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天子弈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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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关衙署。

天子刘协进驻壶关后,便被鹰扬中郎将关羽迎入衙署。

刘协不等歇息,立即召集侍中董昭、骁果将军徐晃和鹰扬中郎将关羽商议要事。

待关羽将壶关的军情细细禀报完毕,刘协满意地微微颔首,笑道:“有云长镇守壶关,比这雄关本身更让朕安心!”

关羽谦逊地拱手:“陛下过誉了。臣蒙陛下信重,唯有以死报效!”

刘协轻“嗯”了一声,话锋一转,问道:“今日袁军暂时休整,明日恐怕又将强攻壶关,你们怎么看?”

话音刚落,关羽霍然起身,郑重道:“陛下!袁军攻关十日,早已疲敝不堪。如今陛下亲率骁果军驾临,他袁绍休想再踏进壶关一步!”

刘协爽朗的笑了笑,抬手示意其坐下,正要开口,却见羽林郎王昌神色激动的快步走进。

他心头一动,问道:“何事?”

王昌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禀报道:“陛下!虎贲郎马超、羽林郎曹昂派人急报!他们突袭了袁军运送辎重的车队,连带着后营囤积的大批粮草,也一把火全烧了!”

话刚说完,徐晃和关羽几乎是同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关羽声音微颤,“此事,可是当真?”

见王昌用力点头,关羽眼中精光爆射,转身向刘协请命:“陛下!袁军粮草被焚,军心士气必定大跌!请允臣率精兵出击,直捣袁营!”

“不可!”侍中董昭却是急忙开口制止。

“这……董侍中,这是为何?”关羽心知董承乃是天子刘协的亲信,不敢怠慢,忙恭敬的问道。

董昭却未立即回答,目光转向了天子。

刘协强压下心头的激荡,竭力维持着天子的威仪。片刻后,他缓缓舒了口气,轻抬了一下手:“公仁若有高见,但讲无妨。”

这时,董昭才神色凝重的缓缓道:“袁军粮草等辎重被烧,军心士气下跌,这是必然。可却要防备袁绍狗急跳墙,不顾一切的集全力强攻壶关,以死中求生!”

说到这,他又欲言又止,抬眼瞧了瞧关羽和徐晃,便没有再多言。

“这……”关羽一时语塞。徐晃也是若有所思,默默点头表示认同。

刘协微微皱眉,随即正色道:“公仁所言,不无道理!一切都要做好万全准备!”

他看向关羽和徐晃,“眼下壶关才是最危急的时刻,你二人速去调兵遣将,严防死守壶关城头!”

关羽和徐晃心头一凛,忙起身领旨。

两人正要退下,刘协沉吟片刻,又吩咐道:“还有,在城头高悬朕的九旒龙旗!昭告全军将士,朕与他们同在!”

“臣领旨!”关羽和徐晃心神激荡,郑重的一拜后转身退去。

待二人走后,刘协才看向董昭,“公仁,朕观你刚才似有未尽之言,现在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你且说说吧!”

董昭微微笑道:“陛下明鉴,臣唯有佩服!”随后又捋着胡须,正色道:“袁绍若是图穷匕见强攻壶关,臣倒是不惧。臣怕的是他铤而走险,转兵突入河东,从而威逼中都!”

刘协眼神一寒,轻哼道:“此是公然叛逆,他袁绍此时还未必有这个胆量吧?”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董昭面色肃然,“袁绍自邺城出兵至此,已是损失惨重,他若不找回颜面,如何服众?如何称雄于河北?如何号称天下第一诸侯?陛下不可不防!”

刘协闻言,神色也渐渐变得严肃。

他缓缓起身,手扶赤霄剑柄踱至堂中,望着堂外壶关雄浑的城墙轮廓,淡淡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董昭略一思忖,回道:“袁绍虽野心昭彰,但毕竟其名义上还是汉臣。陛下不妨正式下诏,赐其为冀州牧,给他一个台阶下,以宽其心。臣以为,袁绍必会顺坡下驴,退兵而去。”

刘协猛地转身,盯着董昭看了半晌,见其神色坦荡,才轻笑一声,转回身依旧望着前方,淡淡道:“说说你的理由。”

董昭回道:“若袁绍真敢舍弃壶关,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兵进河东,势必会威胁中都,则刚趋稳定的关中乃至整个司隶,必将人心浮动,变乱丛生。

他稍作停顿,“再者,中都兵力空虚,虽有执金吾麾下数千兵丁及北军五营,但无陛下坐镇,能否守住尚属未知。

即便侥幸得胜,朝廷也必是元气大伤。自长安东归以来,大汉好不容易恢复的这点生机,恐怕也将耗尽!”

