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 / 1)
不过短短两日的光景,竟似苍老了十岁有余。
平太师虽姬妾众多,儿女成行,然嫡出子女,仅有二女一子。如今平明一死,便如同斩断了苏家嫡系的根基。
那些庶出的子女们,虽也身着孝服,跪地哀哭,可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只怕在他们心中,早已暗自庆幸,巴不得这嫡出的兄长早登极乐,好为自己让出一条青云之路!
平母思及此处,心如刀绞,只觉这满屋的悲声,皆是虚情假意。这些个庶子,平日里低眉顺眼,恭顺谦卑,背地里,却不知如何嘲笑她这个无能的嫡母,竟连唯一的儿子都护不住!
如今哲儿惨死,他们面上悲戚,心里怕是早已乐开了花!
念及于此,平母只觉胸口一阵窒闷,几欲晕厥。对她而言,失去的不仅是儿子,更是她晚年的依靠和全部的指望。
往日里那高高在上的威仪,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失魂落魄,形如槁木的妇人。
平棠将母亲的悲恸尽收眼底,却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垂泪。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嫡子夭亡,对于母亲,对于整个苏家,意味着什么。
自此以后,这偌大的卫府,怕是要落入那些庶子之手。而她的母亲,也将成为一个空有其名的当家主母,再无实权。
就连她,也失去了同气连枝的兄弟,在这深深庭院之中,举步维艰。
苏家嫡系,自此一蹶不振。一夜之间,风云变色。
而这一切,皆拜那个女人所赐!
想到这里,平棠的纤纤十指,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泛白,几欲刺破掌心。
庭院之中,秋风瑟瑟,落叶飘零。
“令堂遭此大故,心神俱伤,你且在家中好生照料,宽慰于她。”太子轻声说道。
平棠低垂着头,福身行礼:“妾身谨遵殿下教诲,多谢殿下体恤。”
尹临华微微颔首,转身欲行,却听得身后传来平棠幽幽的叹息:“殿下,在您看来,茅清漪她……当真无辜吗?”
她的声音极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哀怨。
太子顿住脚步,却并未回头,只是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平棠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回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中满是委屈和不忿:
“我视她如亲妹,百般呵护,千般疼爱。可她……她却如此狠绝,对舍弟痛下杀手,竟不留半分余地。妾身……每每思及此事,便觉心寒如冰!”
她越说越是激动,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舍弟……他纵有千般不是,万般过错,可到底是一条鲜活的性命啊!论理,他是您的妻弟,咱们两家,亦是姻亲。可殿下您……您那日在御书房,竟然……”
平棠泣不成声,再也无法继续,只得掩面而泣,任由泪水打湿了衣襟。
太子静静地伫立了良久,待她哭声稍歇,方才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沉静地望着她,缓缓开口:
“若非顾念着两家的姻亲情分,平明……早已不在人世。”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平棠猛然抬首,泪眼婆娑地望向太子,眼中写满了惊愕与茫然:“殿下……您……此话怎讲?”
“清漪为何要对你弟弟痛下杀手,个中缘由,想必你们苏家上下,都心照不宣。”太子并未直接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用一种近乎陈述的口吻说道。
平棠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她紧咬着下唇,身子微微颤抖着,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开口。
太子目光如炬,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孤虽身居东宫,却并非不谙世事。平明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早已是人神共愤,怨声载道。他借着太子小舅子的名头,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甚至……逼良为娼,草菅人命!死在他手中的冤魂,又岂止一个两个?”
他微微一顿,目光陡然一转,望向灵堂的方向,眼神变得幽深而冷冽:“更令人发指的是,他还胆大包天,竟敢在科举一事上动手脚,暗中贿赂考官,企图窃取试题!他虽通过了会试,却在殿试中名落孙山,这其中,难道当真没有猫腻?”
说到此处,太子突然转换了话题:“今年殿试,父皇虽然早有打算,却故意拖延到开考前才公布考题,让那些想通过非常手段获取试题的人无从下手。”
他收回目光,看向平棠,脸色阴沉得可怕。
“身为皇亲,平明的所作所为,丢尽了皇家的颜面!然而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各方势力相互牵制,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若要彻查此事,必定会掀起滔天巨浪,后果不堪设想。”
“试想,若是科举舞弊的丑闻传扬出去,天下士子会如何看待朝廷的公信力?那些通过不正当手段考取功名的官员,又该如何处置?难不成,要将他们全部罢黜?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太子说到这里,语气缓和了一些,“孤也是最近才得到了一些风声,听说平明往年会试前常去拜会一位致仕的老翰林,两人私交甚密......”
“不……这不可能……”平棠惊恐地摇着头,嘴唇颤抖得厉害,她终于明白,为何噩耗传来之时,太子会如此冷漠,甚至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语。
原来,在太子心中,弟弟早已是死有余辜!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太子并未理会她的失态,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若要将这些陈年旧事一一翻出,公之于众,平明,乃至整个苏家,都将声名扫地,永世不得翻身。他既已魂归九泉,又何苦让他死后仍不得安宁?不如……就此打住,莫要再提。”
这番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机锋。平棠纵然再迟钝,也听出了其中的威胁之意。
太子,这是在警告她,警告整个苏家,休要再追究平明之死,否则,便要将他生前的种种罪行,昭告天下!
想到此处,平棠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她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太子是何时离开的。
失魂落魄地回到书房,只见父亲正负手立于窗前,身形佝偻,似有无尽心事。
听到女儿断断续续的转述,平太师仰天长叹,声音嘶哑,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原来,储君早已洞若观火!
这位太子殿下,远比他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也更加……冷酷无情。
“皇后娘娘将人留在宫中‘修习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