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圣女归位(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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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包裹着柳时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的肩胛骨,带来钻心的剧痛,但这剧痛与她体内肆虐的千丝蛊相比,竟显得微不足道。

那蛊虫仿佛被白鹭那重重一掌彻底激怒,在她破碎的经脉中疯狂游窜、啃噬、产卵。不是万虫噬咬,而是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带着倒钩,在她最脆弱、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上反复穿刺、搅动。

冷汗浸透了柳时衣单薄的衣衫,紧贴着冰冷的石地,寒意却丝毫无法抵消体内那焚尽五脏六腑的灼痛。她蜷缩在龙眠渊深处这间水牢的角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

“呃…嗬…”痛苦的呻吟从齿缝中溢出,破碎不堪。

意识在剧痛的潮汐中浮沉,像一叶随时会倾覆的扁舟。眼前不再是冰冷的石壁和浑浊的积水,而是炸开一片片刺目、混乱、毫无逻辑的光斑与碎片。

她好似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浓得化不开。

不是沈溯身上那种清苦的药香,而是更浓烈、更霸道、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一双苍老、布满褐色斑点的手,正将一碗漆黑的药汁递到她嘴边。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有那双手,和手背上一条狰狞如蜈蚣的疤痕。她不想喝,恐惧地摇头,却被那双手强硬地捏开下巴,苦涩腥臭的药液灌了进来,灼烧着她的喉咙,直冲脑海……

柳时衣猛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苦的胆汁涌上喉头。体内的蛊虫似乎被这呕吐的痉挛刺激,更加疯狂地在她心口附近钻拱,疼得她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柳时衣的神智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迷蒙的视线当中,她仿佛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她似乎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周是冰冷的铁栏。外面有脚步声,很轻,很稳。一个模糊的、穿着锦袍的身影停在栏外,俯视着她。那目光……没有温度,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她听到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年轻男声:“记住你的使命,无悔。忘掉过去,你才能成为最锋利的刀。”那声音像蛇一样钻进耳朵,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她想看清他的脸,但眼前只有一片晃动的、模糊的衣角,是……月白色?

水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红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木碗,里面是浑浊的、散发着怪味的糊状物。她看着地上痛苦蜷缩的柳时衣,眼神复杂,有快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吃点东西,撑到后天。别死在祭典前。”她将木碗放在地上,声音冰冷。柳时衣模糊的视线捕捉到红绫暗红袍子的一角,那颜色……竟与记忆中那片月白衣角诡异地重叠了一瞬,让她心脏猛地一抽。

混乱的记忆碎片像无数把钝刀,在她混乱的脑海里反复切割……所有的一切都搅在一起,形成一片混沌的、痛苦的漩涡。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撕碎了,灵魂和肉体都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酷刑。

红绫放在地上的那碗糊状物,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怪味,更像是一种提醒——提醒她作为祭品的命运。明天,烧龙船……沉入雾溪……成为母蛊的养料……

“不……”柳时衣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只粗糙的木碗狠狠打翻在地。浑浊的糊状物泼洒在冰冷的地面上,散发出一股更加浓烈的腥气。这个动作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眼前阵阵发黑。

体内的蛊虫似乎也因为这激烈的反抗而暂时蛰伏了片刻,但那股阴冷蚀骨的剧痛并未消失,只是潜伏着,等待下一次更猛烈的爆发。神智在剧痛的间隙里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扭曲的清明。

她艰难地抬起未被捆住的左手,颤抖着摸向自己颈后。在混乱的记忆碎片和蛊虫制造的极致痛苦中,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触感突然变得清晰——那是后颈靠近发际线的地方,一个极其微小的、凹凸不平的疤痕。形状……像是一个残缺的、被烙上去的……火焰印记?

这个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某个被深埋的记忆节点!

不是体内蛊虫的噬咬,而是皮肤被活生生灼烧的剧痛!就在后颈!她似乎被强行按着,无法动弹。一个冰冷的东西(是烙铁?)带着毁灭性的高温,狠狠压在了她的皮肤上!“滋啦——”皮肉焦糊的气味冲入鼻腔,伴随着一个男人冷酷的声音:“莫家的印记……从今往后,你就是莫无悔,凌霄盟的少主……”那声音……那声音……不是白鹭,也不是楚延……是……是……

“啊——!!!”柳时衣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猛地弹起,又重重砸回地面。后颈那个小小的疤痕此刻滚烫得如同再次被烙铁灼烧!那个男人的脸,那张冷酷、威严、带着一丝疯狂的脸,在火光和剧痛的背景中,终于冲破了记忆的迷雾,清晰地浮现出来!

莫凌峰!

是莫凌峰!那个传说中死于萧时剑下,却阴魂不散纠缠了她一路的凌霄盟盟主!

“莫凌峰……”柳时衣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因极致的痛苦和巨大的冲击而剧烈颤抖,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彻底背叛和扭曲的悲凉。泪水混合着冷汗和嘴角溢出的黑血,无声地滑落。记忆的碎片开始疯狂地拼凑,虽然依旧混乱痛苦,但那个最核心的、被层层掩盖和篡改的“自我”,正在蛊虫的酷刑和濒死的绝境中,挣扎着、撕裂着、一点点地……苏醒过来。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不能死。

至少,不能这样死。

不能如了白鹭的愿,更不能……如了那些将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人的愿!

她艰难地转动唯一能动的左手手指,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颤抖地……写下了一个名字。

“萧……时……”她无声地翕动着嘴唇,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呼唤着那个在记忆碎片中唯一带着松香暖意的名字。

体内的蛊虫似乎感应到她意志的顽强反抗,再次狂暴地翻腾起来,新一轮更猛烈的剧痛瞬间将她吞没。黑暗中,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和身体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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