说到这,他又上前一步,神色无比严肃:“更可怕的是,此例若是一开,天下诸侯谁还会将朝廷放在眼里?那些野心勃勃之辈,难保不会效仿,行那大逆不道之举!”

他又稍缓了一下语气,“反之,若以一纸冀州牧之诏,让袁绍体面的退兵,于朝廷而言,实是百利而无一害。”

说罢,见刘协仍沉默不语,他再次拱手道:“陛下,朝廷渐振之际,对诸侯当行合纵连横之策。若袁绍此番实力大损,最大的得益者,必是崛起于兖州的曹操!

以臣观之,曹操此人枭雄之姿,绝不亚于袁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其能屈能伸,若不能忠心朝廷,必将是朝廷的一心腹大患!”

刘协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轻笑道:“未想公仁对曹操的评价和重视,竟如此之高!”

董昭神色坦然,“臣只是据实禀奏,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和朝廷!”

刘协轻轻点头,轻叹一声,“你说的很有道理,眼下唯有赐袁绍为冀州牧,才能让其安心退军!”

他顿了一下,“况且,如今已是秋季,草原胡人即将南下,朕要早做准备,无心再与袁绍纠缠!”

说完,他一时变得沉默。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道:“那就这么办吧!不过……”

他微微笑道,“朕不会主动表态,朕要在此,等着袁绍亲自来求!”

“陛下英明!”董昭适时赞道,“想必袁绍此时已经得知粮草等辎重被烧之事,定是心中慌乱、不知所措!而在得知陛下亲临壶关,心中又岂能没有一些计较?”

刘协笑了笑,“既如此,且看袁绍如何抉择吧!若他有异动,游离在外的马超和曹昂自会伺机而动。而现在……”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轻松,“你我君臣对弈一局如何?”

董昭苦笑一声,“自从陛下命人造出象棋后,臣虽做过研究,但与陛下相比,自是远远不如,陛下今日又要让臣难堪了!”

刘协摆了摆手,“只是闲暇时对弈而已,公仁无需推辞.”

稍后,他命随侍的李坚摆好棋盘。

………

袁军大营,中军大帐。

此时,帐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一众文武垂首肃立,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一直刚直敢谏的田丰,此刻也是紧锁眉头,满面愁容。

而在帐中,亲信大将蒋义渠跪伏在地上,头埋的极低,一言不发。

上首,袁绍左手紧紧攥着腰间思召剑的剑柄,右手更是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他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蒋义渠,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更恨不得立即拔剑一举斩了他。

他万万没想到,后营竟被天子亲军偷袭得手,并一把火烧了粮草等辎重。

若是没了粮草等辎重,且不说无法强攻壶关,就连大军都随时可能“哗变”!

之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强攻壶关,可是现在,却只能考虑如何灰溜溜的退军。

可要是如此,这让他颜面何存?

想到此处,袁绍忍不住重重冷哼一声,吓得地上的蒋义渠浑身一颤。

可眼下麾下一众文武皆在,他又无法肆意的发泄心中的怒火。

良久之后,他压抑住内心的愤怒,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还剩多少粮草等辎重?”

蒋义渠心头一松,连忙回道:“禀主公,除了被烧毁的,如今仅剩的粮草,仅可供大军五日之用,至于那些攻城器械,都是木制,已尽数毁坏了!”

“五日之用?”袁绍心中抑制不住的愤怒,但又稍松了口气。

毕竟从此处回归冀州不过一两日路程,只要能支撑到退回冀州,便可就地征集粮草,以供军需。

可是,他却咽不下这口恶气。

他不再理会蒋义渠,只是烦躁的挥了一下衣袖。蒋义渠会意,急忙惶恐的退出大帐。

待他走后,袁绍目光扫过一众文武,冷冷问道:“刚才蒋义渠的话,想必你们都听的一清二楚。如今粮草只够五日可用,而攻城器械却是尽皆毁坏。那你们就说说,眼下当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大将颜良满脸激愤的出列禀道:“主公!粮草没了,可再从冀州征调,攻城器械毁了,再令工匠打造便是。

可是若就这么被逼退军,末将心中实在是不甘。末将以为应待粮草和攻城器械聚齐,再次强攻壶关。要是不能攻克,末将愿战死壶关之下!”

