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狼穴与代价(1 / 1)
新安城,下城区,地下水道系统。
腥臭、潮湿、黑暗。
这里是城市的“肠道”,消化着上层社会光鲜亮丽背后的一切污秽。水滴从锈迹斑斑的管道上滑落,滴在浑浊的积水中,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旋律。
在一处相对干爽的废弃泵房里,一堆用防水布和破旧毛毯搭成的简易“巢穴”中,两个孩子正昏睡着。那个小女孩似乎在做噩梦,身体不时地抽搐一下,口中喃喃着什么。男孩则紧紧地抱着她,即便在睡梦中,也保持着守护的姿态。
林夜赤裸着上身,坐在一旁。
他的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有被脉冲能量灼烧的焦痕,有被冲击波划出的血口,最严重的,是硬接张龙那一拳时,双臂骨骼出现的细微裂痕。
他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口。
没有消毒酒精,没有干净的纱布。他只是用【利爪化】的指甲,小心翼翼地将嵌在肉里的金属碎屑和布料纤维挑出来,然后任由它们在魔狼之心的能量催动下,缓慢地自我愈合。
肌肉在蠕动,血肉在增生,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这种超越常理的恢复力,是“掠食者”体系带给他的恩惠,也是他非人身份的铁证。
处理完伤口,林夜并没有感到轻松。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从胸口的心脏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是战斗后的后遗症。
是【深渊魔狼之心】在品尝了杀戮与鲜血的盛宴后,传来的兴奋与渴望。
它像一个被唤醒的恶魔,在他的灵魂深处低语,诱惑他去撕裂、去吞噬、去制造更多的死亡。
林夜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的瞳孔,不自觉地变成了野兽般的竖瞳,闪烁着幽冷的光。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那两个沉睡的孩子身上。
在【猎食者视觉】中,他们不再是两个可怜的孩童,而是两个散发着微弱生命能量的、触手可及的“生命源质”。
只要……只要伸出手……
吞噬他们,就能让【心跳掠夺率】再提升一点点,就能让力量变得更强……
“不。”
林夜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他猛地抬起手,锋利的指甲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看着自己那只差一点就伸向孩子的、微微颤抖的手,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不是对敌人的恐惧,而是对自己的恐惧。
他害怕,总有一天,自己会彻底压制不住这股兽性,变成一个真正的,只知杀戮的怪物。
到那时,他和那些在荒野里游荡的变异兽,又有什么区别?
他救这两个孩子,到底是为了守护心中残存的那点人性,还是仅仅为了满足“掠食者”保护幼崽的某种本能?
他分不清了。
“吱呀——”
泵房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
是“老鼠”。
他看到林夜那副模样,特别是那双还未完全褪去兽性的眼睛,吓得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下。
“林……林爷,您……您没事吧?”他结结巴巴地问,手里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林夜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深邃与平静。
“东西带来了?”
“带……带来了!”老鼠见他恢复正常,这才松了셔口气,连忙将包裹递了过去,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爷,您这次……可真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啊!”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从包裹里掏出东西。
有干净的饮用水,高能量的压缩饼干,还有一些处理外伤的廉价药膏。
“您看看,整个新安城都疯了!”老鼠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绝世机密,“黑石集团的张烈,直接在黑市上挂出了五百万的悬赏,要您的命!死的活的都要!”
“武道联盟那边,也发了A级通缉令,说您是‘极度危险的异端分子’。现在满大街都是城卫军和联盟的‘猎犬’,到处都在查您的身份信息。”
“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佣兵团和独行猎人,一个个眼睛都红了,跟闻着血腥味的苍蝇一样,满世界找您呢!”
老鼠说得唾沫横飞,脸上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兴奋。
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他这条线,现在可是绑在了新安城最烫手的一颗炸弹上。只要这颗炸弹不爆,他能捞到的好处,将超乎想象。
“不过您放心,您和王昊兄弟的身份信息,我早就处理过了。他们想从官方数据库里查到您,没那么容易。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林夜没有理会他的喋喋不休,他接过水和食物,撕开包装,默默地吃了起来。
高强度的战斗和快速的自我修复,消耗了他大量的能量。他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老鼠识趣地闭上了嘴。
等林夜吃完东西,他才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两个孩子:“林爷,这两位……小祖宗,您打算怎么处理?总不能一直带在身边吧?他们可是累赘。”
林夜的动作一顿。
这也是他头疼的问题。
他不可能带着两个孩子,在被全城追捕的情况下东躲西藏。
“你有什么办法?”林夜问。
老鼠眼睛一亮,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办法嘛,倒是有一个。”他搓着手,嘿嘿一笑,“下城区西边,有个‘灰鸽子’教堂,您知道吧?就是那个连流浪汉都不愿意去的破地方。那里的神父,是个怪人,专门收留一些没人要的孤儿。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嘴巴很严,心肠……也还算过得去。”
“不过嘛……”老鼠拖长了音调,“那神父脾气臭,而且穷得叮当响。想让他收留这两个孩子,还不能走漏风声,这……得加钱。”
“多少?”林夜言简意赅。
“一口价,二十万。”老鼠伸出两根手指,“我负责打点,保证把这两个小祖宗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没人能查到他们和您有关系。”
林夜沉默了。
二十万。
他现在全身上下,连两百块都拿不出来。
他这次夜闯金辉会所,本想大捞一笔,为王昊筹集医药费。结果钱没捞到,反而惹了一身骚,还多了两个拖油瓶,倒贴了二十万出去。
这笔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看着林夜阴沉的脸色,老鼠心里也有些打鼓。他生怕这位爷一不高兴,直接把自己给“掠食”了。
“当然了,林爷,钱的事……不急,不急。”他连忙改口,“可以先记在账上,以后……以后有的是机会赚回来嘛,嘿嘿……”
林夜看了一眼那两个孩子,又看了一眼满脸谄媚的老鼠。
“钱,我会给你。”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恢复得差不多的身体,“但不是现在。你先去联系那个神父。明天晚上,我会把他们送过去。”
“好嘞!您就瞧好吧!”老鼠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泵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林夜走到那两个孩子身边,蹲了下来。
他看着他们那稚嫩而又布满伤痕的脸,心中那股嗜血的燥热,似乎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在金辉会所的混乱中,他顺手从一个被吓晕的富商身上摸来的。
一个精致的,镶着钻石的打火机。
在黑市上,至少能卖十万。
他将打火机,轻轻地塞进了那个男孩的口袋里。
“这,是你们的船票。”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了黑暗的下水道深处。
他的眼中,没有了迷茫,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亏了的,总要赚回来。
欠了我的,总要还回来。
张烈,黑石集团……
既然你们想要玩一场狩猎游戏。
那我就陪你们玩到底。
只是下一次,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