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童永贞(1 / 1)
拍卖台上,第二件宝物的神秘帷幕终于垂落。方才还人声鼎沸的穹顶大厅,刹那间陷入一片死寂。方才那些高谈阔论、觥筹交错的声响,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骤然扼断。空气中弥漫的灵茶氤氲热气,也仿佛被冻结在半空,凝滞不动。一股无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威压沉沉笼罩下来,源头并非来自台上的宝物,而是拱卫在巨大黑绒罩布周围的守卫。
他们的人数远超第一件宝物展出时数倍,个个气息沉凝如渊,眼神锐利如刀,警惕地扫视着下方每一张面孔,连最细微的灵力波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更令人心悸的,是台侧阴影里静静矗立的数位毛家核心修士,他们袍袖无风自动,周身灵力隐而不发,却形成一堵无形的墙,将高台与宾客彻底隔绝。
这哪里是拍卖,分明是押送重犯的刑场。
厚重的玄黑绒布终于被二毛小姐亲手揭开,露出的并非预料中的华美宝匣或神兵利器,而是一只丈许高的巨大囚笼。
笼体不知由何种幽暗金属铸就,表面密布着古老而狰狞的符文,每一笔划都隐隐流动着暗红的光泽,如同凝固的污血,散发着隔绝灵力、镇压神魂的冰冷气息。
四个气息沉凝如山的毛家核心人物——四毛、六毛、八毛、十毛,分立四角,合力抬着这沉重的牢笼,脚步踏在特制的禁灵石板上,发出沉闷如心跳的“咚…咚…”声,每一步都敲在在场所有修士紧绷的心弦上。
笼门无声滑开,锁链摩擦的刺耳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光芒泻入囚笼深处。
那里面蜷缩着一个身影。
空气仿佛被彻底抽空,无数道目光瞬间凝固。满场修士,无论修为高低,皆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那声音汇聚成一片压抑的潮汐。
笼中竟是一个女子。不着寸缕,肤光胜雪,宛如最上等的羊脂美玉精心雕琢而成。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几缕黏在苍白失色的脸颊上,更衬得那容颜惊心动魄。眉如远黛,鼻梁秀挺,唇色淡如初樱,纵然身处如此绝境,依旧无损其半分倾世风华。
尤其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本该顾盼生辉,此刻却盛满了绝望的死水,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凝结成珠,无声地滑过光滑的脸颊,在下颌处汇聚,滴落在冰冷的笼底,溅起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整个穹顶大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泪水滴落的微弱回音。
“童…童长老?”前排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地低呼出声,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玄鹤门…南山泊洲第一美人…童永贞!”另一个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确认道。这名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死寂的现场,低低的惊呼和难以置信的议论嗡然炸开。
台上,二毛小姐满意地欣赏着台下众生百态。她脸上那精心描画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还加深了几分,红唇弯起,露出珍珠般的贝齿,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封的漠然。她优雅地抬起手,轻轻压了压,那无形的威压随着她的动作陡然增强,喧嚣的大厅竟被她一人之力硬生生压了下去。
“诸位道友眼力不凡。”二毛小姐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清晰地穿透寂静,“不错,笼中仙子,正是玄鹤门太上长老,苦修《太玄玉女经》三百余载,臻至化神境界的童永贞,童道友。”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双瞬间变得炙热贪婪的眼睛,尤其是在那些元婴后期修士脸上停留得更久。
“童道友一身修为精纯无比,尤其这《太玄玉女经》所淬炼的玉女元身,堪称夺天地造化之奇珍。”二毛小姐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的魔力,“若哪位元婴境界的道友能有幸与之双修,得其元阴相助,破开那困扰多年的瓶颈壁障,立时跨入下一个大境界,绝非虚言!”
这番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泼进一瓢冰水,整个拍卖场彻底沸腾了。元婴修士们眼中射出赤裸裸的占有欲,呼吸变得粗重无比,仿佛笼中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修士,而是一件能助他们一步登天的绝世神丹。贪婪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在大厅中弥漫、冲撞。
然而,二毛小姐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收,声音瞬间变得冰冷而肃杀,如同寒冰刮骨:“不过,此等妙用,尚在其次!”
她目光如电,刺向台下,一字一句,重若千钧:“真正的价值在于——童长老这身以《太玄玉女经》苦修淬炼、纯净无瑕的处子之血!乃是开启龙湖山封印着上古凶物的‘阴阳玄武大阵’…唯一的钥匙!”
“轰——!”
整个拍卖场仿佛被投入了九天劫雷的核心,彻底炸开了锅!惊呼、质疑、狂喜、恐惧的声浪直冲云霄,几乎要将那坚固的穹顶掀翻!龙湖山魔碣!阴阳玄武大阵!这些只存在于古老典籍和禁忌传闻中的名字,此刻竟与台上那泪痕未干的赤裸女子联系在了一起!这消息太过骇人,太过震撼,足以颠覆整个南山泊洲的格局!
“钥匙…她的血…竟是钥匙?!”
“难怪…难怪要如此阵仗…”
“阴阳玄武阵…传说下面镇着…”
“玄鹤门…童长老怎会在此?还成了钥匙?”一个带着深深困惑和不安的声音在某个角落响起。
这问题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不少人心头的狂热,带来一阵冰冷的寒意和疑虑。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笼中女子身上,除了贪婪,更多了几分惊疑不定的审视。
就在这混乱的喧嚣达到顶峰时,一个极低、极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幽幽传来,清晰地钻入周围修士的耳中:
“哼,这还看不明白?为了得到这把‘钥匙’,为了确保这‘钥匙’纯净无瑕…寒毛商盟,怕是已经让整个玄鹤门…鸡犬不留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阴寒。
那说话的修士脸色蜡黄,眼神闪烁不定,说完便迅速低下头,仿佛生怕被谁记住面孔。然而,这短短一句话所蕴含的血腥信息,却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飞速扩散开来。
“灭…灭门?”
“玄鹤门…没了?”
“为了她一人…屠灭一宗?!”
“寒毛商盟…好狠的手段!”
惊骇的低语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取代了之前的狂热。许多修士脸上血色褪尽,看向台上那依旧巧笑倩兮的二毛小姐,以及笼中那眼神空洞、宛如精致玉雕的童永贞时,目光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和深深的寒意。台上那倾世容颜与绝望泪痕,此刻在众人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永不消散的、由玄鹤门万千冤魂凝聚而成的猩红血雾。
毛家修士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指腹下是冰冷的金属纹路,那股寒意似乎能顺着血脉一直冻结到心底。他们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鹰隼,无声地逡巡着台下每一张惊疑不定、因恐惧或贪婪而扭曲的脸。任何一丝异样的灵力波动,任何一道过于炽热的目光,都可能引来他们雷霆万钧的扑杀。
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威压之下,二毛小姐的声音再次响起,清越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主宰生死的漠然:
“诸位道友,机缘当前,亦或劫数随身,皆在一念之间。此‘玄鹤玉钥’,起拍价——”她红唇轻启,吐出的数字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心上,“…极品灵石,一万方。”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唯有笼底,一滴新的、微凉的泪珠,悄然凝聚在童永贞低垂的眼睫末端,颤巍巍地,将落未落。那滴泪珠,映着拍卖场穹顶倾泻下来的、冰冷而辉煌的灵光,也映着台下无数双被贪婪与恐惧烧灼得通红的眼睛。它无声地悬垂着,像一颗即将坠入深渊的星辰,又像一枚为整个玄鹤门敲响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