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黑山贼迷雾(1 / 1)
翌日一早,天子刘协睡梦中醒来。
他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掀开了锦被下了床。屋外候着的李坚听到动静,急忙领着几名宫女内侍进来服侍。
其中有一宫女,格外引人注目,此人正是于夫罗之女阿提娅。
其虽姿色出众,但由于刚接触汉家宫廷礼仪,动作间带着几分生涩与拘谨。
刘协并未多留意,在宫女们的服侍下穿戴洗漱完毕,又简单用了早膳。他放下银箸,问道:“骁果将军徐晃可有军情回报?”
“回陛下,尚未有军报传来。”李坚垂首回道。
“那侍中董昭呢?”刘协又问。
李坚精神一振:“禀陛下,董侍中已遣人回话,说已经说服了辛毗,只待陛下召见!”
“哦?”刘协淡淡一笑,“看来这辛毗,倒真如公仁所言,是个识时务的。”
他略一沉吟,吩咐道:“传旨,令侍中董昭与辛毗至县寺正堂候驾,朕稍后便至。”
“唯!”李坚躬身领旨。
半个时辰后,侍中董昭和辛毗肃立在正堂前,等候天子刘协的到来。
不多时,就见天子銮驾走了过来。
天子刘协坐在御辇上,抬眼瞧了瞧董昭和辛毗,表情淡然。
稍后,他轻抬了一下手,御辇在正堂前停下。又在李坚的服侍下,他走了下来,径直进入了内堂。
刚入大堂,就闻到一股清香,堂内的环境也是焕然一新。
可见这里又紧急清扫了一遍,而且撒上了一些香料,以驱散里面的异味。
他微微颔首,来到上首坐下,抬手道:“宣侍中董昭和辛毗进来!”
李坚得到旨意,急忙出去宣诏。
不一会,侍中董昭和辛毗整理了一下衣冠,进了堂内上前见礼。
“臣侍中董昭,叩见陛下!”
“罪臣辛毗,叩见陛下!”
刘协审视了一下辛毗,随即转向董昭,温和的笑道:“公仁辛苦了。此非正式召见,卿不必拘礼,起来坐吧。”
“臣谢陛下!”董昭说完,从容的起身在右侧坐下。
此时,堂中只剩辛毗一人,依旧恭敬地跪伏在地。
不过,他心明白,天子未让他起身,那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他现在乃是一罪臣。
此外,今日他初见天子,却是心中颇有感触。
他常听闻天子英明神武,可毕竟是道听途说,心中是深表怀疑。
可现在,天子那沉稳的气度、举手投足间流露的雍容与亲和,让他有了直观的印象。
此时,刘协瞧了瞧辛毗,轻笑一声,“自朕移驾河东、定都安邑以来,不知多少人在朕面前自称罪臣,你这又是何罪之有?”
辛毗心头一松,正色道:“陛下容禀,大汉自黄巾之乱起,江山社稷动荡不安,臣身为汉臣,却未能匡扶危局,此是臣之罪一!
而今朝廷复振,司隶稳定,大汉中兴在即,臣却不自量力,不辩是非,不明大势,与悖逆之辈勾连,行那不轨之图!此是臣之罪二!”
说罢,他伏地再次叩道:“此二罪令臣惶恐不安,请陛下责罚!”
刘协敲了一下案几,转眼看了看一旁闭目养神的董昭,随后又看向请罪的辛毗,嘴角处浮现一丝笑意。
他虽然有心要用辛毗,可其确有图谋不轨之罪在身,定是要先予以严惩。
未想辛毗刚刚见驾,就干净利落的坦诚交代罪状。
他微微沉思,却是问道:“你既然伏罪,依汉律,你认为朕如何惩处于你?”
辛毗抬起头,坦然回道:“臣虽有不轨之心,但却是未遂。依汉律,应罪不至死!”
他顿了一下,“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陛下主宰九州万方,掌天下万民生死,臣唯请陛下圣裁!”
刘协挥了一下衣袖,轻笑道:“既然罪不至死,朕又如何能取你性命?否则,天下人定会认为朕亵渎汉律,草菅人命!”
话锋一转,他突然问道:“辛毗,朕想知道,在你的眼里,袁绍其人、其心如何?”
辛毗犹豫了片刻,回道:“禀陛下,以臣之见,袁绍既有野心,又十分重视自己的虚名!”
“哦?”刘协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那你再说说,袁术其心又如何?”
辛毗轻轻一笑,“陛下,臣未曾与袁术有过多接触。不过,以臣的了解,袁术虽也是四世三公之袁氏子,但与其兄长却是有所不同。其人举止轻浮,而且相较于虚名,他更重视眼前的实利!”
