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大阵合龙,镇荒!(1 / 1)
死寂的灰白之地,风如砂砾磨擦着干涸的岩骨。
那座被“净化”的小宗门遗址,如同大地上一块巨大的、失去生机的痂疤。扭曲的石柱斜指昏红天幕,灰白石林是灵木最后的、僵硬的哀嚎。
凤九天枯槁的身影立于一片崩裂的殿基之上,灰白道袍几乎与这片死地融为一体。
他伸出形同嶙峋古枝的手指,指尖并未触及任何实物,却在虚空中缓缓捻动。
刹那间,周遭凝固的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漾开一圈圈肉眼难辨、却令神魂悸动的涟漪。
他指下,竟似有亿万条细若游丝、黯淡近乎透明的“线”被强行扰动、梳理!
站在他身后丈许的招摇山长老,手中那面专门探测荒域本源波动的“玄机罗盘”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紊乱灵光,盘面符文疯狂跳跃、湮灭、重组,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嗡鸣,几乎要从他手中挣脱!
长老须发贲张,苦苦以紫府法力压制,额角青筋毕露,眼中却充满了惊骇与期盼
凤真君正在施展大神通,溯本追源,试图从这片被强行抹除荒域本源的“净土”中,窥探那净化之力的蛛丝马迹!
凤九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似有星河幻灭,万古枯荣流转。他指尖的捻动越来越快,越来越重,虚空中的涟漪已化作无声的风暴,将他身周丈许内的灰白石屑、尘埃尽数排斥、湮灭成虚无!
那无形的“弦”被绷紧到了极致,发出唯有元神才能感知的、令人牙酸的哀鸣。
“嗡——!”
一声低沉到灵魂深处的震响陡然爆发!
凤九天指下,那亿万条被强行梳理的黯淡因果线,如同被无形巨剪骤然斩断!
又似燃尽的灰烬,瞬间崩散、消弭于无形!他捻动的手指猛地一顿,指尖萦绕的那一丝玄奥道韵也如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死寂,比之前更甚的死寂笼罩下来。唯有罗盘紊乱的灵光还在徒劳地明灭。
凤九天缓缓收回手,枯槁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洞悉了某种绝望规则的平静。
“如何?真君?”招摇山长老声音干涩,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急切问道。
凤九天目光扫过这片彻底失去色彩、生机、甚至“过去”痕迹的灰白废墟,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摩擦:“因果尽断,痕迹全消。
非是手段高妙,而是……斩得太过干净,太过彻底。
寻不到‘法’,更窥不见‘道’。”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此力……霸道绝伦,不留余地。
非常理可度。”
长老闻言,眼中最后一点光芒骤然熄灭,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连手中罗盘的嗡鸣都无力再压制,任由其光芒黯淡下去,颓然垂手。
灰白死地映着他失魂落魄的面容,更添几分凄凉。
净化之法,终究是镜花水月。
罗浮大殿,灯火通明,穹顶符文流转的光影落在大殿中央的南山沙盘上,那代表“青螺谷”的微小光点,正顽强地亮着。
凤九天与招摇山长老的身影出现在殿中。
罗浮宗主端坐玉座,目光温润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深邃。
“凤道友探查可有收获?”宗主声音平和。
凤九天微微摇头,枯槁的脸上无波无澜:“那片‘净土’已成绝地,因果尽绝。
寻不到根源。”言简意赅,却道尽了无奈。
宗主颔首,似乎并不意外,转而道:“道友欲观之古传送门遗迹,然……”
他袍袖轻拂,沙盘上的区域瞬间被一片浓得化不开、蠕动翻涌的暗红黑潮彻底吞噬!
“哪里已深陷荒域腹地,凶险莫测,非昔日可比。”
他目光转向凤九天,带着商榷之意:“荒域深处异动频频,恐有未知大凶蛰伏。
道友若欲前往,是否暂缓数日,待其稍稳,再行启程?吾等亦可多做些准备。”
凤九天枯槁的身影挺直如枪,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斩钉截铁:“无妨!”
罗浮宗主凝视他片刻,不再多劝,缓缓起身:“也罢。道友既心意已决,请随我来。”
话音落,宗主袍袖轻展,空间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凤九天与宗主的身影瞬间自大殿中淡去,仿佛融入了水墨之中。
眼前景象骤然变幻,山水墨韵扑面而来。
琴音似水,泠泠淙淙,浸润着静谧的天地。远山含黛,近水如烟,峰峦叠翠,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于一幅流动的、充满灵韵的泼墨长卷。
饶是凤九天心如古井枯槁,此刻立于茅舍小院前,目睹这片真实不虚、道韵流转的内景天地,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与赞叹。
“好一个内景天地!山水相融,道法自然,竟演化得如此真实浩瀚!
