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孑然一身（1 / 1）
打捞袋漂浮了上来，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用说，在场众人也清楚，这次任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过，这次任务会不会圆满成功，则取决于是否真的做到了零伤亡！
因为避免污染水体，打捞袋的密封性都很强，在内部有空气填充的情况下，会自然上浮。
潜水员们只要让打捞袋上浮时略微调整方向就好，并不困难。
但是，潜水员则不同了，与其相比，潜水员需要减压，比之打捞袋上浮过程更为漫长。
所以，短暂的开心后，岸上的人仍旧是漫长的等待。
“周老......要不，咱进去坐坐？”
曲阳打了个寒颤，吸了一下鼻涕对着周封说道。
“这边是在是太冷了。”
桂省虽说四季如春，但是在十二月中旬的天窗岸边，那股子湿冷着实让这个身材单薄的高材生有些顶不住。
“冷？这才哪到哪？我都八十多快九十的人了，还没觉得冷，你这个小年轻倒开始怕冷了。”
周封斜眼看了一眼曲阳说道。
曲阳此时一脸委屈。
“我哪能和周老您比啊，您当年爬雪山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我这个小身板，也就能动动笔杆子，耍耍嘴皮子。”
“曲阳......”
周封饶有深意的缓缓开口道。
“你觉得，这几个月下来，你运营官这个位子做的感觉怎么样？”
“啊？？？”
曲阳一时间有些懵，他没反应过来周封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不过，面对这个德高望重，人生经历丰富的老人，曲阳也没想着隐瞒什么。
“其实，我觉得我做的还挺称职的。首先，是在品牌方合作方面......”
“停停停停停，和你聊聊天，谁让你和我汇报工作来了？”
周封连连摆手。
“我是说，你本人的感觉！”
本人的感觉么？
“嗯......”
曲阳看着天窗水上被风吹起的一丝丝涟漪，陷入了深思。
良久，他开口说道。
“一方面，有成就感，看着这群不怕死的运动员们完成一个个看似不可能，挑战人类极限的任务，就好像我也跟着挑战成功了一样。”
说道此时，曲阳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画面。
不光有林清骑着坠山车从悬崖一跃而下，向龙参加房车赛式猛踩油门漂移过弯，作为运营官，所有超越者们的挑战或多或多或少他都会有关注。
“那另一方面呢？”
周封喝了一口保温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目光同样盯着天窗表面问道。
“另一方面，说实话，挺累的，整天怕这个怕那个，怕他们去冒险，又怕他们不去冒险。怕他们失败，怕他们......唉......其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曲阳说着说着叹了口气，该说不说，曲阳虽然学历优秀，智商超群，但是到了某些500强里，他这个年纪在一般公司也就是中层。
但是到了超越者这里，他却需要与这么多生死相关的事情打交道。
“嗯......”
周封默默点点头。
在他眼里，无论这些年轻的超越者们，还是曲阳这种工作人员，甚至是李紫玄这种在蓝星上名声赫赫的潜水老前辈，都只是孩子罢了。
一群有天赋的孩子。
孩子，都是会犯错的，尤其是在自己摸索前进的时候。
周封转过身来，轻轻拍了拍曲阳。
“其实，你最大的问题是，你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超越者。”
听了周封的话，曲阳顿时一头雾水，把自己当做一个超越者？
作为一个连游泳都不会，连车都开不明白，运动细胞无限趋近于零的人，自己何德何能和那些飞天遁地的怪物相提并论？
尤其是认识了林清之后，曲阳更加深刻的意识到，有些东西，真的就是老天爷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把你的剧情给安排好了。
“周老，我只是......”
