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那是个该死的家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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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沈知书一直在看孙嫂子。

孙嫂子也知道她在看自己,却故意装作没看到,反而心事重重的低头不语。

“嫂子。”

“……唔。”

“你刚才……好像情绪上有点……”

“你是不是觉得嫂子说在无理取闹?”

孙嫂子突然站住。

沈知书正要斟酌该怎么说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

“大妹子,不是嫂子故意找茬,实在是那个姓钱的不是东西。”

瞧这样子,她和钱屠户的积怨很深。

沈知书连忙解释:“对不起,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你们之前以前是有什么很深的过节。”

“那是过节吗?那是恨!”

话说到这一步了,孙嫂子也不遮掩了。

她现在是一肚子的邪火。

“说起来话长了,那还是我刚来的时候,第一次出门买菜……”

因为初来乍到,孙嫂子就同男人商量,说是请相熟的战友和部队上的几位领导来家里坐坐。

也不用准备什么,只做些简单家常菜就成。

那时候正是动荡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一切比现在还艰难,连供销社粮油店都买不到,只有定期供给。

她最后还是受人指点来到了老街。

也是巧,第一个遇到的人就是钱屠户。

钱屠户说家里有猪肉,还有一些猪下水,如果如果猪肉买的多,猪下水就半卖半送。

孙嫂子也没多想,跟着他就去了。

称好猪肉后,钱屠户带着她挑剑猪下水。

钱屠户这时候说,其实猪下水可以不要钱的。

孙嫂子心说还有这样的好事,当时就起了警觉心,问他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钱屠户说只要给他抱一抱,摸一摸,猪下水就白送了。

“我那个脾气,我能忍?我当时就把猪肉砸他脸上了,他恼羞成怒就要打我,幸亏我演技手里,抓起剔骨刀就要废了他……”

孙嫂子说她年轻的时候,还队里的三八红旗手,有的是一把子力气,所以才没有吃亏。

“刚才,姓钱的故意在我面前提起猪下水,那不就是在羞辱我吗?我,我能饶了他?”

不提猪下水,孙嫂子可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可钱屠户偏说那样的话。

那就是恶心人了。

沈知书听的气愤不已:“这事你没有告诉家里的大哥吗?”

“这种事怎么说?”孙嫂子明白她的意思,长叹一口气:“咱们都是女人,这女人在名誉上吃亏了,以后就完了。”

那时候正是动荡最厉害的时期,一旦钱屠户的事情闹出来,他是肯定没好果子吃的,可孙嫂子的名誉也就跟着完了。

搞不好,她自己还会被戴上【破鞋】的帽子,最后还要连累当兵的丈夫。

“后来,我也想过,要让你大哥帮我出口恶气,可这样一来,他也肯定是要跟着吃瓜落的,思前想后,这事就只能这么算了!”

明明孙嫂子才是受害者,可是弄到最后,她却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这就是社会。

人言可畏。

“这些年,受害的肯定不止你一个。”沈知书回想起钱屠户的嘴脸。

那家伙在调侃孙嫂子的时候,是一点罪恶感没有。

细想下,还有点沾沾自喜。

想必这些年来他没少干这样的事。

“我这边他是没得手,可是听说……后来听说的,这个人下流的很,经常用猪下水勾搭那些良家妇女。”

孙嫂子说到这里,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无奈。

这个吃活人的时代,家家户户都不容易,养家的女人更不容易了。

虽说一些人同孙嫂子一样,不愿意为了点猪下水忍气吞声,但是也有不少女人,为了那一口吃的,忍着恶心让钱屠户赚尽便宜。

而不管是吃亏还是没吃亏的,最后都一样——没人敢告发他。

大家都想活!

都不想同他撕破脸。

以至于钱屠户才这么嚣张!

孙嫂子无奈:“我今天那么说,也是想要那些不知道的女人心里有数,以后在老街看到他就绕着走,免的被纠缠上,再做出什么错事来。”

沈知书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像是塞了棉花似得,难受的很。

如果可以,没有哪个女人愿意牺牲尊严换一口吃的。

她没有权利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那些女人,只是觉得这样太便宜钱屠户这个罪魁祸首了。

有机会,还是得好好教训他才行。

——

东村在空山岛外,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走了有二十多分钟才到那边。

村里的人一看来了陌生面孔,都知道是找马屠户买猪肉的,都不用多问,一一给指出了路线。

“这里的人还挺友善的,我还以为他们会像那些革命小将一样,把咱们当做投机倒把的抓起来呢。”

“也就城里的人喝露水,见天的不是抓人就是批斗大会,咱们乡下还是吃喝为主。”

农村人一年到头,辛苦大半辈子,就是为了能吃饱饭。

动荡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跟着吃大锅饭。

可是吃着吃着,大家就开始挨饿了。

那时候的城里人还是亢奋的到处批斗,满世界游行,乡下的老百姓就务实多了。

眼看着大锅饭吃不饱,就开始自己琢磨吃小灶。

家家户户都暗中留了一手,免得自己家老少再给饿死。

时间久了,大家心里彼此有数,也就口号照着喊,批斗大会照样开,可是该有的小动作也都心照不宣的继续有。

“还有,我还听我男人说,说是上面有意思要停下了呢。”孙嫂子神秘兮兮的凑在沈知书耳边。

“什么停下?停什么?”

沈知书知道她说的是十年动荡。

但是心中装作什么都不懂,小白一般的茫然询问。

果然,孙嫂子也不解释,只是笑着让她看车子和东西,自己去马屠户家定猪肉。

马屠户家里乱哄哄的,说笑的,骂人的,讨价还价的声音都有。

沈知书支棱好二八大杠,活动了一下腰肢。

坐了大半的车子,也是累人的很。

突然。

一阵汽车轰鸣声传来。

远处的黄土路上,驶过来一辆大货车。

村里的大人小孩纷纷走出来,好奇的看着汽车驶来的方向。

蓦地,一个小孩急匆匆的跑进马屠户家里。

“爹,爹,有汽车,汽车来了。”

这年头,军车进村可不是小事。

“老马,不会是有人举报你这边投机倒把吧?”

一石惊起千层浪。

顿时间,那些还等着排队定猪肉的人,一溜烟的都跑走了。

孙嫂子也急急忙忙的出来,推着车子就走。

沈知书追上:“猪肉定了?”

“定什么,没看到上面来人了吗?”

孙嫂子也不管沈知书了,麻溜的骑上车子飞跑。

沈知书:“??”

这是,不管她了?

孙嫂子拐过一个墙角后,冲着她迅速招了招手:“快来。”

好不容易骑过来的,没买到猪肉都不甘心。

“先看看情况再说。”

汽车果然在马屠户家停下来。

出乎预料的是,第一个从上面下来的竟然是个外国人。

外国人金发碧眼,戴着眼镜,胸口还挂着一个相机。

很快,几个穿着军装的人跳下车厢,从副驾驶上拽下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国男人。

男人四五十的样子,头发白了一半,戴着眼镜,皮肤黢黑,但是往那一站,比外国人还高上半个头,足有一米九多。

他胸膛挺拔,透着一股子文人的霸气。

一个穿军装人走到他面前说了几句话,他冷眼听了下,默默的走向外国人。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外国人就拉拽着他走进了马屠户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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