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血火壶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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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晨与王凌送走令狐邵、孙资和温恢三人,兄弟俩相视一眼,默默转身又回到了西偏厅。

厅内,王宏背对着门口。

两人上前,恭敬的行礼:“父亲。”

王宏没有回头:“都走了?”

“正是,孩儿与彦云亲自送至大门外。”王晨拱手回答。

“嗯。”王宏这才缓缓转过身,踱步至偏厅门口,负手凝望着虚空。

良久,他微微叹息一声:“你们说说,为父今日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父亲决策,孩儿岂敢妄议?”王晨抢先一步开口,又伸手制止了欲要说话的王凌。

王宏敏锐地捕捉到了兄弟俩的小动作,转头看向王凌:“彦云,你似乎有话要说?”

王凌心中早已憋了许久,此时被父亲点破,再也按捺不住,不顾兄长王晨的阻拦,大声道:“父亲!孩儿以为此举大错特错!”

“彦云!休得胡言!你怎能如此非议父亲……”王晨脸色一变,急忙呵斥。

可话未说完,王宏却是抬手打断,神色淡然的笑了笑:“既然你认为父亲的决策是错的,那好,今日为父就听听你们的见解!说吧!”

王凌精神一振,言辞恳切的说道:“父亲!我太原王氏,自先祖立基起,便一直是忠心汉室。

叔父添为司徒,为了匡扶大汉社稷,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忠义之名,天下人皆要仰望!

若父亲此时选择与朝廷离心离德,岂不是要自毁我王氏数百年清誉?叔父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心安啊!”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变得潮红。

王宏的脸色则是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但最终只是轻笑道:“你能当面数落为父的不是,看来这番话,在你心里憋了很久了。”

说着,他微微摇头,转过身再次望向浩瀚的虚空,目光复杂:“你叔父是我太原王氏的荣光,也是我王氏的锥心之痛啊!”

王晨与王凌听闻,神色变得黯然。

缓了缓情绪,王宏又低声道:“非是为父不知忠义。只是,为了这份‘忠义’,我太原王氏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他微微闭上眼,似乎在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王凌忍不住插嘴劝道:“父亲!孩儿听闻当今天子乃是有为之明君,定会铭记叔父功绩,善待功臣之后!前太傅马日磾就是明例!”

“哼!”王宏睁开眼冷笑一声,“善待?铭记?那又如何?如今这乱世,首要之事,是保全我太原王氏!

若无家族庇护,你们兄弟,连同这满府上下,顷刻间就会倾覆!你们要深深的明白,家族的存亡,才是根本!”

王凌被斥的一时语塞,王晨见状,趁机劝道:“父亲明鉴,孩儿担忧的是眼前局势。袁绍虽然强大,但毕竟胜负难料。

若朝廷最终胜出,我们再做出抉择,恐怕是为时已晚!”

王宏眉头紧锁,长叹一声:“此事为父岂能不知?只是若再押错了宝,重蹈你叔父的覆辙,我太原王氏,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顿了一下,“为父并非是不忠汉室,可在这个紧要关头,更是要谨小慎微。一切抉择,都要以家族的安危为先!有了家,我们才能有心力护卫汉室!”

“父亲说的极是!”王晨先是认同,随后话锋一转,“正如父亲所言,值此时刻,当谨小慎微。

可父亲深想一下,若袁绍兵败,亦或就此退兵,而父亲却是一直犹豫不决。

天子若知,又将如何看待我太原王氏?恐怕是更为不利。且叔父忠心为汉之苦心,也将付水东流!”

王宏皱了皱眉,“此事为父不是没有考虑过,可袁绍兵强马壮,怎么会轻易兵败?”

王晨笑了笑,“父亲当知,世事无常,昔日以弱胜强者,比比皆是。”

他又幽幽道:“更何况,朝廷还占着大义名分,袁绍麾下那些谋臣心中岂会不知?以孩儿看来,若局势稍有不利,袁绍恐怕就要退兵了!”

王宏愣了一下,转头看着王晨,片刻后轻轻点头,“你说的也有一番道理,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王晨上前一步,正色道:“父亲,孩儿以为,温氏和孙氏的选择,乃是上上之策!”

“哦?”王宏心头一动,“你的意思是,让你和彦云也像孙资和温恢一样,应诏前往中都入弘文馆等待‘秋闱’?”

“正是如此!”王晨点头确认。

王宏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并非是迂腐之人,只是鉴于其弟王允死忠汉室所带来的惨祸,一直是心有余悸。

如今朝廷渐振,他必须要做一些准备,为家族铺好后路。

半晌之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微微颔首,“既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们兄弟二人却不能全去!”

说着,他转头看向王凌,语重心长道:“为父知你心向中都,那你就以个人名义,与孙资、温恢一起前往中都应诏参加‘秋闱’吧!”

王凌闻听,巨大的惊喜让他激动的一时无法言语。

待缓过神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郑重的一拜,“多谢父亲成全!孩儿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辱没了我太原王氏的门楣!”

王宏欣慰的点点头,“你先下去准备一番。若为父所料不错,孙资和温恢很快就会动身前往中都!”