“行了，你先别急着否认。”
周封打断了曲阳的话。
“好好想想，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能想明白我说的话。你现在可能觉得委屈，但等你想明白了，你就知道，林清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了。”
听了周封的话，曲阳顿时沉默低下头，随后推了推眼镜。
其实，他觉得自己对于林清一直都在尽力帮衬。
虽说林清帮助自己在超越者内部赚足了脸面，但是对于林清的要求，自己一直都在尽力满足。
这次虽然自己做的过分了点，但归根结底不也是为了更快的让他成为超越者么？
不过，曲阳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向来都听的进去别人说话。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曲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周老，我明白。”
这时，平静的水面中开始冒了两个气泡，顿时吸引了岸边众人的注意。
最上方的潜水员，此时应该要出来了！
此时此刻，朱秋萍和她的医疗组，潜水协会的陈会长和他身边随时待命的潜水员，岸边的公安干警，法医，以及记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里。
“哗啦~~~~”
第一个潜水员此时顺利出水！
大家纷纷围了上来，按理说，打捞袋都带出来了人肯定没事儿。
但，这个时候，因为实在过于紧张，谁也没第一个开口说话。
潜水员游到岸边，摘掉口中的呼吸管，嘴角一咧。
“放心！我们这边，一切都好！就看队长那边了！”
“耶！”
“牛逼！！！”
此时此刻，掌声四起！！！
潜水员口中的“我们这边”，指的自然就是九顿北洞这边。
由戴瑞克和林清，作为先锋。
虽然这两人现在还没上来，但已经在水下和大部队会和！
“怎么样，老陈，我就说我们家小清没问题吧！”
小兰对着潜水协会会长小嘴一撅，略带骄傲的说道。
“你这丫头，老陈是你叫的么？”
陈会长白了一眼小兰，没好气的说道。
“但是，你们这个林清到底是从哪找来的怪物？一个学了两周洞潜的潜水员，竟然能跟上戴瑞克的节奏！”
陈会长说罢，他身边的几名潜水员纷纷点头。
要知道，那可是戴瑞克啊！
虽然有人说，有了神级队友，随便栓条狗都能赢。
但是，洞潜，是一个协同作战的运动项目。
两个人节奏不一样，是会拖后腿的！
往往只有水平相差不是太远的潜水员，才能有1+1大于2的效果。否则，很有可能连0.5都达不到。
“嘿嘿，这你就别管了！你到的那批新设备，这把总可以让我随便挑了吧。”
小兰俏皮的一笑，双手在胸前一交叉，故作老气横秋的说道。
“唉，真拿你没办法，等回去我把清单发给你！记住，只能按照你们队的人头挑！”
“好嘞！谢谢陈会长！”
小兰马上改了口，整个人乖巧的很。
虽然陈会长很想让自己手下的潜水员跟着戴瑞克历练一番，并且之前对林清的实力颇有怀疑。
不过，在生死面前，他还是希望这个叫林清的年轻人能成功完成任务。
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的。
这时，岸边待命的潜水员的对讲机里传来消息。
“队长那边的尾巴也出来了！一切OK~~~”
在绝大部分下水打捞作业中，负责指挥的队长永远是下潜最深，作业最复杂的那一个人。
就算有的潜水员的经验更丰富，实力更强。
但在洞潜中，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队长永远是承担风险最高的那一个人。
而在这次任务中，姜水生则是众望所归的队长。
姜水生那边的尾巴出来了，一切OK，那就代表着南洞这边也一切顺利！
直到此时，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岸边待命的潜水员们，医疗团队的医生们，胸口的石头终于也落了下来。
周封缓缓走了过来，拍了拍陈会长。
“走，进屋下回儿棋去！”
“去去去，一边去，谁和你下五子棋！”
陈会长一脸嫌弃。
不过，听语气也能听出，两个老头子现在都开心的很。
这次打捞任务的成功，代表了太多！
不光成功的找回了李紫玄。在华夏洞潜领域中，这也是一次里程碑式的飞跃。
不同于别的极限项目，牛逼，就牛逼那么一两个人。洞潜是实实在在的鸡犬升天，从先锋队员，再到待命潜水员，每个人都不可或缺。
在九顿天窗这个危险的水域，发现新的夹层并且成功作业，这两个老人现在比谁都要开心。
与此同时，洞潜界，也留下了一个新的名字。
林清！
...