“主公!末将附议,绝不能就此退军!”大将文丑、鞠义等将纷纷大声附和。

袁绍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意动。

郭图见状,急忙出来谏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可!”

袁绍目光不善,看着郭图冷笑道:“公则,之前你可是一直力主强攻壶关,为何现在却是反对?”

郭图拱手正色道:“主公明鉴!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粮草等辎重被烧,又加强攻壶关一直未克,即使等到粮草等辎重聚齐,可军心士气已是全无,强攻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他见袁绍面有犹豫,精神一振,继续劝道:“若是我军在此徒耗大量的钱粮和兵马,定会让曹操等人得利!”

说到这,他又幽幽道:“主公,莫忘了幽州的公孙瓒,其才是主公的心腹大患。

如今并州之事既不可为,那不如暂且退军,以养精蓄锐。待扫平公孙瓒,尽占幽、青二州,主公成为河北之主,届时再举兵西进,也是不迟!”

袁绍闻听,心头凛然。

近段时间他只顾着与朝廷争锋,差点忘了幽州还有一头蛰伏的猛虎在。

想到这,他轻轻点头,显然是认同了郭图的意见。

眼见袁绍神色,逢纪立即出列附和。

可田丰一见,却是心急了,当即走出说道:“主公!切不可此时退军!”

袁绍眉头一皱,看了看田丰,又瞧了瞧郭图。他不明白二人前后的态度反差会如此之大。

他耐住性子,淡淡道:“元皓,你可有什么高见?”

田丰急忙说道:“主公,若是我军此时退军,并州诸郡势必要落入朝廷之手。且不说我军损失之重,但说时日已久,朝廷拥有了司隶和并州,实力将会大增,主公届时如何与之相抗?”

袁绍脸色一沉,不悦的冷哼一声。

沮授见状,连忙劝解道:“主公,元皓之意,并非是不能撤军,而是在撤军之前,需有所行动,以削弱朝廷的潜力!”

郭图冷笑一声,“粮草都要告罄,大军还如何行动?”

田丰傲然的昂起头,说道:“粮草是要告罄,可却不等于大军无粮可食!”

郭图不以为然,“你说的无非是从冀州征调,可没等粮草到来,大军粮草恐怕早已用尽!”

田丰刚要反驳,沮授却是笑道:“主公,臣明白元皓之意。眼下确实不用从冀州调粮,我军眼前就有无数粮草可用!”

袁绍精神一振,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公与,你说的是向并州诸郡的大族们征粮?”

随即他眉头又是微皱,“可要是如此,那就会失去了并州士人之心,他们以后怎会甘心归附于我?”

沮授笑着摇摇头,“主公,臣下并未有此意!”

袁绍心中更加疑惑,就连郭图、逢纪、荀谌等人也是面露不解。

沮授一见,忙解释道:“主公,据说河东今年开垦了不少良田,如今秋收在即,只要主公挥军进入河东,粮草唾手可得。

此外,我军一旦进入河东,中都必受震动。在关中乃至整个司隶,那些对朝廷心怀不满的士族豪强,定会起事响应主公!此是眼下上上之策!”

话一出口,袁绍及一众谋臣,皆是脸色大变。而那些武将却是个个神情兴奋,跃跃欲试。

郭图难以置信的看着沮授和田丰,喃喃自语道:“这……这可是公然叛逆,自绝于天下啊!”

逢纪皱着眉头,连忙劝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可!要真如此做,主公必将遭到天下心向汉室者的唾骂。

主公乃是四世三公之袁氏嫡传,怎可公然做那董卓、李傕和郭汜等乱臣贼子之举!”

荀谌沉思片刻,也是附和道:“主公,切不可为了一时意气,而失了天下人心!

再者,兵进河东,能否拿下中都,这些都是未知之数。要是失利,主公将如何面对天下汹汹如潮的非议?势必成为天下诸侯的公敌!”

说到这里,倒不是说郭图、逢纪、荀谌等有多忠心汉室,而是兵进河东威逼中都的危害实在太大,得不偿失。

袁绍闻听,这才缓和了脸色,瞥了一眼沮授和田丰,冷冷道:“此事之议到此为止,勿要再提!”

田丰心有不甘,还要再劝,却被沮授暗暗的扯了扯袖子,便不再多言,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帐内一时寂静。

正在此时,帐外突然有一名小校禀道:“主公,壶关城头有紧急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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