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9章 冬日剧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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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坐上了飞往开普敦的航班,逃离了苏联,不,现在叫俄罗斯的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开普敦的好望角,狂风卷起大西洋和印度洋交汇处的巨浪,狠狠拍打着黑色的礁石。

桌山笼罩在流动的桌布云下,我们住在维多利亚港区,白色的游艇桅杆林立,空气中是炸鱼薯条和烤肉的混合香味。

在这里肤色带来的界限依然清晰可辨,但空气中已能嗅到变革来临前的一丝松动气息。

一个黑人出租车司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兴奋地告诉我们:“曼德拉先生快出来了,快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比桌山顶的落日还要亮。

云燕在海边集市买了一大串色彩斑斓的珠链,戴在手腕上叮当作响。

我们在信号山俯瞰整个海湾,夕阳把海面染成熔金,远处罗本岛的轮廓在暮色中沉默,像一块历史的伤疤。

在南非呆了半个月,我们应邀去了京都,那是小鬼子的地盘。

忌部平龙派人来接待,但不是凉子,而是几个礼貌的年轻人,他们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帖。

深秋的岚山枫叶红得惊心动魄,我们走在哲学之道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清水寺的舞台悬在枫林之上,穿着和服、梳着精致发髻的少女们三五成群,对着摄影师的尼康镜头羞涩地笑,柯达胶卷的洗印店更是跟小卖部似得,随处可见。

祇园夜晚的灯笼次第亮起,偶尔能瞥见行色匆匆的艺伎,雪白的后颈在昏黄光线下惊鸿一现。

在龙安寺的枯山水庭院前,我们静静地坐了很久,细密的砂纹被竹耙梳理出禅意的韵律,几块顽石静卧其中。

云燕躺在我怀里,轻声说:“五哥看这砂,像不像时间?被梳理,被塑造,看似有痕,实则无住。”

我握紧她的手,想起神农密林,北极的冰尘、莫斯科的寒夜、开普敦的风浪,还有深圳工地上机器的轰鸣、古玩店里袅袅的茶烟。

我没有回答,世界太大,也太小,我们用胶卷相机拍下满山的红叶,镜头里是流动的色彩,也是凝固的时光碎片。

在小日本那呆了几天,我们便返回了欧洲,目的地是巴黎,艾玛亲自带我们在塞纳河游船,在船上看着艾菲尔铁塔在夜色中点亮,璀璨如星河倒坠。

云燕靠在船舷,晚风吹起她的发丝。

她忽然说:“五哥,你看这些地方,各有各的精彩,也各有各的麻烦,可走到哪儿,好像都绕不开人心里的欲望和挣扎,还有那些藏在角落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指的是什么我们都心照不宣,咱心里还有个事,便是那悬而未决的预言,九九年到期的预言。

在巴黎圣母院那巨大的玫瑰花窗下,斑斓的光影投射在古老的石柱上。

游客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我抬头望着那些繁复的、讲述着古老救赎与审判故事的彩色玻璃,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环球旅行像一场盛大的仪式,我们两个人的仪式。

我么又走了几个月,从南到北,由东到西,看遍了世界的五光十色,却也像一面镜子,照见了平静水面下那越来越近的、深不可测的漩涡。

该看的都看了,该散的也散了,是时候该回家了,那个有蓝姐的古董店,有二呆的咋呼,有西楼和阿四的吵闹,更有五院那永远亮着灯、堆满卷宗和古老仪器的地方。

九二年的风物在身后流转成胶片般的记忆,而前方的阳光已经在地平线上探出了头。

春风带着柳絮拂过南门外大街,我和云燕推开了觅宝阁那扇熟悉的、包浆温润的硬木门。

门楣上悬着的黄铜风铃叮当一响,清脆得像是敲碎了旅途中所有的喧嚣尘埃。

店里暖融融的,弥漫着蓝姐珍藏的沉水香和普洱茶混合令人心安的气息。

蓝姐正俯身在一张红木条案前,擦拭着一尊刚清理出来的明青花梅瓶,瓶身上缠枝莲纹舒展流畅。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听到动静,她头也没抬,只嘴角微微弯起:“哟,舍得回来了?这地球仪都快被你们盘出包浆了吧?两口子够好的,弟弟,你可别把云燕丫头累坏了,不行还有姐呢。”她手边放着的那个铜胎珐琅地球仪,被她推了一下缓缓旋转。