王凌再次拜谢,正要离去,可看到兄长王晨,又停了下来疑惑的问道:“父亲,那兄长?”

王宏淡淡一笑,“你兄长暂时不急,你且先往中都熟悉一番再说。”

“而且,”他捋着胡须,眼中闪烁着精光,“天子既然要举办‘秋闱’以选贤任能,那绝不会只有一次!”

“孩儿明白了!”王凌心有所悟,随即抱拳离去。

待王凌走去,王宏再次长吁了一口气。

王晨一见,又问道:“父亲,如今已经决定彦云先赴中都,那下面应该怎么做?”

“等!”王宏言简意赅,只说了一个字。

“等?”

王宏见王晨面露疑惑,遂笑着解释道:“司马防大肆宣扬袁绍兵败和天子即将亲临的消息,无非是化被动为主动,给予我们压力罢了!

但这盘棋,毕竟只是开始,后面的局势究竟如何,还尚未可知,我们切不可主动投诚!”

“但是,”他又话锋一转,“眼下有两件事,必须立刻去办,以为万全之备!”

王晨心中一动,忙抱拳请示:“还请父亲示下!”

王宏望着厅外,目光变得深邃:“其一,速派精干可靠之人,星夜兼程前往上党壶关,务必要探清前线的真实战况!

其二,司马防新官上任,根基未稳,急需人力和物力的大力支持。你亲自去办,调拨三千石粮,即刻送往刺史府!”

王晨眼睛一亮,由衷的赞道:“父亲深谋远虑,孩儿佩服!这便去办!”

………

壶关。

天色刚刚大亮,壶关上下却已经沸腾了起来。壶关上,鼓声如雷,一声紧过一声,敲在每一个鹰扬军的心头。

壶关下,黑压压的袁军阵列缓缓逼近。

一架架云梯和包裹着生牛皮的冲车,在无数袁军士卒的推拉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向关墙压来。

而在袁军中军高台之上,袁绍金盔金甲,肃立在大纛之下。

望着壶关上的那抹绿影,他脸色阴沉。

他还清晰的记得,前日的劝降信,被关羽无情的扔在护城河上。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但他又非不理智之人。

昨日,他没有上来就强攻壶关,而是先行佯攻,一是试探壶关守军真正的实力,二是趁机填平护城河。

之所以会如此,主要是那一万袁军先锋几乎全军覆没,让他心生警惕。

此时,他身后,郭图、逢纪、田丰、沮授等一众谋臣环侍左右,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半晌之后,袁绍拔出思召剑,剑指前方,冷冷下令:“擂鼓!攻关!”

亲信大将蒋义渠得令之后,手中令旗挥下。

转眼间,准备攻关的袁军之后,也是响起震天的鼓声和苍凉的号角声。

“杀——!”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大将颜良,闻听鼓声响起,顿时兴奋的扬起手中长刀向前一挥。

五千袁军精锐步卒率先出战,而在他们身后,更是有两千弓箭手迅速列阵,对准城头引弓待发。

片刻后,袁军咆哮着,踏着鼓声踩着昨日遗留的袁军尸首,汹涌如潮的向关墙冲去!

城头上,手持青龙偃月刀的鹰扬中郎将关羽,冷冷注视着越逼越近的袁军,面上并没有一丝慌色。

“将军!”大将周仓疾步奔近,手指着前方急切的叫道:“袁军此次来势汹汹,看来是要强攻了!要不要放箭杀杀他们的锐气?”

“不!”关羽猛的抬起手制止,“我军弓箭并不充足,绝不可滥用!待袁军过了护城河再予以反击!”

不待周仓回应,他又吩咐道:“传令下去,命将士们小心,袁军攻关前必会放箭掩护!”

“诺!”周仓领命,转身离去。

不多时,城头上响起一阵阵的粗嚎声:“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躲好箭!袁军要放箭了!”

而就在此时,壶关下袁军阵中骤然腾起一片乌云,箭雨如同飞蝗一般朝着壶关城头飞去!

“举盾!低头!”守关鹰扬军将校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尽管已经有所防备,但仍有一部分箭矢穿透缝隙,射中了盾牌后的鹰扬军,只听“噗噗噗!”,箭镞入肉的闷响连成一片!

见城头上没有什么反击,攻关的袁军变得更加疯狂,越过护城河就要往墙上架起云梯。

与此同时,袁军弓箭手的压制更加猛烈,箭雨一波接着一波,试图将鹰扬军彻底钉死在垛墙之后。

只是冲锋的袁军已经靠近关墙,他们唯恐伤及友军,箭雨不久便稀疏了下来。

关羽见状,当即从垛墙后起身,扬起手又断然放下:“弓箭准备!”

早已在垛墙后待命的两千鹰扬军弓箭手,纷纷起身,对准城下挽弓搭箭。

“放!”