尤其这水墨道韵……”他目光扫过流淌着墨色灵韵的溪流与远山,“磅礴、坚韧、润物无声,实乃稳固界域、演化法则的无上至宝!罗浮底蕴,深不可测。”
罗浮宗主立于石桌旁,闻言微微一笑,带着一丝对宗门至宝的敬意:“道友慧眼。此宝乃是当年开山祖师于一处破碎的‘秘境’深处,偶得一块随星陨而降的奇石,内蕴先天水墨道则。
祖师以无上神通,穷尽毕生心血,将其炼化,方成此境。
历代宗主持之,温养祭炼,融入自身内景,方有今日气象。此宝,确为我罗浮立宗之基,镇山之魂。”
凤九天微微颔首,枯槁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郑重:“大道奇珍,造化所钟。
能得此宝护持道途,罗浮之幸。”
他顿了顿,目光穿透水墨云烟,仿佛已看到了此宝所承载的厚重传承,“有此根基,道友内景演化之路,当可期玉京之上。”
二人不再多言。
宗主指尖轻点虚空,茅舍小院中央,一个由无数玄奥墨色符文构成的漩涡缓缓旋转成型,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
“阵启,道友珍重。”宗主沉声道。
凤九天对着宗主略一拱手,枯槁的身影没有丝毫迟疑,一步踏入那墨色漩涡之中。
漩涡骤然收缩,连同他的身影一同消失在这片水墨氤氲的天地里,只余下泠泠琴音与袅袅茶香。
青螺谷。
昔日的灵秀山谷早已面目全非,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散发着铁血与灵光混合气息的、狰狞雄踞于大地之上的战争巨兽——镇荒第一城!
城墙高逾万丈,通体由掺杂了“星陨铁精”的玄黑色巨型条石垒砌而成,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犬牙交错的符文,在昏红天幕下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寒光。
墙体之上,并非简单的符文,而是如同人体经络血脉般,流淌着熔岩般炽热红光的巨大阵纹!
深深烙印进城墙核心,引动地脉磅礴之力,昼夜不息地运转。
九根粗逾十丈、高耸入云的玄青色“九宫定脉巨柱”,如同九根擎天巨钉,深深扎入谷地深处,顶端喷薄出淡青色的光幕,彼此交织、融合,最终在城池上空形成一个倒扣的、覆盖整个青螺谷的巨大琉璃光罩。
光罩表面,日月星辰虚影轮转,山川河岳脉络隐现,沛然莫御的守护之力弥漫开来,顽强地抵御着外界昏红天穹的侵蚀与荒域死气的渗透。
城头之上,并非平坦走道,而是如同巨兽脊背般起伏的阶梯状防御工事。
每隔百丈,便有一座嵌入墙体的棱堡状“阵眼塔楼”,塔楼顶端镶嵌着巨大的灵能晶石,塔身布满射击孔洞,随时可喷吐出毁灭性的灵能光束或范围性道法。
宽阔的城墙上,预留了无数巨大的凹槽与轨道,显然是预留给更强大的战争法宝所用。
谷口狭窄处,更是被彻底改造,两扇高达五十丈、厚达数丈、铭刻着密密麻麻镇压符文的玄铁闸门如同巨兽的獠牙,死死咬合。
闸门之后,是层层叠叠的瓮城与陷坑陷阱,构成死亡迷宫。
整座城池,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只有纯粹的、为战争而生的狰狞与坚固!
它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将巨大的阴影投在通往南山腹地的要冲之上,散发着拒敌于千里之外的铁血意志。
就在此时,位于中央主阵眼塔楼顶端,冯白枝长老面色苍白如纸,却眼神锐利如鹰。
她十指翻飞如幻影,最后一道凝聚了她全部精气神、如同实质般的冰蓝色阵诀流光,精准地打入了塔楼核心一块巨大的阵盘中央!
“嗡——!!!”
一声前所未有的、响彻云霄的震鸣自镇荒第一城地底深处爆发!整座城池仿佛活了过来!
覆盖全城的巨大光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如同青色的太阳在昏红天幕下升起!
光罩表面流淌的日月星辰、山川河岳虚影瞬间凝实、放大,散发出浩瀚磅礴的镇压之力!城墙之上,那如同血脉般流淌的赤红阵纹也同时大亮,与光罩交相辉映,构成一个立体而坚固的防御整体!
镇荒第一城,阵基合龙,大阵初成!
短暂的死寂后,城上城下,山谷内外,所有参与筑城的修士、武者、壮丁,爆发出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的狂喜欢呼!
“成了!成了啊!”
“镇荒城!我们的城!”
“天佑南山!拒敌于此!”