云燕笑着扑过去,和蓝姐拥抱,手腕上那串开普敦的彩色珠链叮咚作响,她从随身的藤编大包里往外掏东西:“蓝姐您尽瞎说,我可吃醋啦,看给你带的,京都西阵织的料子,做条披肩肯定好看,还有南非的路依保斯茶”。

后院传来一阵孩童清脆的笑闹,我和云燕循声过去,只见二呆正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西楼骑在他后背,小手揪着他后脖领子,阿四则在一旁拍着手喊:“二叔快爬,快爬驾大马。”雅丽靠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手里织着毛围巾,看着这一幕笑得前仰后合。

二呆喊叫着:“西楼,下来吧,哎呦我的老腰,二叔不成了,要不祭出法宝,变成出执着铠驮着你玩?”

西楼笑道:“二叔你欺负我?我睁开黑眼给你执着铠变没了。”

二呆一抬眼看见我们,顿时像得了救星,一骨碌爬起来,顺手把西楼往我怀里一塞:“哥、嫂子,可算舍得回来了,这小祖宗,比我当年还能折腾。”

西楼咯咯笑着搂住我的脖子,阿四也跑过来,小脸红扑扑地喊:“周伯伯,齐阿姨。”

阳光正好,葡萄藤抽出嫩绿的新芽,院子里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喧闹和生机。

云燕接过雅丽递来的热茶,坐在藤椅上,看着孩子们和二呆追逐打闹,脸上是长途跋涉后终于靠岸的宁静。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安稳的轨道。

我偶尔去觅宝集团总部,处理一些需要掌舵的文件,更多时候是泡在五院那栋爬满常青藤的老楼里。

老旧的档案室中卷宗特有的灰尘和陈年纸张的气息混合着新打印报告的油墨味就像兴奋剂。

巨大的工作台上摊开着最新的遥感图像分析报告,旁边散落着几块从不同渠道收集到的、带着奇异纹路的黑色矿石样本。

王宝庆现在成了院长,他除了回BJ总部或者怀柔收容站,大部分时间都在天津分部。

他左手端着个搪瓷缸子,抬起还缠满写着符文绷带的右手,指着地图上昆仑山脉某处被重点标注的红圈,声音低沉:“小五,最近昆仑山那边有能量波动,比去年又增强了百分之零点三,青海分部的同志去看了,没什么大事儿,林南星那缕残魂还是没消息,像蒸发了一样。”

空气凝重,窗外是蓬勃春意,窗内是关于九九年那个悬而未决预言的沉重

我拿起一块冰冷沉重的矿石,指尖传来细微的、仿佛有生命的脉动感,它像一块来自未来的墓碑,无声地提醒着平静之下的暗涌,可在黑牙感知下,能确定这和黑水至宝没有半点联系。

不过这也不急于一时,还有好几年时间,之后的事谁又能知道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傍晚的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将觅宝阁染成一片温暖的琥珀色。

蓝姐在里间哼起了昆曲,二呆的大嗓门在院子里跟雅丽争论晚上是吃炸酱面还是打卤面,西楼和阿四的蝈蝈在竹编笼子里发出清脆的鸣叫。

茶壶在红泥小炉上咕嘟咕嘟地轻响,蒸汽袅袅上升。

我端起茶杯,温热的茶水熨帖着肺腑。

眼前是妻子相伴、亲朋在侧的人间烟火,是历经风浪后难得的安宁港湾。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是史蒂夫从大洋彼岸打来的,声音带着兴奋,似乎又有什么新的小发现想分享。

我听了听,无非是世界各地出现的奇闻异事,放下电话,目光却又一次掠过墙上那幅《昆仑墟雪霁图》。

画中那片被云雾封锁的绝壁裂谷在暮色渐合的室内,显得越发幽深难测,像一只沉默的巨眼,静静地注视着这满室的温馨,也注视着时间之流,无声地涌向那个既定的、充满未知的终点。

窗外的胡同里,传来悠长的吆喝声:“磨剪子嘞…戗菜刀……”

生活在平静的表象下,带着它所有的温情与悬念继续奔流向前。

阳光终将再次升起照亮前路,无论那路上铺满的是鲜花还是荆棘。(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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