随着关羽一声令下,箭雨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袁军士卒惨叫着翻滚倒地。

只是,后面的袁军踏着同伴的尸体和鲜血嘶吼着继续前冲!手中的盾牌被举起,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如同暴雨击打屋顶。

“架梯!快!”颜良挥刀格开一支射向面门的冷箭,厉声大吼。

数十架沉重的云梯接连被奋力竖起,轰隆数声,狠狠砸向壶关的石墙!锋利的铁钩也是深深嵌入石缝!

“登城!快登城!”亲临前线的颜良部将王摩的怒吼,在另一侧响起。

他身披重甲,一手持盾护住头和脸,一手紧握环首刀,敏捷地踩上摇晃的梯身,顶着上方射下的箭雨奋力向上猛攀!

在他身后,悍不畏死的袁军紧随其后,蚁附而上!

可城头之上,关羽依然是岿然不动。

他冷冷望着关墙下前仆后继的袁军身影,大声喝道:“周仓!滚木礌石!放!”

“诺!”周仓兴奋的抱起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暴喝一声,朝着一架云梯上攀爬最凶猛的数名袁军狠狠砸下!

巨石砸在云梯顶端,攀附其上的王摩及数名袁军躲闪不及,惨叫着坠落,将下方数人也砸翻在地!

“裴元绍!上沸油!”关羽再次下达指令。

“哈哈哈!俺早就备好了!”裴元绍狞笑着用力抬起一口烧得滚沸、黑烟滚滚的大铁锅,对准下方一架正有袁军疯狂攀爬的云梯,猛地倾倒而下!

“嗤——!”

滚烫粘稠的黑色油汁如同瀑布一般,兜头淋下!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在空中!

“啊——!”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冲天而起!攀爬的袁军士卒顷刻间被烫得皮开肉绽,疯狂扭动着身体从梯上滚落。

而滚油泼在云梯上,火焰“腾”地窜起,迅速蔓延,将整架云梯连同仍攀附其上的袁军士卒一同吞噬!

眼见攻关不利,指挥弓箭手的颜良另一部将邓升当即下令弓箭手前移。

“放箭!压制城头,掩护攻城!”他在城下声嘶力竭的怒吼指挥。

袁军强弓齐发,箭雨再次射向城头,试图压制鹰扬军的反击。

只是鹰扬军早有准备,弓箭手在关羽的调派下,依托垛口和垛墙掩护还击。

城上城下,箭矢往来穿梭,夺去了一条条士卒的生命。

壶关攻防战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关墙之下,尸体迅速堆积起来。

空气中更是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和汗臭味。

只是攻关已有一个时辰,可是仍无一名袁军士卒踏上城头。

指挥此次攻关的大将颜良,顿时心中有些发急。他没想到,面对袁军如此猛烈的攻击,壶关守军竟然抵抗的这么顽强。

而且,更让他不忿的是,牵招竟然评价关羽有吕布之勇!

想他颜良纵横河北,连吕布都未曾真正放在眼里,何况这出身低微又籍籍无名的关羽?

所以今日攻关,他势要一举破关,成就他的不世英名。

可依眼前的情势,若是持续下去,别说破关,还可能再次损兵折将。

想及此处,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城头上那抹绿影,重重的冷哼一声,随即翻身下马,紧握长刀,大声喝道:“不怕死的,速随本将军上!”

话音刚落,身后数十名袁军悍卒涌出,紧紧跟上。

颜良灵活的避开冷箭,几个纵跃便冲到一架云梯下。他嘴里咬着长刀,手脚并用,攀爬速度比寻常士卒快上数倍!

他迅速接近垛口,眼见两名守卒探头欲要阻拦,嘿嘿笑了几声,随即眼中凶光毕露!

“死!”他迅速取下口中长刀,在格开几支射来的箭矢后,猛劈下去,两颗头颅飞起。

守卒战死,此处的城头暂时没有其他守军前来支援!他心中狂喜,深吸一口气,就要发力跃上城头!

而就在此时,突听一声暴喝:“贼将休得猖狂!关羽来也!”

关羽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几步抢至颜良攀爬的云梯上方,手中青龙偃月刀从空中重重劈下。

而且速度快的令颜良心惊胆战,本能之下,他急忙侧身躲避。

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掠过,重重斩在垛口的青石上,火星四溅!

关羽见一击不中,丹凤眼中寒芒四射,第二刀改变目标直接砍在了云梯上。

只听“咔嚓”一声,云梯的硬木主梁顷刻间断为两截,云梯也变得摇晃起来。

颜良大惊之下,还未有所反应,关羽的第三刀又来了。

迎着寒气逼人的刀锋,颜良心生胆寒,心知若是再不退去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他心一横之下,大叫一声:“不好!”随即纵身跳了下去。

而此时,云梯突然散架倒下,梯上十数名袁军,惨叫着坠落!

云梯重重砸在下方拥挤的袁军人群中,顿时骨断筋折,血肉横飞!

而颜良仗着身手不凡,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力。即使如此,他也被摔得气血翻涌,狼狈不堪,甲胄上更是沾满了泥污血渍。

“将军!”城下的亲卫一片惊呼,急忙上前搀扶。

“关羽匹夫!”颜良挣扎着站起身,抬头怒目望向城头那抹刺眼的绿色身影,羞愤交加之下恨得几乎要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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