刘协闻听,一时默然。
半晌之后,他又忽然问道:“那你觉得……此袁氏二子能否成事?”
说罢,他目光锐利的盯着辛毗。
辛毗微微抬眼,瞧了瞧上首的天子,心思急转间,垂目回道:“有陛下这般英主在,别说袁氏二子,就是天下其他诸侯,也无一丝成事的可能!天下正朔,终归汉道!”
说罢之后,他再次叩首:“陛下,臣虽有过错,但心仍系汉室。若能为中兴大汉尽微薄之力,臣纵使一死,也是无憾矣!”
刘协看着辛毗,眼中的笑意更深。
辛毗这一番应对,可谓是滴水不漏。
他是先果断认罪,然后通过否定袁氏二子和天下诸侯来烘托天子乃是圣明之君,最后再顺势表达忠心。
此人心思缜密,反应迅捷,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刘协心中赞叹,但随即又是微微叹息。
袁氏二子何德何能,竟笼络了诸多像辛毗、董昭这样的天下智谋之士。
可惜,袁氏二子终不是成就大事之人!否则,这些智谋之辈必当得其重用,而非处于边缘之人,甚至遭到遗弃!
良久,他收敛心神,看了看仍是恭敬如初的辛毗,点了点头。
“你既有悔过之意,又有向汉之心,报国之志,朕岂有不纳之理?”
辛毗闻听,心中一喜,正要开口谢恩时,刘协却是话锋一转,“但你确有过错,朕不能无视!”
他稍作沉思,瞧了瞧辛毗有些紧张的神色,淡淡一笑,“不过,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你若能替朕办好一件事情,朕就可以让你将功赎罪,不再计较你之前的过错!你……觉得如何?”
辛毗心头一紧,不知天子所说的是何事。他昨日虽被董昭说服,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意图颠覆朝廷,那可是重罪!
但此时,他已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叩道:“但请陛下吩咐,臣必尽心竭力!”
刘协笑着颔首,“你无需紧张,因为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平阳被匈奴人盘踞多年,早已是汉人稀少、胡风盛行,朕希望你能整顿平阳,使得汉民回归,百姓安居乐业!”
辛毗闻听,心中顿时松了下来,笑着回道:“既然陛下如此信任臣,臣必不负陛下所托。臣只需两年,就可使平阳焕然一新!”
“两年?”刘协双眉一挑,“你可知君子无戏言?要是两年之后,不见成效,那朕可就追究你的罪责,而且是两罪并罚!”
辛毗却是不以为意,正色道:“若陛下不信,臣愿立军令状!”
“军令状就不必了!”刘协摆了一下手,“既如此,那朕就姑且信之!”
“不过,”他神色突然变得肃然,“还有一事,你要谨记!”
辛毗感受天子语气的变化,肃然道:“还请陛下明示!”
刘协轻点了一下头,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走至堂中,望着堂外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道:“如今关中乃至整个司隶,都在推行两政。待天下局势大定之际,朕将逐步推行两政至整个天下。”
说到此处,他转身看向辛毗,眼神冰冷,“你颖川辛氏要义无反顾支持朝廷两政!若是有所迟疑,甚至暗中抗拒,朕不介意让大汉天下再少一个所谓的名门望族!”
说完之后,他挥了一下衣袖,转身向堂外走去,“你就做一个平阳令吧,就给你两年时间,朕拭目以待!”
辛毗心中大定,郑重的应道:“臣,谢陛下天恩!”
这时,一直静默无言的侍中董昭才起身走上前,轻声笑道:“佐治,陛下已走,你还是起来吧!”
辛毗听闻,缓缓起身,舒缓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才看着董昭感慨道:“天威难测,古人诚不欺我啊!”
董昭笑了笑,宽慰道:“佐治切勿多虑,只要你尽心做事,恪守本分,天子乃是圣明之君,定不会薄待于你!”
辛毗苦笑的摇摇头,“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唯有如此了!”
