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任圣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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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月之宝的余威在清朗的海面上缓缓散去,只留下两缕即将消弭的焦灼雾气,无声诉说着方才的诡谲。星穹之舟继续航行在流淌着星辉的蓝银月海之上,鹿骊心头的警惕却如磐石般沉下,目光扫过那片神秘深邃的海域,幽深难测。

常小曼侍立在他身后,指尖缠绕的藤蔓微微绷紧,显然也未曾从刚才的幻象中完全放松。鹿寒巨大的鼠耳不时转动,捕捉着海风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波动。夫诸踏浪而行,冰蓝眼眸中的戒备未曾稍减。

就在这片宁静与暗流交织的诡异氛围中,异变陡生!

那轮原本只是巨大、散发着柔和蓝银光晕的圆月,毫无征兆地,光芒暴涨!

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骤然喷发,又似沉睡的神祇睁开了眼眸。浩瀚、纯粹、沛莫能御的月华之光,瞬间倾泻而下!整个月海,上至天穹下至深海,被这骤然亮起的光芒彻底笼罩。光线之强,竟将这片深邃的蓝银秘境照得亮如白昼!星穹之舟那幽邃的舰体,在这无边的光明中,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流动的液态白银,连护罩上流转的星辰微光都被彻底掩盖。

这光,并非刺目,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带着神圣意味的辉耀。

几乎在同一刹那!

“哗啦——!”

“呦——!”

“嘶——!”

月海之下,无论先前凶戾的海兽,还是空灵神秘的美人鱼,亦或是那些潜藏在蓝银雾气深处、伺机而动的无形精魅,此刻全都发出了形态各异、却饱含着同样情绪的嘶鸣与吟唱!那是敬畏!是臣服!是源自生命本能的顶礼膜拜!

无数巨大的海兽头颅、曼妙的人鱼身影、甚至是一团团模糊的蓝银光雾,纷纷破开海面,朝着那轮光芒万丈的圆月方向,虔诚地伏下身躯。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朝拜他们唯一的神祇。整片月海,瞬间陷入一种宏大而肃穆的寂静朝圣之中。

鹿骊瞳孔骤缩,羽蜕境后期的神念在这浩瀚神威下,竟也感到一阵心悸的渺小!他猛地抬头,望向那光芒的源头——那轮此刻已无法直视的圆月。

只见一道凝练到不可思议、如同九天银河垂落的巨大光柱,自那轮炽烈的圆月中笔直地投射下来!光柱粗壮无比,连接着天与海,像一道由纯粹月华编织而成的、巨大无匹的帘幕,又似一条通往神域的阶梯。

帘幕之中,光晕流转。

一道身影,正踏着那垂落的光帘,缓缓而下。

那是一个女子。

她的出现,仿佛瞬间抽走了这片被强光照亮的天地间所有的光华,让一切都沦为黯淡的背景。鹿骊自认见过无数绝色,无论是清冷如仙的常小曼,还是那些月海精灵般的美人鱼,在此刻这道身影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失去了所有颜色。

她的美,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不容置疑的侵略性,却又矛盾地糅合着神性的高远。

眉如出鞘之剑,斜飞入鬓,带着一股逼人的英气。脸庞并非世俗偏好的柔媚无骨,反而带着清晰而优美的棱角,下颌线条分明,透着一股坚韧与力量。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在无瑕月华的映照下,泛着玉石般温润又充满生命力的光泽。鼻梁挺直,唇形饱满,色泽如同初绽的玫瑰花瓣,不点而朱。

最慑人心魄的是她的眼眸,深邃如同蕴藏了整片星海,又像是两汪倒映着亘古月色的寒潭。眸光流转间,既有洞察世事的睿智,又带着一丝俯瞰众生的淡漠。她身着一袭样式极其简洁的月白色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却比世间最华美的霓裳更引人注目,裙裾在垂落的月华帘幕中轻轻飘拂,仿佛自身便是月光的一部分。

她赤着双足,每一步踏在光帘之上,脚下便漾开一圈圈涟漪般的柔和光晕。而托起她双足的,并非实物,竟是一枚浑圆无瑕、约莫尺许直径的银白色光球!那光球通体散发着精纯至极、仿佛凝聚了月亮本源精华的柔和光芒,温驯地悬浮在她脚下,随着她的步伐微微起伏。

她的气息,浩如烟海,渊深似狱!羽蜕境后期巅峰!距离那传说中的化神之境,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随时可能捅破,羽化登仙!

