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9章 不要想（1 / 1）
一排排整齐的楼房，依次向后延伸，林立于此。
距离梧惠最近的，就是这些漆黑的房子。这些她刚刚穿过的建筑，都大差不差，有着相似的外墙的老化程度、窗户的布局，甚至爬山虎的分布。之后的几栋楼也没有明显的变化。可是，仅是在这边站着，她就感到一种古怪，一种阴森的气氛。
因为远方的那些楼……似乎越来越不像“楼”了。
建筑总是规规矩矩，棱角分明的。即便存在什么艺术方面的创新与设计，都会传达出不同的美感。但是，后方延续到没有尽头的建筑群，全无美感可言。不如说，展现出一种完全相悖的感觉。它们逐渐失去具体的轮廓，外形变得不再完整。比起立方体，更像是一团不明的、干涸的、巨大的水泥。
兴许也不能说是水泥……而是更柔软的东西。用柔软来形容建筑，这说法可能有些奇怪。可梧惠也找不到其他的词来替代。她的视力不差，但再好也看不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她又不想靠得更近，因为那边的东西总让她觉得恶心。
颜色也是。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距离她越远的建筑，越不像是深沉的黑，而是一种暗红。这种暗红就好像凝血的伤疤，乍一看是黑色，细看却能瞧出棕红。可憎的脓浆在皮肤的夹层暗潮涌动。
它们在动。它们的轮廓，模糊，遥远。偶尔迫近，再撤离，缥缈且倏忽。轻盈的，沉重的，清爽的，黏稠的。沙砾在血肉里尖叫，像种子一样埋入自己的根。被筋脉困住的羽毛，迷失在四肢百骸，向着尖端的神经网回溯。
耳边传来一声尖啸。
不对。
梧惠猛回过神，看到冻冻在她的面前舔了舔嘴。它似乎刚刚发出了叫声，又好像没有。她不敢再抬头看那里了。远处的建筑，动起来了一样，大概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没有站稳。但不管怎么说，她都很不喜欢凝视它们。
而且刚才居然有种……抽离的感觉。梧惠不好说是什么，也许是思想。
也可能是灵魂。
冻冻朝着另一边走去了，梧惠跟着他穿行在两座建筑之间。它显得有些不安，不断四处张望着。它的毛微微蓬起来，每一根都在努力探测周围气流的变化。
另一侧宽敞些，能看到造型不同的建筑，这倒是让梧惠安心了点。只是，这里的建筑布局她并未见过。这园区有这么大吗？
冻冻来到一摊积水前。积水很大，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池子。不深，能看到有鱼苗在水里活动。可能是地势导致雨水在此汇集，附近又有相对丰富的草皮可以储水。看着那些鱼苗，梧惠不由得感慨生命的奇妙来。
有时候，即使是死水也会有生命流转。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鱼，就像法术一样。自然的确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戏法，所以才令人热爱。
而很多人，则走在试图理解，甚至干涉的路上。
冻冻低下头，在水面上轻轻舔了几下，咂了咂嘴。它抬头看向梧惠，像是示意她，这是可以喝的。梧惠迟疑地蹲下身。当她离水面更近的时候，甚至能看清里面有不知名的藻类，或者什么虫类的卵，在里面欢快地游动。偶尔传出一两声蛙鸣。
真的能喝吗……梧惠暗想，自己可没有动物那么强大的胃啊。她不由得开始思考，来时那个洞穴里的暗河，与这里的水潭，哪个更安全点。
她也不是很想现在就脱水而死。梧惠放弃了思考，用包里剩下的瓶子，还有一块纱布做了一个相当简单的过滤装置。至少减少一些卵和泥沙……她这么想。
水接触到唇齿的时候，她感到了一阵奇异的酸涩。就好像这水是泡过金属的，而金属早已生锈。她的舌尖，她的牙龈，都止不住地发麻，像过电了一样。
她忍着没有把水吐出去。强逼着自己咽下，她感觉自己好像吞了一口铁块，很沉重，味道又奇怪，对黏膜的刺激有种“剌嗓子”的感觉。她不再口渴，也就不想再喝了。
从之前到现在，仍然有让梧惠感到违和的地方。她一时没想出来。除了疑似虞颖生活过的房间、偶尔出现的埙鸣声、长翅膀的白色鼬科、看不懂构造的楼梯间、会蠕动的水、重重复制的楼宇这些事外，还有更大的、一直被她忽略的事。她怎么都没能想起。
此时，冻冻突然警觉地抬头。它撕扯梧惠的裤脚，示意她快些离开。她慌忙跟着走了。因为她也听到了逐渐迫近的、密集的声音。
不大，也不刺耳，直让人觉得有什么在靠近。而且不是个体，是群体。她甚至无法确定声源。它像是从四面八方来。而且这种声音出现的时候，其他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鸟啼，蛙鸣，虫吟，都突然不见。
她很快跟着冻冻上楼去——是下一座建筑。她一路跟着冻冻上了二楼。站在楼梯的拐角，她朝着小窗户向下看。这一看，可将她吓得不轻。
地面完全成了白色。像是下了一场雪，又或是蒙上白色的纱。仔细看，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小蓝点儿在里面攒动。这感觉可真不舒服。梧惠屏住呼吸，贴在玻璃前，小心翼翼地观察下方。原来它们是一大群生物聚拢成的群体，而蓝色的点，是它们的眼珠子。它们每个个体的头和尾挤在一起，让人分不出来。
它们没有涌入建筑的意思，这让梧惠稍微松了口气。她大概已经观察清楚了，那些白色的一团一团的蓝眼生物……
是一只又一只的兔子。
兔子。
听上去是人畜无害的物种，但，梧惠一点也不想和它们发生接触。谁知道这里的“兔子”究竟是不是兔子，会不会带什么不为人知的病毒。而且，同时大规模地聚集在一起，这本就是反常的事。加之那些特殊的蓝色眼睛……梧惠很难不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