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董萱儿(1 / 1)
金狼王帐,矗立于天澜草原深处。
巨大的穹顶由千年雪松木与坚韧的牦牛筋构筑,覆盖着厚实的、能抵御极寒与风沙的雪白毡毯。
帐内并非昏暗,穹顶中央开有天窗,镶嵌着打磨光滑的巨大水晶,将天光柔和地引入,照亮了帐内铺陈的、象征王权与力量的巨大金狼图腾地毯。
此刻,这象征着突兀人至高权力的王帐内,气氛却如同暴风雪前的死寂,压抑得令人窒息。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汗味,混杂着青稞酒泼洒在地毯上的酸涩气息。中央巨大的青铜火盆中,上好的“赤焰檀”木炭燃烧着,跳跃的火焰本该带来温暖,却只映照着一张张铁青而扭曲的脸庞。
王帐深处,三张由完整玄玉雕刻而成、铺着雪白狼皮的宝座并列。
左侧宝座之上,端坐着一位身躯如同铁塔铸就的巨汉,此人乃是第一仙师部落大首领,元婴后期大仙师,拓跋苍!
他赤裸着古铜色的上半身,虬结的肌肉如同蟠踞的巨蟒,上面用某种妖兽血液刺满了狰狞咆哮的金狼图腾。
此刻,他粗壮如树干的手臂正死死按在玄玉扶手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铜铃般的巨眼布满血丝,死死瞪着下方跪伏在地、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第三部落使者,声音如同受伤的凶兽在咆哮,震得整个王帐嗡嗡作响: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拓跋雄那个蠢货!数万狼骑!数名仙师!竟被一个天南小儿…弹指?!放你娘的狼屁!”
他猛地抓起手边一只沉重的青铜酒樽,看也不看,朝着那瑟瑟发抖的使者狠狠砸去!
“砰!”
酒樽裹挟着狂暴的劲风,擦着使者的头皮飞过,重重砸在后方一根粗壮的支撑柱上,瞬间变形扭曲,深深嵌入其中!碎木屑混合着酒液四溅!
使者吓得魂飞魄散,额头死死抵住冰冷的地毯,身体抖如筛糠,连话都说不完整:“大…大首领…千真万确…数万…数万勇士…亲眼所见…那江棣…只…只抬了抬手…”
“抬手?我抬你祖宗!”拓跋苍怒发冲冠,根根短发如同钢针般竖起,狂暴的元婴后期威压如同实质的巨石轰然压下!
使者闷哼一声,口鼻溢血,整个人几乎被压扁在地毯上。
“够了!”
一道清冷如冰泉的声音蓦然响起,瞬间刺破了帐内狂暴的怒意与令人窒息的威压。
声音来自右侧的宝座。
端坐其上的,是一位女子。
她身着裁剪合体的雪白狼裘,银白的长发并未束起,如同流淌的月光瀑布般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清绝的容颜愈发冷冽。
她的肌肤是常年风雪磨砺出的莹白,鼻梁高挺,唇色淡如初绽的雪莲,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的冰蓝色,眸光流转间,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不带丝毫温度。
正是第二仙师部落大首领,元婴中期顶峰的大仙师——拓跋雪!
此刻,她冰蓝色的眸子冷冷地扫过暴怒的拓跋苍,最终落在那几乎昏厥的使者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拓跋雄的命魂玉牌已碎,第三部落溃败的狼骑残部正在回归途中。数万双眼睛,难道都在编造同一个谎言,欺瞒圣殿?”
她微微前倾身体,雪白的狼裘领口衬着她修长的脖颈,冰眸直视拓跋苍那几乎喷火的双眼,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击:
“拓跋苍,你是被怒火烧昏了头,还是…不敢承认那天南出了个能只手翻天的怪物?”
