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0章 还是要救的（1 / 1）
回去的时候，梧惠尽可能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来。
比起不想让别人担心，她更怕“别人”怀疑。她可能装得不太像。倒不是曲罗生追问什么，而是莫惟明看她的眼神奇怪。不过两个人只是发生了视线的交错，没有人多话。欧阳招呼她们两个过来。他将之前削皮的植物根茎煮熟了，放在炉子上，又给每个人配了个小碟。
说是碟子，其实只是石头片罢了。拿到容器的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点微黄的胶状液体。
“这是什么？你不说明白我可不敢吃。”梧惠问。
“是糖。”他用木棍扎起一块不规则的根茎，“在这里，盐唾手可得，糖却十分珍贵。”
梧惠想到她发现的那些绚丽的彩色糖纸。那恐怕也是欧阳带来的。
“糖的确是人类赖以生存的重要的资源……”莫惟明转着“碟子”，观察着它流动的痕迹，“可这是什么？果糖？蔗糖？”
“是植物的汁液。”
欧阳示范着吃了一块，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能吃。羽也默默往嘴里送了一块。看她的样子，一定不是第一次吃了。
“太好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的血呢。毕竟这里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
曲罗生说着也配合着吃了一些。这家伙该不会以为自己很幽默吧。他的态度倒是淡然，还能笑出声来。
“……再怎么说，也有些冒险。你是怎么确定这种植物汁液是无毒的？”
面对莫惟明的疑问，欧阳大方地解释：“因为是冻冻带我们找到的。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扛过来的。”
梧惠四下找不到冻冻。
“那冻冻呢？”
“它出去了。它经常会像这样闲逛。不必担心，它很快就会回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或者要告诉我们的事，它会喊我们。这真是个灵性的小家伙。”
“当地动物确定安全的东西，应该不会有事。只是，那家伙……怎么想都是初来乍到的家猫吗。还是说动物就是具有人类不具备的灵性呢。”
莫惟明说着，试图把食物送到嘴边。梧惠已经咀嚼了一阵。但，她面露难色。
“感觉还是没什么味道……而且，嘴里麻麻的，漏电似的。”
“有毒。”
“呕——”
梧惠倒是没有不雅地呕出一大团——她只吃了很小一口。白色的糊糊吐到碟子里。她的表情比吃了苍蝇难看。
“这种淀粉含量很高的植物，处理不善，很容易使人中毒。不过也不能抛开剂量谈毒性。可能它确实含有微量的毒素，会引起腹泻、反胃等情况。也不排除是你过敏。”
“这东西又是哪儿来的？”曲罗生问欧阳。
他虽然好奇，但嘴却没停下。可能他的体质就是对这类东西有很好的抗性吧。指不定，平日里这位朋友的伙食就是鹤顶红拌饭、凉拌乌头、爆炒蝎尾什么的。否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阴毒的男人？
梧惠阴暗地想着，同时祈祷赤真珠不在他手上，免得听到自己心里在叨念的东西。
“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是靠吃这东西扛过来的。量大，管饱。我看有动物刨土挖这些东西，就想，兴许我也是能吃的。反正还没吃出问题。”
人类的延续就是需要这样的冒险精神。
其他人竟然就这么接受了这份食物。现在，只有梧惠开始自我怀疑了。但她想了又想，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下去。这不是还有琉璃和砗磲在吗？万一出点问题，就指望它们来救自己了。虽然她总觉得，法器不该是这么用的。
先活下去吧……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个法器能让饿死的人起死回生。
这次，曲罗生很贴心地挑饭后说出令人心慌的话来。他凝视着欧阳，目不转睛。
“有法器在身，生存都变得方便许多。”
莫惟明和梧惠都短暂地停下收拾的动作。相反，欧阳本人倒是坦然。
“哈哈哈，被听到了吗。”
“也不是听到。你们的反应太明显了。”说着，他看向欧阳的衣服，“是砗磲吗？”
既然不是听到的，他怎么肯定就是这件东西？但，暴露的机会曾有很多，梧惠也不能确定，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万无一失。莫非真的是最坏的可能吗？
“赤真珠在你手上？”莫惟明立即质问。
但曲罗生反驳了。
“不。我可以告诉你们，赤真珠的确被带到了南国。但是它不在我这儿。”他摊开手说，“是殷老板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想来也不会交由其他人保管吧。”
“那您跟她可太见外了。”
莫惟明竟然也会说揶揄人的话了，真不简单。
“我没必要骗你们。对我来说，找到社长是重中之重的任务。就算她出了意外，我也必须把她的东西带回曜州。”
“那你不去找她，跟我们混在一起做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对这儿不熟。”曲罗生看着莫惟明，又看向欧阳，“有谁比这座遗迹主人的儿子，还有一位野外生存大师更了解这里？我需要知道更多情报，才能决定接下来的行动。盲目地找人，在这种地方无异于送死，这个道理我是懂的。”
他说的话没有破绽。莫惟明盯着他，阴沉地说：
“那你得到什么情报了？”
“不是说了吗？有关砗磲的下落。我是知道的，阿德勒拼尽全力，与殷社合作，非要得手不可的法器——就是为了交到即将来到南国的您的手上。”