………
袁军大将韩猛自奉袁绍之命后,便率一万精兵为先锋,直扑上党壶关。
只不过,在大军进入上党境内后,却发现了一点奇异之处,那就是沿途的黑山贼几乎是踪迹全无。
心生警惕之下,他急令大军止步,并派出快骑通知后方的袁绍。
与此同时,他又派出大量斥候深入上党腹地及探索壶关军情。
此时,韩猛站在一处高坡上,面色凝重的向西瞭望。
他在袁营之中,地位虽然不如颜良、文丑,但相比张郃、高览等将,更是深得袁绍器重。
而且自攻打东武阳受重伤之后,他的性情又变得更加稳重。
他看了半天,身体仍是不动如山,可身旁的副将韩莒子却早已是十分不耐。
在他看来,此次攻打壶关定是手到擒来。
虽然壶关有朝廷兵马把守,可面对身经百战的袁军来说,那无疑是以卵击石。
可他就是不明白,面对势在必得的功劳,主将韩猛却是慎之又慎。
如今更是停在了半路之上,让他心中焦躁不安,却又是无可奈何。
一想到若是等到袁绍领大军赶至,他们却是在此徘徊不前,不但破关之功没了,而且还很可能遭到主公袁绍的斥责。
他瞥着表情沉稳的主将韩猛,终于忍不住说道:“韩将军,你在犹豫什么?主公命我等先行攻打壶关,要是一直不前,恐怕无法交代啊!”
韩猛闻听,这才收回目光,冷冷瞥了一眼韩莒子,吓得其心头一一凛。
见此,韩猛冷哼一声,又回望前方,“你知道什么?主公此次西进并州,势要拿下并州诸郡。如今我奉主公之命先行入并,要是出了差错,那才是无法向主公交代!”
“能有什么差错?”韩莒子壮着胆子争辩,“如今壶关守军不堪一击,而那些黑山贼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畏我军如虎。此次攻打壶关,定是万无一失啊!”
“万无一失?”韩猛冷笑,“你怎知壶关守军不堪一击?你又怎知那些黑山贼不是另有图谋?”
韩莒子微怔,不解的问道:“韩将军这话……是何意?”
韩猛微微昂起头,抬起手指着前方,“此路是通向壶关的必经之路,可是却无一名壶关守军的斥候!”
韩莒子眉头一皱,“韩将军,这能说明什么?说不定那是壶关守军自知不能敌,便全军缩于壶关之上!”
“哼!那要是壶关守军故意为之呢?”
“这……怎么可能……”韩莒子话未说完,瞧了瞧韩猛脸色不善,便及时止住了话头。
可他又不甘的问道:“那……那些黑山贼另有图谋,又是什么意思?”
韩猛轻舒一口气,却是微微摇头。
韩莒子心中疑惑,又追问道:“韩将军,您这又是什么意思?”
韩猛叹道:“此事我也是不知,只是我有一种感觉,事情恐怕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韩莒子撇撇嘴,正要再说,忽听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且很快便惊动了袁军外围警戒的明哨和暗哨。
转眼之间,一阵阵喝骂声和示警声响起。但很快,那些声音又归于平静。
不多时,几名风尘仆仆的袁军斥候策马飞奔至高坡下。
其中一名斥候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急报:“禀将军!壶关关门紧闭,任凭我们如何抵近窥探,也是没有什么反应!”
韩莒子精神一振,正要开口,韩猛却是抢先了一步问道:“黑山贼呢?可有踪迹?”
袁军斥候回道:“未有,已经探查了方圆五十里,均是没有黑山贼的活动迹象!”
韩猛挥了一下手,“知道了,速去再探,若有紧急军情,立刻来报!”
说罢,他微微闭目沉思。
“诺!”那名袁军斥候领命离去。
这时,韩莒子也是陷入了思考。
片刻后,他开口说道:“韩将军,这情势有些不对。那些黑山贼逃入上党,怎么会没有一丝踪迹,这……有些不合情理!”
韩猛睁开眼,赞许的点头道:“你说的很对,这正是最大的疑点!”
他又眉头一皱,“可我就不知这‘不对之处’,究竟是在哪里!”
韩莒子眼珠一转,忽然笑道:“韩将军,既然不知,那不如就再去打探一番!”
韩猛愣了一下,瞧了瞧韩莒子,并未说话。
韩莒子嘿嘿一笑,“末将在想,若不派遣一股兵马至壶关下,试探一番壶关守军。若是他们敢出关迎战,那就正好探得他们的虚实。”
“可若是壶关守军不迎战呢?”韩猛反问。
韩莒子冷笑,“那就说明壶关守军在扮猪吃虎!那些黑山贼定被他们尽数清剿,亦或者收编,所以才无黑山贼的踪迹!”
韩猛瞧韩莒子半晌,忽然大笑了起来。
笑罢之后,他赞道:“你说的对,我也是如此想。那对此,你打算怎么办?”
韩莒子神情一振,当即抱拳大声道:“末将愿亲领三千兵马至壶关,看看壶关守军究竟如何?”
“好!”韩猛大声叫道,随即下令:“你速去速回,我在此等候接应!但切记,要以探得虚实为主,莫要贪功冒进!”
“诺!”韩莒子领命,随即兴奋的转身下了高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