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老将军（1 / 1）
当旧世界的地表因绿皮的狂潮、亡灵的进军、诺斯卡的冰寒、人类的纷争以及精灵的银辉而天翻地覆之时，在阳光无法触及的深邃地底，两个古老而强大的种族——矮人与斯卡文鼠人——似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寂。
相较于地表如火如荼、席卷诸国的大战，群山王国与鼠人地下帝国的冲突，仿佛成了被遗忘角落里的低音回响。
然而，沉寂的表象之下，是持续了整整两千年的、无休止的血腥拉锯与暗流汹涌。
而这一切的中心，围绕着那座失落已久的矮人圣城——卡拉克·八峰山，以及如同毒瘤般盘踞在地下世界的鼠人巢穴那迦什扎。
卡拉克·铁峰堡，这座以出产精钢和英勇战士闻名的矮人要塞，两千年来一直扮演着抵抗鼠人西侵的前线堡垒。
它的熔炉日夜不息，锻造着对抗鼠辈的利刃与坚盾；它的战士们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击退从黑暗隧道中涌出的绿色狂潮。
然而，铁峰堡的处境，远比其他矮人同胞想象的更为艰难，更为绝望。
这一切的根源，正是八峰山的沦陷。
在遥远的过去，卡拉克·八峰山被誉为“世界之冠”，是矮人至高无上的荣耀象征，更是宏伟的地下网络的核心枢纽。
它连接着群山王国几乎所有的主要要塞，是矮人贸易、军事调动和血脉联系的生命线。
它的陷落，不仅仅是一座伟大城市的失落，更是对整个矮人文明的腰斩！
鼠人、亡灵与绿皮的联合围攻，最终耗尽了八峰山的坚守。当最后一道符文大门在绝望中关闭，八峰山彻底沦为黑暗生物的巢穴。而最致命的是，鼠人——特别是史库里氏族——占据了这座地下网络的核心枢纽。
失去了八峰山这个心脏，矮人宏伟的地下网络瘫痪了一半。
曾经畅通无阻、连接各个山堡的坦途，如今或被鼠人占据、切断，或充满了塌方、陷阱和被污染的隧道。
矮人各要塞之间的联系变得极其困难、危险且缓慢。
铁峰堡，这个位于八峰山以东、原本可以依托网络快速获得支援的要塞，瞬间变成了深入敌后、腹背受敌的孤岛。
它的西面，是鼠人盘踞、固若金汤的八峰山；它的北面、南面，无数被鼠人污染和控制的次级隧道如同毒蛇的巢穴，时刻威胁着它的侧翼。
东南方向，则是那迦什扎······
铁峰堡的矮人战士们，两千年来，每一天都在两面甚至三面受敌的威胁下战斗、生活。
他们的每一次出击，每一次防御，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后勤补给线漫长而脆弱，援军往往需要付出惨重代价才能抵达。铁峰堡，成为了矮人坚韧不屈精神的象征，但也成了群山王国无法愈合、持续流血的最深伤口。
令人费解的是，在八峰山陷落初期，几乎所有的斯卡文鼠人氏族都参与了这场盛宴，疯狂地撕咬着矮人庞大的王国。
然而，两千年过去了，为何在明面上，只有史库里氏族还在持续地与矮人，尤其是铁峰堡进行着旷日持久的战争？
其他强大的氏族，如摩斯氏族、艾辛氏族、疫病氏族都去了哪里？
答案源于一场背叛，以及随之而来的神罚。
史库里氏族的崛起，完全系于一个名字——伊克特·利爪。
这位在五千年前就曾用次元石炸弹差点在奥苏安刺杀莫拉斯的疯狂天才工程师，是史库里氏族的缔造者和绝对主宰。
他对大角鼠毫无敬畏，甚至充满了鄙夷。
他视神明为可利用的能源和愚弄同族的工具。
在他的铁腕统治和天才头脑引领下，史库里氏族成为了鼠人社会中一个异类——一个几乎完全摒弃了对大角鼠信仰，转而狂热崇拜次元石科技与伊克特·利爪本人的“无神论”氏族。
这种赤裸裸的渎神，终于激怒了大角鼠。