那段时间，阿德勒就与殷社交好了吗。梧惠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但是，她并不想怀疑欧阳。在这里怀疑自己的老熟人不是好事，可千万别轻易中了敌人的离间计。
曲罗生现在究竟算不算敌人，还不好说。至少一定是“外人”。
“这边的事，其实我并不知道得那么清楚。”欧阳望向梧惠，“你可能会有很多疑问。比如一开始……我为什么会建议你将砗磲送到蚀光，而不是推荐阿德勒，或者我直接向你买下来。以你的性格，就算当时白送我也有可能。”
“……我不否认。但反过来，以你的性格，一定会付给我钱，而我不会要。所以它是没办法直接被你得到的。”
欧阳笑着摇了摇头：“不。这个事你想复杂了。其实只是那时候……我根本没认出这个是法器罢了。我对法器根本没那么熟，怎么可能随便看到一个珠子，就觉得它蕴含着多么离谱的力量。推荐你去的地方也是真心的，至少你想卖掉的话，他会给你相对公道的价格。”
是吗？梧惠的脑内浮现起施无弃那张脸。她总觉得，这个人就差把奸商二字写在脸上。
不过，他确实也在很多地方帮了他们就是了……
“我一直不清楚阿德勒的计划，更不知道，他会让我带着这个东西去往南国。他从很早前就建议我来这个地方看看。”
“他为什么不亲自来？我记得，他一直负责研究所与外界的商贸活动吧。很多稀有的设备与原材料都是他弄来的。甚至，各路专家也会乘他的船来。要说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他应该比谁都更了解。”
“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不能锁定研究所的方向了吧。而且，他还有正经的工作。他要经营商会的活动，才有收入来源支持他的探索。现阶段他无法离开曜州。”
“说得你好像没有正经工作似的。”梧惠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又问，“那，他为什么不让你与殷社同行呢？”
“因为我不想。”欧阳苦笑，“再怎么说……殷社也是声名远扬的黑道势力吧？你也说了，我是一名记者啊。先不论我愿不愿意，若传出去，羿晖安非要把我扔去坐牢。”
“她能欺负得了的，必然没有真正受到殷社的庇护。”莫惟明说。
欧阳点头。接着，他望向曲罗生，诚恳地问：
“既然您提出了这点，一定是有什么具体的诉求吧？”
“当然。您这么直接，便省去了不少麻烦。”曲罗生站起来，鞠了一躬。这正式的态度顿时让几人无所适从。“我希望您利用砗磲的力量，协助我寻找我的老板。”
姑且算意料之中的回答。欧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梧惠则与莫惟明面面相觑。只是，羽好像不希望他答应。她无声地拉扯欧阳的袖口，欧阳只是笑笑。
“我不是医生，但是，救人对我来说的确是重要的事。在能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我希望尽可能多的人活下来。功利地说，这样还能欠殷社一个人情，对我未来的各项工作展开很有帮助。可是……”他话锋一转，“不是我不想帮您。而是我觉得，砗磲帮不上您什么。”
梧惠试探着问：“你之前说，砗磲的主要作用……好像和健康有关吗？”
“嗯。虽然它不能像琥珀一样促进愈合，也不能像琉璃一样排毒，可它也有着神奇的功效。比起治疗，它的作用更像是……预防吧？”欧阳寻找措辞，“各方面的。可能是一些所谓的灾厄、邪祟、不幸之类的抽象概念。但毫无疑问的是，它能提高人的身体素质。之前我因资源不足，营养失衡，数次面临罹患疾病的风险……我是能感觉到的。可是，我终究没有生病。我知道是砗磲保全了我。”
莫惟明吞吞吐吐。看他这样，果然是知道些什么。
“我大概还记得一点……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得到过砗磲，至少我没见他拿着研究过，也没有相关的项目展开。但他好像提到，砗磲会对人的免疫系统产生影响。如果说，它能提高抵抗力，促进人体在需要时分泌合适的激素……倒是能解释得通。”
“你们听说过十恶的故事吗？”
一直只是听着的羽忽然开口。梧惠有些期待。因为她知道，小羽很喜欢琢磨这类历史典故，指不定她记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想说，嗔恚的恶使吗？”欧阳似乎想起来了。
“嗯。听说他在成为恶使前，是个体弱多病的药罐子。他后来向神无君寻仇，是因为他全家人都死于神无君率领的队伍手中。而神无君制裁他们的理由……就是因为，他们的家族在收集法器。其中，经过他父母之手的便是砗磲。彼时砗磲已经碎裂，工匠取金丝的部分加工成珠。而那些多余的粉末，则在人世间流传。他的父母为了医好他的病，给他服用了兑水的砗磲粉末。那之后，他的身体才好起来，成为支撑他复仇的根基……”
这么说来，莫惟明所说的便是事实了。果然，欧阳启闻能好端端活到现在，靠的不仅是知识的沉淀和足够的运气，还有……法器的帮助。
“等等，我明白了。”欧阳对曲罗生说，“你该不会是希望砗磲能治好九爷的伤吧？这是不是有点……毕竟，它最大的作用果然还是预防吧？”
“还记得梧惠说的吗？她受了贯穿伤，恐怕内脏和骨头都被打碎了。”莫惟明“好心”地提醒他，“比起砗磲，还是琥珀更能对症下药吧。虽然琥珀已经……”
“琥珀还保留着些许治愈之力，可是，九方先生或许不如欧阳先生这般通情达理。”
亏他知道呢。梧惠又暗自腹诽。
“我能理解曲先生的心情。”欧阳客套地说，“我不是不帮您，只是想说，我能提供的帮助大概十分有限。想要回到曜州，就算有冻冻相助，运输的船只也必不可少吧。这就要仰仗殷社的帮助了。我愿意卖这个人情。”
既然如此，莫惟明和梧惠也没什么好说的。曲罗生笑着说：
“看来我们不得不一起重返地下室了。我们还能顺便去找梧小姐弄丢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莫惟明问。
梧惠怎么会忘呢？刚才提到九方泽的时候，她就想起塞着天权卿资料的背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