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旧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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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恩准,御医署正令叶清辞所涉巫蛊一案,钦命三司协理,左都御史张廷芳为主审,重新复核证据,查问人证,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议,钦此。”

旨意一下,朝堂震惊,大臣们面面相觑,心中都在猜测皇帝重掀旧案的真正用意。

紧接着,又一道旨意下到了后宫。

“此次春猎,贵妃温氏,贵嫔萧氏,淑容叶氏,伴驾随行。”

长信宫中。

温婉凝半卧在美人榻上,云鬓低垂,缓缓把玩着一块白玉佩,玉面打磨得光滑如镜,隐隐映出她眼角的那枚朱砂小痣。

那痣曾是她得宠时,最得皇上怜惜的一点,如今却仿佛也成了眼中的钉。

香炉中燃着宫中特制的百花沉香,气味甜腻却厚重,像极了她这几日堵在心口的闷气,令她心烦不已。

屋外春风阵阵,似有人在她耳边絮语,又似六宫众人在背后对她的讥讽嘲笑。

皇帝春猎伴驾居然也要带上那个贱人?!

春猎伴驾何等大事,从来非嫔位之上者不可随行,皇帝竟然为了她,屡屡破禁!

她蓦地捏紧了玉佩,“皇上如今连长信宫的门都不进了,真真是中了那贱人的毒!”

声音不大,却是从齿缝中挤出,字字怨恨,玉佩被她扔向案几,“咯哒”一声,撞在边上,生生磕出了一道裂痕。

柳昭仪坐在一旁,吓了一跳,陪着笑脸,“娘娘,林姐姐出事后,除了景和宫和长宁宫,皇上谁的宫里都没进过。”

她与贵妃不同,本就不甚得宠,位份又不高,一年到头也难得伴驾几次。但对于叶如棠这个比自己位份还低的妃嫔能得此殊荣,同样十分不满。

温婉凝听罢,冷哼一声,缓缓坐直,眉眼间的怒气把她素来的端庄温婉全部一扫而空。

“六宫皆知林淑容是本宫的人,她如今废黜,打入冷宫,拖累着本宫成了后宫的笑柄!”

空气骤然沉下来,只有香炉燃烧的细微声响,安静得令人窒息。

柳昭仪垂下眼眸,心中暗忖,林淑容分明就是为你出手才被贬的,如今前程尽废,身陷冷宫,还要被你如此埋怨。

一直以来,除了林淑容就是自己与贵妃走的最近,如今林淑容如此下场,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了?

她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昭淑容她,确也有些手段。”

话音一落,屋内似乎更冷了几分。

温婉凝怒极反笑,眼中寒光一闪,“她有手段?”

“哼!”贵妃的语气饱含讥讽,“若不是仗着有德妃撑腰,皇上又偏宠于她,她能有什么手段!”

柳昭仪顿了顿,“娘娘,如今,是德贵妃了。说来也怪啊,这德贵妃平日在后宫不言不语,怎地也能被她迷惑?”

温婉凝仿佛陷入了沉思,眼神晦暗不明。

柳昭仪坐得比方才更规矩了些,“娘娘,皇上下旨重查巫蛊案,由张廷芳大人主审,您看……”

温婉凝的眼神变了,冷笑道:“陛下为了她,十年前的旧案都要翻出来重审。”

“本宫记得,张廷芳同萧家联姻了?”

柳昭仪怔了一下,连忙回禀,“是,他的嫡长子张文彦娶的是萧家的二姑娘,去年刚刚产下一子。”

她将头低下,眼角却悄悄瞄着贵妃阴沉的脸色,贵妃似乎,对当年这件旧案颇为看重啊,莫非……有何隐情?

温婉凝望向窗外,丝毫没有注意她,眸光闪动,面色阴郁。

正午时分,宁寿宫。

窗外日头高起,阳光却被厚重的纱幔挡在屋外,

炭盆里的火烧得正旺,殿内檀香丝丝缭绕,一片静谧。

陈嬷嬷屏着气息,悄悄合上门扉,轻得毫无声息。

她走近榻前,低声回禀,“太后,今日早朝,圣上下旨,重审叶清辞巫蛊旧案。由张廷芳大人主审。张大人退朝之后便闭门谢客,说是要避嫌裁断。”

赵太后倚着细绣软枕,手指缓慢的一推,一拨,捻着一串老檀珠。

“避嫌裁断?”她嗤笑一声,手中未停,“他避的是,几个世家会插手他查案罢了。”

陈嬷嬷低着头,“温家在京中树大根深,温贵妃本是温家的掌上明珠,如今更是高居后妃之首。“

“萧家自诩清流世家,声望极高,为天下读书人所仰慕。”

她顿了顿,“两年前张大人的嫡长子娶了萧家的二姑娘,且已产下一子,如今这两家的关系,千丝万缕。皇上将查案之事交于与张大人,其用意不言而喻。“

“赵、温、萧三家鼎足而立已有数载,皇上骤然要严查旧案,许多大臣私底下都猜测,这是皇上要借机打破格局,收权独揽。

赵太后缓缓将手中那串檀珠收起,语气悠然,“哀家的好儿子啊!”

“奴婢打探到,大理寺那边今日便已经将当年的相关记录送去了张大人手中。“

“太后,您可是赵家的依仗,虽说多年来您安坐深宫,稳如泰山。但圣上若真有此意,也不可不防啊。”

屋内空气凝滞,炭火明明还在跳动,房中却莫名地冷了几分。

赵太后指骨不疾不徐地扣着几案,喃喃自语,“这些年他稳坐江山,世家皆对他毕恭毕敬,从未出半点纰漏。他如何便动了这番心思?”

陈嬷嬷低眉敛眸,“太后,皇上这样做,会不会是,为了昭淑容?”

“这位昭淑容可是叶清辞之女啊,如今又圣眷正隆。前些日子,老奴跟您回禀过,圣上赐了不少昭华宫的旧物给这位淑容娘娘,甚是宠爱。”

赵太后的手指微微一顿,思索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昭和已逝多年,圣上依旧对她痴心一片,断不会移情他人。”

她唇角勾起,语带不屑,“这后宫里的女人啊,待久了,最后都是一个模样。这位昭淑容,她是叶清辞之女又如何?不过只是仗着新鲜罢了,皇帝才对她另眼相看。”

陈嬷嬷为她添了一盏茶,“太后所言极是,那咱们?”

“咱们?”赵太后面无表情,“不必理会。主审既是萧家人,那就且看萧家如何应对罢。”

“今日退朝后,萧家二爷递了帖子,要进宫请安呢。”

“萧敬之?”

“正是。”

赵太后将茶盖轻轻一拨,瓷盖和杯沿擦出一声脆响。“萧家的动作不慢啊。”

她眼角微挑,“温家呢?”

陈嬷嬷微一怔,旋即低声道:“温贵妃刚被罚俸一年,李来福死在禁言房,林淑容打入冷宫,景和宫的内线当众杖毙,她羽翼刚折,此时应当不会再有异动。“

她顿了顿,又道:“温贵妃这一次,伤得不轻。”

赵太后慢悠悠的道:“她羽翼折了也好,这些年她圣宠不断,风头独占,难得如今皇帝有了新宠,后宫不再是她一枝独秀。百花齐放,才是哀家乐见。”

随后她从案边取出了一本《心经》,轻轻翻开,手指点着上面的小字,一句一句轻声念了起来。

陈嬷嬷识趣地退了半步,躬身垂手立在一旁,不再出声。

檀香绕着帘帐缭绕,佛音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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