鹿骊的心神,在看清这女子面容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都为之一窒!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惊艳,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警惕与思绪。他见过无数强者,也见过无数美人,却从未有任何一人,能将如此惊心动魄的美貌与如此令人窒息的强大修为,如此完美地融为一体,形成一种近乎神迹的冲击!

她,也看到了这艘悬浮在月海之上、格格不入的庞然大物。

那双蕴藏星海与寒潭的眼眸,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落在了星穹之舟上。那目光仿佛具有穿透一切的力量,让鹿骊感觉自己连同这艘巨舰,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的审视之下。

短暂的静默,如同时间凝固。

鹿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滔天波澜,羽蜕境修士的定力让他迅速恢复了表面的镇定。他心念微动,星穹之舟核心舱的巨大玄晶视窗无声地滑开,他的身影出现在甲板边缘,朝着那踏月而来的女子,拱手朗声道:“在下日月宗弟子,无意闯入此间秘境。得见仙子法驾,三生有幸。仙子若不嫌弃,可愿登舟小叙?”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浩荡的月华与海兽朝圣的寂静,传入那女子耳中。

那剑眉微扬,带着棱角的绝美脸庞上,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浅笑。她并未开口,只是微微颔首。

下一刻,她脚下那枚浑圆的月白光球光芒一闪,托着她的身影,轻盈地穿过星穹之舟的能量护罩——那足以抵御羽蜕境全力轰击的护罩,竟对这光球和她本人没有产生丝毫阻滞!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她踏上星槎冰冷的甲板,足尖轻点,那枚月白光球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眉心,消失不见。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

“此舟,甚是有趣。”她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玉相击,清冽悦耳,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每一个字都仿佛能叩击在听者的神魂深处。她目光扫过星槎那活物般的舰体线条,以及表面流淌的星辰脉络,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赞叹之意,“巧夺天工,近乎造化。想不到这四大部洲,竟能孕育出如此神异的飞行之宝。”

“仙子谬赞了。”鹿骊心中微凛,面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此乃连星盟常守拙大师呕心沥血之作,鹿某侥幸得之。”

“哦?”女子眼中掠过一丝了然,随即那深邃的目光重新落回鹿骊身上,带着一丝洞悉的意味,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足以令星月失色的弧度,“想必,你就是鹿骊了。”

鹿骊心头猛地一跳!受宠若惊之感油然而生,同时升起更深的惊疑。她竟知道自己?他连忙再次拱手:“正是在下。敢问仙子尊讳?缘何识得鹿某?”

女子却只是轻轻一笑,并未回答。那笑容如同月下昙花,惊艳却短暂。她目光转向四合院洞开的门户:“此处倒是清雅,不似这巨舰冰冷。”

“仙子请。”鹿骊侧身引路。

两人步入四合小院。院内,智慧树叶片微颤,发出沙沙轻响,似在低语。夫诸警惕地抬起头,冰蓝眼眸凝视着来客。白泽依旧懒洋洋地趴着,只是金色的竖瞳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鹿寒则缩在墙角,巨大的鼠耳紧紧贴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仿佛遇到了天敌。

常小曼早已立在院中,低眉垂目,姿态恭谨地侍立一旁。然而,当那月白身影踏入院门的瞬间,当她看清那张集天地灵秀与无上威仪于一体的容颜时,一股难以遏制的、混杂着自惭形秽与强烈不安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她本是清丽佳人,此刻却感觉自己如同米粒之珠,在这轮皓月面前黯淡无光。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指尖缠绕的藤蔓几乎要勒进肉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翻涌的酸涩与难以言喻的嫉妒,几乎要将她吞噬。

鹿骊引那女子在院中石凳坐下。石桌冰凉,女子却浑不在意。

“仙子请坐。”