当年的全面战争中，大角鼠迫使史库里氏族出了最大的力，又在战后，只留下他们一个氏族来面对斯诺里归来之后的怒火。
这看似是毁灭性的惩罚，却阴差阳错地成就了史库里氏族的空前强盛。
失去了神明的“眷顾”，伊克特·利爪得以独吞八峰山这座巨大的宝库——无尽的矿藏、古老的矮人科技蓝图、坚固无比的堡垒结构、以及最重要的——地下网络核心枢纽的战略位置！
凭借鼠人恐怖的繁殖能力和伊克特登峰造极的次元石科技，史库里氏族将八峰山以及那迦什扎改造成了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次元石科技要塞。
扭曲的金属管道覆盖了古老的矮人石壁和原始的地下城市，轰鸣的次元石发电机提供着邪恶的能量，危险的战争机器流水般产出。
在八峰山，他们利用枢纽位置，顽强地抵抗着来自铁峰堡方向矮人持续两千年的猛攻。
矮人的仇恨如同熔岩般炽热，但史库里氏族的科技壁垒和鼠海战术，硬生生将这场战争拖入了残酷的消耗战泥潭。
然而，支撑史库里氏族两千年的核心——伊克特·利爪本身，却陷入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永恒困境。
鼠人的寿命是有限的。
即使是罕见的白毛鼠，其自然寿命也远远达不到五千年。
伊克特·利爪早已超越了用次元石延长寿命的极限。
他活着的唯一动力和最深层的恐惧，并非矮人的仇恨或氏族的存亡，而是死亡本身——更确切地说，是死后灵魂的归宿。
他深知自己犯下的渎神之罪有多么深重。
一旦他这缕脆弱的灵魂脱离腐朽的躯壳，必将落入大角鼠那充满无尽痛苦与折磨的爪牙之中。
那将是比任何物理毁灭都可怕亿万倍的永恒酷刑！
这种恐惧，超越了对力量的渴望，成为了驱动伊克特·利爪延续“生命”的核心动力。
为此，他穷尽了自己天才的头脑和史库里氏族所有的资源，将自己变成了一个行走于生死边缘的恐怖造物——一个介于血肉与机械之间的怪物。
在那迦什扎最深、防守最严密的次元石熔炉核心，伊克特·利爪的“王座”并非椅子，而是一个庞大、复杂、由无数齿轮、管道、闪烁的次元石晶体和蠕动血肉组成的维生系统。
他残存的、属于鼠人的部分已经微乎其微——或许只剩下半个腐朽的头颅、一小部分布满肿瘤和坏死组织的胸腔，以及那对闪烁着疯狂与痛苦光芒的猩红眼睛。
他的四肢、大部分躯干、甚至重要的内脏器官，都已被替换成了冰冷、高效、散发着强烈次元石辐射的机械装置。
粗大的电缆如同血管般连接着他的神经束，将他脆弱的意识强行捆绑在这具非生非死的躯壳之上。
次元石能量维持着他残存血肉那病态的“活性”，刺激着细胞在坏死边缘不断再生，但这过程本身就如同持续不断的酷刑。
腐烂的恶臭弥漫在整个空间，那是坏死组织与次元石辐射、化学药剂共同作用的结果。每一次“呼吸”（如果机械泵的抽动能算作呼吸）都伴随着齿轮咬合、液压泵嘶鸣以及血肉组织不堪重负的细微撕裂声。
这不是永生，这是将灵魂囚禁在永恒痛苦牢笼中的诅咒！
伊克特清晰地感知着每一寸腐烂血肉的痛苦，每一次能量过载对神经的灼烧，每一次意识试图挣脱却徒劳无功的绝望。
但他甘之如饴。
因为这无尽的痛苦，总好过落入大角鼠的魔爪！
更可怕的是，这种与那迦什扎融为一体的状态，赋予了伊克特一种扭曲的“全知”。
通过遍布要塞的次元石传感器、监控符文和神经突触连接，他能近乎实时地感知到那迦什扎绝大部分区域的动静——每一只奴隶鼠的哀嚎，每一台战争机器的轰鸣，甚至通风管道里最细微的气流变化。他对这座城市的掌控力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任何细微的叛乱苗头都可能在萌芽阶段就被他通过预设的机关或忠诚的暴风鼠卫队掐灭。