“你——!”拓跋苍被这直白到近乎羞辱的质问噎得气血翻涌,猛地站起身,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狂暴外溢,将身下的玄玉宝座都震得嗡嗡作响,座下的狼皮更是被撕裂开道道口子。
他死死盯着拓跋雪,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拓跋雪!休要在此妖言惑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江棣小儿,定是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歹毒秘宝,或是天南那几个老不死联手设下的陷阱!元婴后期?弹指灭杀同阶?挥手定乾坤?呵!笑话!天大的笑话!”
他猛地一挥手,粗壮的手指几乎戳到拓跋雪脸上,咆哮声响彻王帐:“我圣族勇士,岂能被这等虚言吓破胆?!此仇不报,我拓跋苍誓不为狼神子孙!我第一部落勇士何在?!”
帐下,十几名隶属于第一部落的元婴仙师和结丹巅峰头领轰然应诺,煞气冲天:“在!愿随大首领踏平天南!血洗青澜!为拓跋雄仙师报仇!”
“踏平天南!血洗青澜!”
狂热的战吼在王帐内激荡,属于第一部落的凶悍气息瞬间压过了其他部落的惊疑与沉默。
拓跋雪端坐不动,银发在狂暴的气息中微微拂动,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讽。
她并未理会拓跋苍的咆哮,目光转向中央宝座上那位一直沉默、气息最为渊深浩瀚的金袍老者——圣殿大长老,突兀人真正的精神领袖,元婴后期巅峰的呼延灼。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古拙,仿佛与身下的玄玉宝座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开阖间偶尔闪过金芒的眼睛,昭示着其深不可测的修为。
拓跋雪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局势的冰冷理性,清晰地传入大长老和帐内每一位能主事的仙师耳中:
“大长老,诸位。无论那江棣用了何种手段,其展现出的力量,已非拓跋雄乃至寻常元婴后期可比拟。青澜要塞前那一幕,非虚!那是数万勇士用崩溃的意志和溃败的铁蹄烙印下的恐惧!”
“如今,我圣族主力未损,但军心已挫,锐气已折。反观天南,因那江棣一人,士气如虹,众志成城!此消彼长,贸然再启倾族之战…”
她冰眸扫过那些被拓跋苍鼓动得热血上头的第一部落仙师,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寒风刮过:
“与驱使儿郎们去填那天南新筑起的血肉磨盘,有何区别?徒耗我圣族元气,动摇草原根基!”
“拓跋雪!你休要危言耸听!”拓跋苍怒不可遏,周身火焰图腾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灼热的高温,“我看你是被那天南小儿吓破了胆!我圣族铁骑,何曾惧过?!”
拓跋雪冷冷一笑,毫不退让地迎上拓跋苍狂暴的目光:“拓跋苍,收起你那套无用的匹夫之勇!你若执意要去碰那江棣的锋芒,用你第一部落的血去染红你的莽撞之名,请便!”
她猛地站起身,雪白狼裘无风自动,一股冰冷而锐利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竟隐隐与拓跋苍的狂暴威压分庭抗礼。她冰蓝色的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扫过全场:
“但莫要忘了圣殿的职责!莫要妄想裹挟其他部落的勇士,去为你第一部落的愚蠢陪葬!我第二部落所属,绝不奉陪此等自取灭亡之举!”
话音落下,她身后的几名气息沉凝的第二部落元婴仙师同时上前一步,虽未言语,但那沉默的姿态已表明了立场。
王帐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支持拓跋苍的怒吼与支持拓跋雪的冰冷目光激烈碰撞,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其余中小部落的仙师们噤若寒蝉,目光不断在两位大首领和大长老之间游移,充满了惊惶与不安。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中央宝座那位始终闭目养神的金袍老者,呼延灼大长老身上。
火焰在青铜盆中噼啪作响,映照着老者古井无波的侧脸。
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蕴藏金芒的眸子扫过针锋相对的拓跋苍与拓跋雪,又掠过帐下噤若寒蝉的众人,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沉淀了数百年的疲惫与不容置疑的威严,缓缓响起:
“圣族…需要休养。传令各部,收束狼骑,固守现有草场。无圣殿金狼令,任何人…不得擅启战端!”