三小时后，在北洞中间区域负责引导绳操作的露娜出水，状态良好。
四小时后，在南洞中间区域的长毛出水。据说长毛自己说，他的潜水镜出了点问题，所以眼圈看起来才红红的。
八小时后，已经是下午四点，林清和戴瑞克出水，二人上岸后，深深的拥抱了一下。
这一个拥抱，至少被记者拍了三十多张照片。
想都不用想，这些照片一定会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极限运动杂志中。
九小时后，队长姜水生顺利出水。
至此，李紫玄的打捞任务，圆满成功！
...
夜晚，九顿天窗的岸边。月光映在天窗的水面上，随微风闪烁着岸边的树影。
大部分人此时已经离去。
这里，又变回了那个安静的九顿村。
就好像，白天的喧闹是发生在平行时空的事情一样。
此时此刻，两个男人，站在岸边。
“林清”
姜水生率先开口。
“你......应该要走了吧。”
“嗯，过一阵子，有个比赛，我得去参加。”
林清淡淡的开口回答道。
姜水生对这个回答丝毫没有意外。
像林清这种极限运动的旷世奇才，永远都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整个蓝星，都将会是他的游乐场。
“你呢？打算一直在这儿教学生？”
林清问道。
“这两天的话，打算把我师父的后世操办一下。”
姜水生想了想之后，继续说道。
“以后的话，再说吧。”
“对了，李前辈家人怎么没来？难道你当时没通知？”
“我师父，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他父母已经去世，至于他自己，一生都没结婚，膝下也无子女。后世，就得靠我们了啊。”
姜水生摇了摇头回答道。
“嗯。”
林清明白，从事洞潜这项高危运动，说不好哪天人就没了。
所以，很多洞潜从业者的生活状态都像李紫玄这样。
孑然一身的来，孑然一身的走，谁也不麻烦，谁也不耽误。
姜水生此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扔了一个东西过来。
“对了，这个你拿着。就当你这次的报酬了，你可别给我拒绝了。”
林清一把接住，手感冰凉，他低头一看。
这是......
李紫玄的潜水电脑表！
就这么一块儿表，糅合了深度计算，氧气规划，水温水压，血氧等等等的复杂功能，可以说是蓝星科技的结晶！
虽然听起来很夸张，但是牛逼之处在于在300米深的水下，这块儿表依旧可以正常运行。
而且，这块儿表之前跟着李紫玄在水里泡了四个月，现在拿在手上看起来，依旧崭新如初。
比林清之前从小队里临时拿的那块儿要高级了不知多少倍。
恐怕这么一块儿表，价格要比同等质量的金表还要贵的多！
“不行，这个太......”
“行了，我说什么来着，你要拒绝，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姜水生直接将林清还没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嘴里。
“还有，你那些事情，我不问你，别真以为我傻。”
此言一出，顿时把林清噎住了。
关于自己那些拙劣的说辞，怎么能瞒得住经验丰富的姜水生。
人家不问，不代表人家不知道。
“咳咳......”
林清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对了，和你说件事儿。”
可能是天气实在是有些冷，姜水生拉上了夹克的拉链然后说道。
“我老家在甘省，我出生的那年，家里人到寺庙里找人给我算命，说我五行缺水，给我起了姜水生这个名字。还说，如果将来想取得成就，就要去从事和水有关的工作，只要和水有关的事儿，就算再危险也能化险为夷。”
“甘省？和水有关的工作？这和尚还真敢说。还有，算命一般不都是道士么？和尚哪有会算命的？”
林清摇了摇头，显然对和尚的话半信半疑。
“谁知道呢，不过有些时候，有些事儿你以为是扯淡的，那就是扯淡的。但你要真信了，那说不定还是真的！”
姜水生说道。
“不早了，外边也忒冷了，回去睡觉吧。哦，对，那个戴瑞克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明早提醒我一下，别忘了。”
“嗯。”
林清点了点头，随手捡起了一块儿石头，远远的抛了过去。
噗通。
正中靶心！
那一轮弯月在水中碎成一片片。
PS:关于九顿洞潜的故事，到这就告一段落了。实话实说，洞潜这个运动我没接触过，我只玩过一阵子自由潜。但是为了写好这一篇，我看了好多的资料和纪录片。有写的不对不好的地方，还请读者老爷们指出~
另外，估计有很多人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故事的原形，有感兴趣的可以搜一下，关键字“九顿老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