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再没回头（1 / 1）
既然如此，又何必自讨没趣。
只是……来都来了。
林默将所有外露的情绪敛起，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公式化微笑。
咚，咚，咚。
他屈起手指，叩响了门。
“请进。”
一个沙哑且毫不掩饰烦躁的声音传了出来。
林默推门而入，看见了办公桌后那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
男人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手里盘着一串油光发亮的佛珠，眼皮都懒得抬。
“王总，您好。”林默主动伸出手，“我是默讯的林默，之前跟您约好的。”
王立海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瞥了瞥他悬在半空的手，完全没有要握的意思，只用下巴朝对面的沙发点了点。
“哦，小林啊，坐。”
语气里那股居高临下的傲慢，几乎要溢出来。
“不好意思啊，刚才在处理点事，给忘了。”
林默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从容地在沙发上坐下，脸上的微笑无懈可击。
“王总日理万机，是我来得唐突了。”
“小林啊，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王立海说着，按下了桌上的内线电话，却不等林默回答，便直接对着话筒吩咐。
“小张，送杯白开水进来。”
他挂断电话，将那串佛珠随手扔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闷响。
很快，秘书端着一杯寡淡的白水，小心翼翼地放在林默面前。
王立海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自己凸起的啤酒肚上，用一种审视货物的姿态打量着林默，慢悠悠地开了口。
“小林啊，你那个项目……我听下面的人说过了。”
“是，王总。我这次主要是想和贵公司在环保材料技术上进行深度合作，我们……”
林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立海抬手打断。
“唉，小林啊。”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我很为难”的表情。
“不是我老王不给你面子，说实话，你这个年轻人，有冲劲，有想法，我很欣赏。”
他嘴上挂着欣赏，手上的动作却透着一股子不耐烦。
“但是呢，我们公司最近战略调整，你那个项目……想法不错，但跟我们未来的规划，不太匹配。”
王立海又捡起桌上的佛珠，指尖捻过一颗，声音也油滑起来。
“所以，合作的事，我看……先放一放，以后有机会再说，好吧？”
一套最油滑、最没诚意的说辞。
林默听着，没接话。
他只是端起面前那杯早就凉透的白水，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回原处，发出一声轻响。
“我明白了。”
这反应，倒让王立海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堵了回去。
他本以为这年轻人会纠缠不休，没想到对方就这么认了。
“既然这样，不打扰王总宝贵时间。”
林默起身，理了理西装下摆，朝着王立海略一颔首。
“告辞。”
说完，他转身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从进到出，不到十分钟。
王立海看着那扇被轻轻带上的门，捻动佛珠的动作停了，眉头拧成一团。
这小子……
被人这么下脸子，连个屁都不放，走得这么干脆。
要么是怂包，要么……就是压根没把他王立海当回事。
他更倾向于后者。
……
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办公室里的一切。
林默一出来，就看见了不远处的秦悦和田雪。
在秦悦的安抚下，田雪情绪平复了许多，只是眼眶还红着，低着头在小声和秦悦说着什么。
见林默走来，两人停下交谈。
秦悦投来一个眼神，林默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秦悦便不再多问，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田雪则紧张地望向他，两只手在身前绞得发白。
想问，又不敢。
林默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确认她没什么事了。
窗外夜色渐染，城市的霓虹初上，晚高峰的车流汇成一条金色的河。
该回去了。
他张了张嘴，那句“一起吃个饭吧”差点就说了出口。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脑子里闪过一些不愉快的画面，一些捕风捉影的恶意，一些因为他而起的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田雪正满怀期盼地看着他，见他嘴唇微动，好像要对自己说什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总是要……请我吃饭吗？
可她等来的，却是他转瞬即逝的沉默。
林默最终只是将视线转向秦悦，语气平淡地吩咐。
“秦秘书，时间不早了，走吧。”
随后，才转向田雪，给了一个礼貌而疏远的点头。
“你今天也早点下班。”
说完，他再没停留，径直朝着电梯口走去。
秦悦对田雪投去一个抱歉的表情，快步跟上。
田雪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毫不留恋地越走越远，和他的女秘书一起，被那扇缓缓合上的金属门，彻底关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眶又开始发热。
但这次，她忍住了。
用力吸了吸鼻子，她握紧了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背影上，反复摩挲。
电梯门缓缓合上，冰冷的金属面倒映出秦悦小心观察他的模样。
地下停车场里，脚步声空旷。
秦悦为他拉开车门，自己则坐进驾驶位，启动引擎。
车内一片寂静。
“林总，去哪儿？”她透过后视镜，轻声问，“回公司，还是送您回公寓？”
林默靠在后座，闭着眼，没有立刻回答。
车子缓缓驶出地库，汇入喧嚣的车流。
他忽然拿出手机，解锁，指尖划过通讯录，停在“苏清寒”三个字上。
拇指悬停在拨号键上空，许久，终究没有按下去。
他把手机扔在旁边的空位上，发出一声闷响。
“靠边停车。”
秦悦打了下转向灯，车子悄无声息地滑向路边。
“林总，您……”
“你回公司。”
车门开了，又关上。
夜风倒灌进来，又被砰的一声隔绝。
秦悦只看到一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灯停下，那个身影钻了进去，再没回头。
黄色的车顶很快淹没在车河里，只剩一个红点，闪了一下，不见了。
她身旁的位置，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