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投名状（1 / 1）
云泠第二日卯时便到了太医院。
值夜的小医官见她来，忙起身行礼：“云医官早。”
她颔首，径直走向药房。
刚按昨日清单备好药材，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太医院卢院判急匆匆闯进来，脸色发白：“云医官，快！英国公府派人来请，说国公爷今早突然牙关紧闭，四肢抽搐不止！”
周围几个老医官闻声围拢，有人皱眉：“国公爷那顽疾缠了五年，去年冬天已大好，怎会突然加重？”
云泠放下药杵：“备针，我去看看。”
她心里不知。
这样的顽疾，就是各位大人们故意给她出难题呢，就想着她这样初来乍到的。
给你治不好，到时候落个罪正好可以把她赶出太原医院去，但这正好是她立投名状的一个机会。
不服？就让他们心服口服。
英国公府内，榻上的老人蜷缩如弓，脸色青黑，嘴角挂着涎水。
府中供奉的御医正满头大汗地施针，见云泠进来，忙让开位置：“云医官，脉象紊乱如雀啄，怕是……”
云泠搭脉的手指一顿，随即解开老人衣襟，目光落在心口处一块淡青色胎记上。
那胎记边缘隐隐泛着紫黑，她指尖按上去，老人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取烈酒来。”她声音平静，“再备三枚银针，烧至微红。”
众人不解，却见她蘸了烈酒，在胎记周围快速推拿。
待皮肤泛红，她抄起烧红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入胎记中心及两侧。
“嗤”的一声，银针拔出时，带出几滴黑血。
老人抽搐骤然停止，喉间发出一声悠长的喘息，竟缓缓睁开了眼。
“水……”
满室皆惊。御医颤声问：“这是……”
“不是顽疾，是虫积。”云泠擦着手。
“五年前国公爷狩猎时被毒虫叮咬，虫卵入体，每逢节气交替便会发作。那胎记原是叮咬处，虫卵在皮下结巢，昨日惊蛰，虫体异动才引发急症。”
英国公这病症很快就被治好了，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医院里面的人都没发现。
不过没发现也正常，她是有师傅的，她的师傅空谷方士可是见惯了世界上所有疑难杂症的，这些人没见过也正常。
那些太医们看这么轻轻松松，就把这病治好了，每个人都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女子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的，并不是所谓的关系户，许多人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三日后，英国公亲自带着匾额登门，上书“妙手回春”四个金字。太医院门前，卢院判领着一众医官，对着云泠深深一揖：“我等服了。”
傍晚，楚萧的马车停在太医院后街。
云泠掀帘上车，见车厢里铺着软垫，案上摆着个素瓷瓶，插着几枝初绽的红梅。
“去哪？”她问。
“去了便知。”楚萧递过一个锦盒，“昨日见你看那幅画时眼亮，给你寻来的仿品。”
锦盒里的画轴展开，笔触苍劲，确有原作风骨。
云泠指尖拂过江面的留白，嘴角微扬。
马车停在一处雅致别院，院里搭着半旧的戏台，几个乐师正调弦。
楚萧引着她坐下，台上忽然响起一曲《高山流水》，琴音清越，正是她常弹的调子。
“还有这个。”楚萧又递过一卷书，竟是她寻了许久的书卷，书页间夹着张纸条，是他亲笔抄的词，字迹挺拔如松。
乐师换了笛子，吹起《折柳》。
楚萧道：“那日你说，最喜欢听风吹过竹林的声音。”
院角的风穿过竹林，沙沙声混着笛音，落在云泠耳中。
她抬眼望进楚萧的眸子，那里映着灯火，也映着她的影子。
“楚萧，”她轻声道，“你不必如此。”
“我愿意。”
“在医院里头的那些老东西们服你了，这是大好事一桩，这是给你开庆功宴呢。”
笛声转柔。云泠笑了，“没想到这事情你比我还高兴啊。”
云泠心中对楚萧的印象越来越好，有一个人能够为了自己高兴的事情而高兴，祝福自己，这何尝不是天大一件幸事呢？
云泠在太医院的声望，自英国公府一事便彻底稳固了。
清晨的药房里，往日那些对她挑眉冷眼的老医官，如今见了面都要先拱手问声“云医官早”。
小医官们更是捧着医书围上来，连研磨都抢着代劳。
卢院判捧着新修订的《太医院药材总目》来找她时，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云医官，这几味南疆药材的药性注解，还得劳你斧正。”
云泠接过册子，指尖划过“曼陀罗”三字。
去年有位御医错把它当寻常花草入药，险些出了人命。
她提笔在页边批注：“花开六瓣者有毒，可镇痉；八瓣者无毒，能安神，需以银针试之，变色则弃。”
赵院判凑过来看，越看越心惊：“竟还有这区分？我等行医三十年，竟不知……”
“不过是乡下长大的，可能见的多了，各位大人们长于京城，许多东西没见过，也是自然的。”云泠搁下笔，“没关系，日后若是需要直接找我，我会为各位大人注解的。”
正说着，外头传来车马声。
英国公府的管家提着食盒进来，满脸堆笑：“云医官，我家老爷今日能下床走动了，特意让小的送些点心来，都是您那日说合口味的。”
食盒打开，水晶糕、杏仁酥，样样精致。
周围的医官们看得眼热，有人打趣：“云医官这面子，可比咱们院判还大。”
云泠把点心分给众人，自己只拿了块杏仁酥。
她知道，这不是面子，是能力换来的敬重。
一个人若是没有能力去到哪里都有人会瞧不起，能力也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这些尊重是她靠自己的医术赢得的。
不过她也不怪罪太医院里头的人，一开始对她横眉冷对，因为是个正常人，遇到新人来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瞧不起，他们并不坏，只是世俗的眼光，封建的思想让他们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她这样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让天下人知道女子也能比男子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