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谎言(1 / 1)
云泠将那封信锁进妆奁最底层,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锁时,眼神已经定了下来。
“明喜,备些银两和换洗衣物,我们去趟扬州。”
明喜刚把药碗端过来,闻言手一顿:“现在就走?三皇子那边……”
“他问起就说我去找我以前的姐妹小住。”云泠打断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滕王的话不能全信,但这余菀清必须查清楚。”
连夜收拾妥当,天未亮时二人已坐上南下的马车。
云泠掀开车帘看了眼侯府的方向,那里静悄悄的,楚萧应该还没察觉。
她想起楚萧曾说过,他幼年随养父母在扬州长大,养父母开着家杂货铺,姓楚。当时他说这话时正帮她剥橘子,阳光落在他睫毛上,语气轻快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那时她信了。
马车走了三日,进扬州地界时正赶上一场雨。
青石板路被浇得油亮,两侧商铺的幌子在风里摇摇晃晃。
云泠找了家客栈住下,换上一身素色布裙,倒像个寻常人家的姑娘。
“先去官府查户籍?”明喜问道。
云泠摇头:“官府的册子未必全。我们先找杂货铺集中的街面,挨家问。”
扬州城不算小,杂货铺却多集中在城南的老街区。
二人从街头走到巷尾,见着挂着“杂货”招牌的就进去打听。
“请问掌柜的,这附近可有姓楚的人家开杂货铺?”
“姓楚?没印象。”
“楚家?前几年倒是有个姓褚的,不过早搬去苏州了。”
“杂货铺?这一片都是老商户,没听说过姓楚的。”
问了整整两天,腿都走酸了,得到的答案却惊人地一致——扬州城里,近年从没有姓楚的杂货铺老板。
云泠站在石桥上,看着桥下穿梭的乌篷船,眉头拧得很紧。楚萧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她,除非……他的养父母根本不姓楚,甚至他在扬州的过往都是编的。
“小姐,会不会是记错了地名?”明喜递过帕子,“或许是附近的县城?”
“不会。”云泠接过帕子擦了擦汗,“他说得很清楚,就是扬州城,还说过东关街的早茶最地道。”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争执声。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正和铺面老板吵得面红耳赤,似乎是为了欠账的事。
“你这铺子都快兑出去了,还赖着我的货钱!当初要不是看在你家婆娘是余府出来的,我能赊给你?”货郎嗓门极大。
云泠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老板:“你家婆娘是余府出来的?”
老板见她衣着素雅却气度不凡,愣了愣:“是……是又怎样?”
“哪个余府?”
“还能有哪个?就是前几年搬走的余尚书家,他家小姐当年……”老板话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口,眼神有些闪烁。
云泠心里一动:“余尚书家的小姐,是不是叫余菀清?”
老板脸色骤变,慌忙摆手:“不知道,不知道!”
货郎在一旁撇撇嘴:“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家婆娘是余小姐的陪嫁丫鬟?当年余小姐跟人跑了,余尚书气得大病一场,全家搬去京城了,这事在扬州城谁不知道?”
云泠心跳猛地加速,追问货郎:“你说余菀清跟人跑了?跟谁?”
“那谁知道?”货郎挑着担子要走,“只听说那男人生的很俊朗,后来不知怎么就带着余小姐走了,余尚书派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俊朗?云泠脑子里“嗡”的一声,楚萧确实很俊朗,就拿它今日下扬州来看,整个扬州都没有比他俊朗的男人。
她谢过货郎,转身对明喜道:“去查余尚书家的底细。”
明喜点头要走,却被云泠拉住:“等等,先回客栈。”
她突然觉得累了。
扬州没有楚家杂货铺,却有个跟武将跑了的余菀清,这答案几乎已经摆在眼前,再查下去,不过是把那层窗户纸捅得更破。
回到客栈时,却见店小二候在门口,手里拿着封信:“姑娘,刚才有人送来的,说是给您的。”
信封上没有署名,云泠拆开一看,只有一行字:速归,京中有变。
字迹是楚萧的。
她捏着信纸,指节泛白。京中有变?是太子那边又有动作,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明喜,收拾东西,我们回京城。”
回程的马车比来时快了许多,云泠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脑子里乱糟糟的。楚萧为什么要骗她?他和余菀清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封信里的“等我归来”,又是等谁归来?
越想心越沉,仿佛坠了块石头。
进京城时已是深夜,城门守卫见是她的马车,直接放行了。刚到侯府门口,就见楚萧站在灯下,身上落了层薄雪。
“你去哪了?”他快步迎上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我派人去你姐妹家问过,说你没去过。”
云泠看着他,他眼底有红血丝,像是等了很久。若是往常,她或许会心疼,可现在,只剩下一片冰凉。
“我去了趟扬州。”她淡淡道,“想去看看你说的杂货铺,可惜没找到。”
楚萧脸上的急切瞬间僵住,眼神闪烁了一下:“你……去扬州做什么?”
“不做什么。”云泠下车,绕过他往府里走,“就是突然想去看看。对了,我还听说了件事,扬州有位余小姐,跟一位男人走了,你知道吗?”
她没回头,却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重了。
进了府门,明喜刚要关门,就听楚萧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沙哑:“云泠,有些事,我想跟你解释。”
云泠脚步未停:“不必了。京中有变,你还是先处理正事吧。”
她走进内院,将楚萧和他未说出口的解释,都关在了门外。
有些事,解释不解释,又有什么区别呢?就像滕王,到最后也没觉得自己错了。或许楚萧有他的苦衷,可欺骗就是欺骗,就像一根刺,扎进心里,拔出来会流血,不拔,会一直疼。
回到屋中,明喜端来热茶:“小姐,三皇子还在外面站着。”
云泠捧着茶杯,指尖传来暖意,心里却依旧冰凉:“让他站着吧。”
她现在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太子虎视眈眈,滕王虽入狱却未必安分,楚萧这边又出了这样的事,她好像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慌了。
毕竟,她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依附别人才能活下去的云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