无数疲惫不堪、满身泥泞的身影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法器,甚至脱下头盔奋力抛向空中!
泪水混合着汗水与尘土,在无数张饱经风霜、此刻却焕发出惊人光彩的脸上肆意流淌。
数月来的艰辛、恐惧、牺牲,仿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宣泄与回报!
这座用血汗与意志浇筑的雄城,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是南山不灭的脊梁!
就在这山呼海啸般的狂潮中,一道玄色身影,如同定海神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最高的主城楼之巅,俯瞰着下方沸腾的人海与这座刚刚诞生的战争堡垒。
欢呼声浪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引导,渐渐平息。
数万道目光,饱含着激动、敬畏、期盼,齐刷刷地聚焦在那道身影之上。
南山道盟副盟主,紫府真人,李玄!
李玄的目光缓缓扫过城下那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或带着伤疤、却同样燃烧着火焰的面孔。
他看到了罗浮弟子眼中的坚毅,苍云山修士背负的剑匣锋芒,招摇门人山岳般的沉稳,三尸洞修士眼底的阴鸷与决绝,幽冥宗弟子身上缭绕的死寂战意。
看到了依附于大宗门的小派修士和修仙世家子弟眼中重燃的希望;
更看到了那些衣衫褴褛、修为低微甚至只是凡俗武者的散修们,眼中那近乎虔诚的、对生存的渴望!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如同沉雷碾过每一个人的心头,清晰地传遍城池的每一个角落:
“今日,城起!”
“此城,名‘镇荒’!”
“此城非砖石所筑,乃以我南山修士之骨为基,以不屈之血为浆,以护土之魂为火!”
“身后,是故土家园,是血脉至亲!身前,是污秽死地,是灭顶之灾!”
“此城在,南山门户不破!
此城立,便是那侵蚀洪流撞得粉身碎骨的第一块礁石!”
“自今日起,凡立于城头者,皆为‘镇荒军’!”
“吾等在此,非为苟活!
是为死战!为亲族挣命!为道途续火!
为我南山人族,争那一线——生天!”
“镇荒军!死战不退!”
最后四字,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与玉石俱焚的悲壮!
短暂的沉寂后,比之前更狂暴、更炽烈的声浪轰然爆发,直欲撕裂昏红的天穹!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镇荒!死战!”
声浪如潮,血气冲霄!整个青螺谷,这座新生的战争堡垒,在震天的怒吼中,完成了它浴血而生的洗礼!
李玄看着下方被彻底点燃的士气,心中一定。
时机已至。
他声音转为沉凝肃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城头:
“镇荒军,立!”
“本座李玄,暂领军主之位!”
“下设四方镇守使,佐理军务,统御四方!”
话音落,四道浩瀚磅礴的紫府后期威压冲天而起,如同四根撑天之柱,稳稳压住沸腾的军心:
东方城楼,一位身着赤红云纹道袍、背负巨大剑匣、面容刚毅如铁的中年道人踏前一步,剑气凌霄——苍云山,烈阳剑君,秦烈!
西方城楼,一位身披苍青重甲、身躯如铁塔、手持一柄缠绕风雷的巨锤的壮汉,声若洪钟——招摇山,搬山真君,岳撼!
南方城楼,一位身形干瘦、面色惨白、周身缭绕着若有若无灰色尸气、手持一杆惨白招魂幡的老道,三尸宗,天尸道人!
北方城楼,一位裹在宽大黑袍中、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幽绿魂火眼眸、手持惨白骨笛的修士,气息冰冷死寂——幽冥宗,引魂真人!
四位紫府后期大修士,分镇四方,威压全城!
“各宗门、世家、散修,依此前所定章程以‘营’‘哨’为基,速速整编!
营正、哨长名单,即刻呈报军主府!”
“自今日起,取消轮休!全城戒备,甲不离身!”
“第一、第三、第七巡弋营!即刻出城,
沿‘甲三’‘丙七’‘戊九’路线,巡弋百里!遇敌即战,遇险即报!
不得深入外围!日落前必须回城复命!”
军令如山,条条清晰。
早已在筑城过程中磨合、整编的修士队伍,立刻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般运转起来。
隶属不同营哨的修士迅速在各自上官的带领下集结,道道流光自城头飞掠而下,穿过缓缓开启的侧翼小闸门,如同数道玄甲洪流,悍然撞入谷外那片被昏红与死寂笼罩的、危机四伏的大地。
李玄独立城楼之巅,玄衣在带着铁锈与血腥味的谷风中猎猎作响。
他目光如电,穿透渐渐合拢的闸门缝隙,望向那片翻涌着未知凶险的暗红天地。城下,是初生的堡垒与燃烧的军魂;城外,是汹涌的暗潮与无边的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