰已经凑过来，用拇指抹掉了那点白色。他的手指温温的，蹭过她嘴角时，像过了道电流。
“好了。”他缩回手，背在身后。
小七盯着他看，突然笑了：“罗杰，你耳朵红了。”
雨小了点，他们沿着湖岸往回走。
湖水泛着灰蓝色，远处的雪山被云雾罩着，像幅没干的水彩画。
小七突然停下：“你看！”
顺着她指的方向，罗杰看到片野花丛，紫的、黄的、白的小花挤在一起，被雨打得东倒西歪。
小七蹲下去摘花，发丝垂在脸颊边。
罗杰摸出手机想拍照，她却突然抬头：“别拍，我要你帮我编花环。”
“我？编花环？”罗杰看着手里那把湿渌渌的花，“我连领带都打不好。”
“那就学。”小七把花塞进他手里，自己盘腿坐在地上，“我教你。”
她教他怎么把花茎绕起来，怎么用草叶固定。
罗杰的手笨得像爪子，不是把花捏断了，就是把草叶缠成了死结。
小七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实在看不过去，伸手帮他：“你看，要这样，轻轻一绕……”
她的手指碰到他的，温温的，带着点雨水的凉。
罗杰突然觉得心跳得有点快，像刚才跑过湖岸时的感觉。
“好了！”小七把编好的花环戴在自己头上，歪着头问，“好看吗？”
雨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她脸上，睫毛上挂着小水珠，像撒了把碎钻。
罗杰看着她，突然说：“小七，你比花环好看。”
小七愣了下，随即笑起来，眼睛亮得像星星：“罗杰，你今天嘴好甜。”
“是冰淇淋太甜。”他别过脸，耳根又红了。
回酒店的车上，小七靠在车窗上睡着了，花环歪在头顶，花瓣还沾着水。
罗杰轻轻把她扶正，又怕弄醒她，手停在半空，最后只是帮她掖了掖衣角。
晚上八点多，他们坐在酒店露台吃晚餐。
小七啃着法棍，突然说：“今天好开心啊。”
“嗯。”罗杰切着牛排，“爵士音乐节、葡萄园、落石、雨中跑、编花环……”他数着，“还有被你踩的水花。”
小七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那你最开心的是哪一刻？”
罗杰看着她，想了想说：“大概是……你举着冰淇淋凑过来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他顿了顿，“那一刻，我觉得蒙特勒的夏天，比我想象的还要甜。”
小七没说话，低头咬了口法棍。
远处传来隐约的爵士乐，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又像就在耳边。
罗杰看着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刻，如果能一直停住，该多好。
露台的灯笼亮起来，暖黄色的光落在她脸上，温柔得不像话。
小七抬头，撞上他的目光，愣了下，随即笑了：“罗杰，你眼睛里有星星。”
“是你眼睛里有光。”他轻声说。
风轻轻吹过来，带着湖水的潮气和远处葡萄园的甜香。
“明天去哪？”小七突然问。
“去哪都行，”罗杰说，“只要和你一起。”
她笑了，眼睛里的光更亮了：“那说好了，明天继续‘冒险’。”
“说好了。”罗杰举杯，玻璃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
次日清晨，罗杰是被小七的闹钟闹醒的。
手机屏幕上跳着“6:30”，窗外还泛着青灰色的光，远处的雪山尖被晨雾裹着，像裹了层薄纱。
他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结果被小七一把掀开。
“罗杰先生，再不起床，少女峰的缆车就要排大长队了！”她站在床边，穿着浅灰色运动裤和白色连帽衫，头发扎成个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我昨天查了，八点前到缆车站，能避开旅游团。”
罗杰眯着眼摸手机，发现小七已经给他发了条消息：“早餐在桌上，是酒店自制的牛角包和热牛奶，记得喝完，不然会冷。”
“马上就来！”他敲出这四个字，翻身坐起。
这次没踢翻矿泉水瓶，但把枕头扔到了地上。
等收拾完行李冲到楼下，小七正在酒店门口的邮箱前翻旅游手册，马尾辫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罗杰，你看这个！”她举起手册，指着张少女峰的照片，“夏天山顶有野花，像地毯一样！”
“那我们得带够零食，”罗杰晃了晃背包，“我装了巧克力、坚果、还有草莓酱三明治。”
小七眼睛一亮：“还有我的柠檬糖！上次吃还是昨天跑过湖岸时吃的。”
她蹦跳着过来，背包侧袋里露出半包糖纸，“走，先去吃早餐，吃完打车去缆车站。”
去少女峰的缆车要换两次，第一段是绿色的箱式缆车，慢悠悠地往山上爬。
小七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下面的山谷：“你看那些房子，像积木一样！”
罗杰正啃着面包，闻言凑过去，她的发丝扫过他脸颊，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
他刚要开口，缆车突然晃了下，小七往前扑，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肩。
“谢谢。”她抬头笑，眼睛弯成月牙，“罗杰，你手好暖。”
罗杰缩回手，耳根有点热：“是缆车晃的。”
“才不是，”小七戳了戳他背包上的彩铃铛，“是蒙特勒的幸运还在。”
第二段缆车是红色的，速度更快，风灌进来，吹得人头发乱飞。
小七把外套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罗杰，你冷吗？”
“不冷。”他其实穿了件薄羽绒服，但看着她缩成团的样子，还是把背包里的围巾递过去，“你戴这个，是昨天在蒙特勒买的。”
小七接过围巾，浅灰色的，摸起来软软的。
她绕在脖子上，突然说：“罗杰，你记得好清楚啊。”
“什么？”
“我说想买的围巾颜色，你说‘灰色百搭’，结果真买了。”
她歪着头，“你有时候像我妈，总记着我随口说的话。”
罗杰笑了：“那你还总说我‘幼稚’。”
“现在不说了，”小七晃着脚，“现在觉得，幼稚点也好。”
缆车到站时，天空突然放晴了。
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少女峰的雪顶上，亮得人睁不开眼。
小七“哇”地叫出声，拉着罗杰往观景台跑。
台阶上还有没化的雪，踩上去“咯吱”响，她故意踩他的脚印，笑说：“这样就不会滑倒了。”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人站不稳。
小七的围巾被吹得鼓起来，像朵灰云。
罗杰帮她把围巾重新绕好，手指碰到她耳朵，凉凉的。
“冷吗？”他问。
“不冷，”小七摇头，“有你在，就不冷。”这句话说得太自然，罗杰愣了下，随即笑了。
观景台上挤满了人，穿各色冲锋衣的游客举着相机拍照。
小七拽着罗杰往人少的地方挤，突然停住了：“罗杰，你看那边！”
顺着她指的方向，罗杰看到片野花丛，各种颜色的小花挤在一起，在风里摇摇晃晃。
花丛中间有块大石头，上面刻着“Eiger”字样，是少女峰的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