作为斯卡文鼠人这个种族最大的背叛者，他本人对鼠人的本性再清楚不过。
正是这种绝对的掌控，让他在背叛成性的鼠人社会中维持了两千年的统治。
然而，这种“全知”与“掌控”的代价，是行动能力的彻底丧失。
伊克特·利爪已经无法离开他的维生王座，更遑论亲临前线指挥。他只能通过次元石通讯阵列向他的代理军阀和工程术士们下达模糊的指令。
这直接导致了史库里氏族在两条关键战线上的失控。
在卡拉克·铁峰堡方向，战事陷入了血腥而绝望的僵局。
矮人凭借无与伦比的坚韧、精良的装备和复仇的怒火，牢牢钉死在要塞中。
他们利用复杂的地形和坚固的工事，一次次挫败了鼠人试图淹没他们的浪潮。
而史库里的前线指挥官们，失去了伊克特那冷酷精准的战略眼光和层出不穷的致命发明后，变得保守、贪婪且愚蠢。
他们更热衷于保存自己的实力，利用铁峰堡作为消耗矮人力量的磨盘，同时疯狂挖掘铁峰堡附近的矿藏中饱私囊。
战争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消耗战，既无法彻底击垮矮人，也无法取得实质进展。史库里氏族在这里的力量，实质上已经半独立，军阀们只在乎自己的地盘和次元石收益。
而在那迦什扎方向，情况更为复杂和危险。
这座由史库里氏族独占的圣城（或者说巨型巢都），本身就是鼠人社会一切阴谋、背叛和野心的温床。
失去了伊克特·利爪的物理威慑和直接干预，盘踞在这里的军阀、工程术士议会和瘟疫祭司（尽管史库里氏族不信大角鼠，但次元石科技本身就容易滋生瘟疫和变异）派系林立，争斗不休。
现任名义上的八峰山督军，一个名叫尼德霍格·腐牙（NidhoggRotfang）的暴风鼠军阀，是伊克特指定的代理人。
但他残暴有余，智慧不足，根本无法有效统合城内错综复杂的势力。
工程术士们沉迷于危险的次元石实验，经常引发灾难性的爆炸和污染，甚至彼此暗杀争夺资源和伊克特的“青睐”。
各种变异怪物在未被完全探索的矮人废墟深处滋生，威胁着鼠人自身的安全。
整个八峰山内部，早已是暗流汹涌，叛乱和分裂的种子悄然发芽。
尼德霍格只能依靠血腥镇压和许诺（往往是空头支票）来维持表面的统一，这座地下巨城，如同一座随时可能从内部引爆的次元石火山。
伊克特·利爪通过他安置的传感器，“看”着这一切。
他能“听”到尼德霍格愚蠢的命令，“嗅”到工程术士实验室泄露的毒气，“感觉”到地下深处变异怪物的蠢蠢欲动。
他那被禁锢在机械与腐肉中的意识，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和极致的蔑视。
他知道这些鼠辈的愚蠢和贪婪正在浪费他宝贵的遗产，正在威胁他赖以维系“生命”的根基。
“蠢货-蠢货！统统是废物-废物！”他那通过机械合成器发出的、失真而尖利的声音，在维生舱内回荡，只有冰冷的机器能听到。
“等······等我完成······完成最后的······链接······我会-我会清理掉所有垃圾！所有！”
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维生系统核心一块巨大的次元石晶体，里面闪烁着扭曲的符文和神经网络的投影。
他在进行一项更加疯狂、更加危险的实验——试图将自己的意识进一步上传，完全融入那迦什扎的城市核心，成为这座要塞真正意义上的“神”！
为此，他需要更多的能量，更稳定的次元石源，以及一个足够强大的灵魂作为锚点和跳板。
他疯狂的大脑在痛苦与偏执中运转，一个模糊而危险的计划正在形成，目标直指旧世界地表那些搅动风云的存在。
或许，某个强大的灵魂，可以成为他摆脱这血肉苦痛、迈向“更高层次”永恒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