女子落座,姿态自然而优雅,仿佛她才是此间主人。鹿骊在她对面坐下。

“仙子修为通天,不知对羽蜕之后,神魂与法相相融之道,可有心得?”鹿骊斟酌着开口,试图以论道切入。眼前这位,可是实实在在的半步化神!若能得她片语点拨,胜过苦修百年。

女子看了他一眼,眸光深邃,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想。她并未藏私,清冷的声音流淌在宁静的小院,寥寥数语,便点出了几个困扰鹿骊许久的关窍,直指本源,言简意赅,却如同拨云见日,让鹿骊豁然开朗,心中震撼更甚。

话题渐渐深入,谈及四大部洲之外,那些存在于古老空间中的宝游秘境,以及近年来一些秘境空间莫名破碎、法则紊乱的异象。

当说到此处时,女子那英气勃发、仿佛永远带着一丝俯瞰意味的绝美脸庞上,第一次掠过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忧郁。那忧郁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在她深邃的眼眸中漾开一圈涟漪。

“法则紊乱,空间破碎……非是自然。”她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沉重,“此乃征兆。征兆那……或许不远了。”

大劫?!

鹿骊心头剧震!能让一位半步化神的存在都流露出如此神色的“大劫”,该是何等恐怖?他想追问,女子却已轻轻摇头,显然不欲多言。

她话锋一转,脸上那丝忧郁迅速隐去,重新恢复了那种带着距离感的清冷与神秘,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再次落在鹿骊身上:“你既在此相遇,也算有缘。本座近日听闻一事,或与你有关。”

鹿骊收敛心神,正襟危坐:“仙子请讲。”

“日月宗九曜长老之一,太阴辰君任圣天,”女子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个不相干的人,“将于不久之后,在她所掌控的‘蟾宫幻境’之中,遴选双修道侣。”

鹿骊微微一怔。

“此幻境玄妙,非有缘者不得其门而入。”女子继续说道,目光在鹿骊脸上停留了一瞬,“你身负异宝,气运不凡,倒是有几分资格,可去一试。”

鹿骊心中念头急转。太阴辰君任圣天?九曜长老中最为神秘强大的存在之一?她的双修遴选?这……

“不过,”女子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万载玄冰,一股无形的、令人神魂冻结的威压瞬间弥漫整个小院!连智慧树的枝叶都停止了摇曳!“任圣天此人,最是厌恶轻浮浪荡、拈花惹草之徒。若其道侣……胆敢背着她行苟且之事,无论身处何地,修为几何……”

她的话语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杀意,那如同实质般冻结空间的恐怖威压,已经清晰地传达了一切——形神俱灭,万劫不复!

鹿骊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寒意,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常小曼更是脸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攥紧的手指指节已然发白。

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女子缓缓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高远莫测的神情,仿佛刚才那冰冷的警告只是幻觉。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她淡淡说道,目光扫过这方小院,最后落在鹿骊身上,微微颔首。

眉心光华一闪,那枚浑圆无瑕、凝聚着月亮本源精华的月白光球再次浮现,温驯地悬浮在她脚下。

“告辞。”

话音未落,月白光球托着她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纯净的月华流光,自院内冲天而起!没有撕裂空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轻盈地、仿佛毫无重量地逆着那垂落海面的巨大月华帘幕,扶摇直上!

她的速度看似不快,实则快到了极致,身影在浩瀚的月华光柱中迅速变小,直向那轮依旧炽烈、如同白昼光源的圆月飞去!

直到那道惊鸿般的身影彻底融入巨大的月轮之中,那垂落海面的月华帘幕才如同被无形之手缓缓收起,炽烈的光芒也随之迅速黯淡,月海重新恢复了蓝银交辉的深邃与神秘,朝圣的海兽与人鱼也悄然隐没。

星穹之舟上,四合小院内,一片死寂。

鹿骊兀自望着那轮恢复平静的圆月,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复。

任圣天……蟾宫幻境……双修道侣……那冰冷彻骨的警告……还有最后那逆月华而上的身影……

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太阴辰君——任圣天!

刚才那踏月而来、英气绝世、威压半步化神的女子,竟然就是她本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鹿骊。是惊?是惧?是难以言说的悸动?还是那最后一丝关于“蟾宫幻境”的、带着巨大诱惑与致命危险的……缘法?

他僵立在原地,月光洒落,映照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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