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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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的声音不大,却是振聋发聩。

“只要你手底下,有一个云州城是干净的,你就能用这个干净的云州城,去影响旁边的朔州城。”

“然后,再用云州和朔州,去影响整个北方。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

霁洪彻底被镇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谢宁,感觉自己眼前的这个小乞丐,身上正散发着一种,让他都感到心悸的……霸气。

砸了重造?

这是何等的魄力和决心。

他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牵绊。

“我……”

霁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敢。”

谢宁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的问题。

“你怕戴宗,怕上官希,怕那些世家大族,怕军队哗变,怕天下大乱。你怕的太多了,所以,你这个皇帝当得憋屈。”

谢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稻草。

“行了,夜深了,说得也够多了。道理都跟你讲明白了,至于怎么做,那是你自己的事。睡吧,皇帝陛下。”

说完,他便重新躺了下去,背对着霁洪,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只留下霁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已经空了的酒葫芦。

月光,从破庙屋顶的窟窿里照了进来,洒在他那张一半隐藏在阴影里,一半暴露在月光下的脸上。

明暗交替,变幻不定。

就如同他此刻,那颗翻江倒海,再也无法平静的心。

他看着谢宁的背影,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我,就是规矩!在这城西破庙,我,就是规矩!”

是啊。

一个区区破庙,他都能凭着一双拳头,定下自己的规矩。

而自己呢?

自己是堂堂燕国之主,坐拥江山万里,却为何,连在自己的国家里,定下自己的规矩,都做不到?

他到底在怕什么?

霁洪的眼神,渐渐变了。

从迷茫,到挣扎,再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或许,这个小乞丐说得对。

是时候,做些改变了。

……

这一夜,霁洪彻夜未眠。

他靠坐在冰冷的神像脚下,稻草堆里散发出的霉味和汗臭味,以及周围乞丐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再也无法影响到他。

他的脑子里像是在放一场大戏。

主角是他自己,也是整个燕国。

谢宁的话,如同晨钟暮鼓,一遍遍地在他心中敲响,震得他灵魂都在发颤。

“砸了,重造!”

“我,就是规矩!”

这些话,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克制,是隐忍,是平衡。

父皇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告诫他,君王之道,在于一个忍字。

忍朝堂上的权臣,忍地方上的豪强,忍边关的骄兵悍将。

只要忍下去,就能保住祖宗传下来的江山。

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他忍了戴宗的飞扬跋扈,忍了上官希的阳奉阴违,忍了那些世家大族如同蛀虫一般,啃食着国家的根基。

他以为,这就是一个皇帝的宿命。

可现在,一个萍水相逢的小乞丐,却用最粗鄙,也最直接的方式,撕开了他所有的伪装和自我安慰。

忍?

忍到最后,就是船毁人亡!

他睁开眼,看着从屋顶破洞透进来的,那一缕微弱的晨光。

天快亮了。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谢宁。

这个家伙睡得像头死猪,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哪里还有半点昨夜指点江山的气度。

可就是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家伙,却让他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风景。

他再看看周围。

那些横七竖八,睡得东倒西歪的乞丐。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在梦里,他们或许会皱着眉头,或许会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他们是自己治下的子民。

可在此之前,他们在霁洪的眼中,只是奏折上一个冰冷的数字。

他从未真正关心过,他们睡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会不会在某个寒冷的冬夜里,无声无息地冻死在街头。

他这个皇帝,当得太失败了。

霁洪缓缓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沾染的草屑。

他感觉自己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了二十多年的枷锁,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谢宁。

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难道他真是大齐的诗仙?

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伪装?

霁洪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个人,是他的贵人。

不,或许用老师来形容更为贴切。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走出了这座破败的土地庙。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被吸入肺里,却让他感觉无比的清醒。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这是他之前用来包点心的油纸。

他又从破庙的火堆里捡了一根早已燃尽的黑炭条。

他趴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借着熹微的晨光,在那张油纸上,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了一行字。

写完,他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了土地庙的门槛上,用一块小石子压住。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破庙,然后毅然转身,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谢宁是被一阵吵闹声给弄醒的。

“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干活了!”

是独眼彪的声音。

谢宁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庙里的乞丐们,一个个都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

独眼彪正叉着腰,中气十足地吆喝着,指挥着几个乞丐打扫卫生。

他的伤,在谢宁的处理下已然好了大半。

虽然走路还有点瘸,但那股子凶悍劲儿,倒是恢复了十成十。

看到谢宁醒了,独眼彪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爷,您醒了?”

“要不要小的给您弄点水洗把脸?”

谢宁摆了摆手,目光在庙里扫了一圈。

“燕铮呢?”

他没看到霁洪的身影。

“你说的是昨晚跟你一起来的小白脸吧。”

独眼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宁说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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