这声音不高,却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与争执。
拓跋苍脸色瞬间涨红如血,额角青筋暴跳,他死死盯着大长老,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极度不甘的闷哼,重重坐回宝座,玄玉扶手被他捏得粉碎!
拓跋雪冰蓝色的眼眸微微一闪,对着大长老的方向,无声地颔首致意,随即重新落座,恢复了那冰雪雕琢般的清冷姿态。
…………
与此同时!
合欢宗深处,掩映在重重桃花瘴与粉红烟霞中的迷情小筑。
室内暖香浮动,鲛绡纱帐低垂,地上铺着厚软的灵狐皮毯,陈设极尽奢靡,处处透着旖旎暧昧。
董萱儿一身如火的红纱裙,赤着雪白的双足,正慵懒地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她指尖捻着一枚传讯玉符,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明媚娇艳的脸上带着一丝百无聊赖的慵懒。
突然!
手中那枚来自合欢宗前线眼线的传讯玉符猛地亮起灼热的光芒,一道清晰无比的神念信息如同洪流般瞬间冲入她的识海!
【青澜惊变!云阙阁主江棣现!以元婴后期修为,弹指破赤火仙师焚天斧!挥手定数元婴!第三部落主力崩溃!数万狼骑溃退!天南士气如虹!】
“咔嚓!”
董萱儿纤细的手指无意识猛地收紧,那枚坚硬的玉符竟被她生生捏碎!
下一刻!
那冰肌玉骨般的娇躯猛地从软榻上弹坐起来!
董萱儿那张颠倒众生的俏脸上,慵懒瞬间褪尽,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无边的震惊与茫然!
“元…元婴后期?弹指…破拓跋雄?”
“不…不可能…这才多久?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强烈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上一次见到江棣的时候,对方虽然已经元婴中期,但她内心虽然惊讶,但却觉得二人差距并未多大!
因此,在从拍卖会回来以后,她便沉下心来,努力开始了修炼,如今总算突破到了元婴期!
也算是赶上了对方,想着可以与其平辈相称!
可如今…
元婴后期!
天南第一人!
这些词汇如同万丈鸿沟,横亘在她与那个身影之间,遥远得让她窒息。
自己这点修为,这点引以为傲的媚骨天成,在他眼中,恐怕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怎么会这样?”
董萱儿有些失神的站起身,赤足踩在冰冷的狐皮上,走到巨大的水月镜前。
镜中映出她苍白却依旧绝美的容颜,眸中满是不甘,甚至还有一丝幽怨。
“若是这样子下去,我这辈子怕是都难以追上他了!”
董萱儿狠狠咬住了下唇,留下一排清晰的齿痕,眼中那点疯狂的火苗却越烧越旺。
“不!不行!”她猛地一甩火红的衣袖,眸中浮现一抹坚定,“不管你是元婴后期还是化神老怪!管你是不是天南第一人,我董萱儿必须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不行!”
“就算…就算因为这个原因死了,我也认了!总好过将内心的想法一致憋在心里,闷死在这洞府里的好!”
一念及此,董萱儿便准备离开洞府!
然而,就在她玉手即将触碰到禁制光幕的瞬间——
“萱儿。”
一个低沉悦耳、带着几分磁性慵懒,却又仿佛能穿透神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董萱儿娇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她缓缓转过身。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暖阁中央。
来人一身华贵的暗紫色锦袍,上面绣着繁复的合欢花暗纹。
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狭长的凤眸似醉非醉,流转着动人心魄的魔魅光彩,唇角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沉沦的邪魅笑意。
正是合欢宗太上长老,元婴中期大修士——云露老魔!
“师…师父!”
董萱儿心头狂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云露老魔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后,轻叹了口气:“打算去找那江棣?”
闻言,董萱儿俏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蜜桃,整个人开起来窘迫不已。
但却没有隐瞒心中所想:“是!师父,萱儿打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