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在过去(1 / 1)
听风小筑,并非是一家寻常的客栈。
它没有喧闹的大堂,也没有来来往往的住客,整个客栈,似乎只为了一位客人而存在。
宁阳跟着那名青衣小厮,穿过雅致的庭院,来到了一处临湖的阁楼前。
“主人就在里面等您。”小厮躬身退下,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一具精准执行命令的人偶。
宁阳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阁楼的木门。
阁楼内,陈设简单到了极致,只有一张茶案,两个蒲团。
那个白衣人,正背对着他,临窗而坐,静静地看着窗外湖面上的粼粼波光。
听到开门声,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
当宁阳看清他面容的瞬间,呼吸都为之一滞。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脸,俊美得不似凡人,眉宇间带着一股超脱世外的淡漠与威严。
而最让宁阳心神剧震的,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银色的眼瞳,纯粹,深邃,仿佛蕴含着星辰的生灭与万古的沧桑。
“银雀。”
宁阳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是人类的形态,但那股独一无二的气质,与那只巨大银鸟,别无二致。
“我们又见面了,人族的小家伙。”银雀化身的白衣男子开口了,他的声音清冷而空灵,仿佛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直接在宁阳的心底响起。
“你究竟是谁?或者说,你究竟是什么?”
宁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你费尽心机,将我们传送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
银雀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抬手,示意宁阳坐下。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淡淡地说道,“至于我的目的……我只是在纠正一个早已写下的错误。”
他为宁阳倒了一杯茶,茶水清澈,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异香。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银雀的银色眼瞳,仿佛能看穿宁阳所有的心思,“比如,你很想知道,你所经历的两个葬龙山,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答案。
“你很聪明,猜到了一部分。”
“那柄断剑,是钥匙,而那块石碑,是锁。”银雀缓缓说道,“但有一点,你想错了。”
他抬起眼,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里才是过去。”
“什么?”宁阳的眉头紧紧皱起,“这不可能!时间不可逆流,过去的事情早已发生,如何能让人亲身进入?”。
“于你们而言,时间是线性的长河,奔流不息,一去不回。”银雀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寥落,“但于某些存在而言,时间,亦可以是一本已经写好的书。”
“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便可以翻到其中的任何一页。”
宁阳沉默了。
银雀的解释,虽然听起来荒诞,却诡异地能解释通他所经历的一切。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次问道:“你说你在纠正一个错误,什么错误?”
银雀的目光,望向了窗外的天空,眼神变得无比深邃悠远。
他轻声说道:“我也在寻找那个错误。”
他的话语依旧充满了谜团,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线索。
宁阳知道,再问下去,恐怕也得不到更多了。
这只银雀,似乎习惯了用这种打哑谜的方式来引导他。
他站起身,对着银雀拱了拱手:“多谢解惑。”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他本想在离开客栈后,再次尝试暗中追踪银雀,看看能否发现更多的秘密。
然而,当他走出听风小筑,回头望去时,整条街道上,哪里还有什么听风小筑的影子?
那里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民居,仿佛那座雅致的客栈,连同里面的白衣男子,都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宁阳在原地站了良久,最终只能无奈地放弃。
银雀的存在,已经超出了他目前的理解范畴,想要追踪它,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回到了三人的临时住处,将与银雀见面的事情告诉了北季川和宋惜。
两人听完,同样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真正的过去?”北季川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这……这简直是神灵才有的手段!”
“如果银雀说的是真的。”宋惜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宁阳,你之前的那个实验,思路或许是对的,但方法错了。”
宁阳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既然这里是过去,那么,你在将来的葬龙山埋下东西,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宋惜分析道,“但是……反过来呢?”
宁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对啊!
反过来!
如果在“过去”的葬龙山埋下东西,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不会一直留在原地,直到“现在”的这个时间点,被自己挖出来?
这是一个可以被验证的假设!
“我明白了!”
宁阳不再有丝毫犹豫,买了一柄备用的、样式独特的精钢匕首,又找来一块坚韧的兽皮,在上面用利刃刻下了一行字:宁阳于此,问天何存。
再然后,没有耽搁,立刻与北季川两人告辞,独自一人,再次朝着葬龙山疾驰而去。
抵达山脚下,他没有丝毫停歇,一路攀登至山顶。
他用手中的匕首,奋力地向下挖掘。
他要将这柄匕首和那块兽皮,埋葬在这个时间点,埋葬在这片“过去”的土地里。
然后,他会回到“现在”,在同一个位置,将它挖出来!
他要用这个方法,来亲自验证银雀所说的,那匪夷所思的真相!
他小心翼翼地将匕首和兽皮放入挖好的坑中,用泥土仔细地掩埋、压实,并做好了不引人注意的标记。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握紧断剑,再次回到了秘境。
眼前的景象,让宁阳为之一震。
石碑旁边,是一座由不知名巨石垒成的,高达百丈的圆形祭坛。
祭坛的表面,镌刻着无数比石碑上更为古老的图腾与纹路,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苍茫气息。
而在祭坛的最顶端,那里,静静地悬浮着一柄剑。
一柄完整的,散发着淡淡青光的古朴长剑。
它的样式,与宁阳手中的断剑,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宁阳手中的断剑,就是这柄长剑的前半部分!
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从宁阳的心底涌起。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取出了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
宁阳手臂一扬,用尽全力,将手中的断剑,朝着祭坛之巅的那柄完整长剑,猛地投掷了过去!
他想将它们,合二为一!
断剑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射向了那悬浮的长剑。
就在两柄剑即将触碰到一起的刹那。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从天而降!
天空,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变成了一片混沌的灰白。
大地,剧烈地颤抖、龟裂,仿佛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那座雄伟的通天祭坛,在这股威压之下,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那不是灵力,不是法术,不是任何一种宁阳所能理解的力量。
那是“天”的意志。
是整个世界的法则,被触怒后降下的惩罚!
天威煌煌,不可直视,不可揣度,更不可抵抗!
宁阳在这股威压之下,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他甚至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灵力被死死地压制在体内,神魂都在这股天威之下战栗、哀鸣。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柄即将合一的长剑,在混沌的天空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分开。
那柄完整的长剑,发出一声悲鸣,瞬间黯淡下去,消失不见。
而被宁阳扔出的那柄断剑,则被一股巨力狠狠地弹回,噗嗤一声,再次没入了宁阳的胸口。
剧痛传来,但宁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些错误,早已写下。
有些事物,注定分离。
而妄图去改变这一切的,都将要面对这整个世界的怒火。
天威,不可抗!
……
当天威消散,宁阳在一片空旷的荒野中醒来。
胸前的伤口竟已痊愈,那柄断剑静静地躺在他的身旁,似乎只是一件普通的铁器。
他环顾四周,不见石碑,不见祭坛,也不见北季川与宋惜的身影。
天边泛起鱼肚白,眼前的世界既熟悉又陌生。
宁阳察觉到体内的灵力流转方式已然不同,天地间的规则也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明白了,这是第三个世界。
他拾起断剑,沿着山路向下行去。
远处隐约可见一座陌生的城镇,炊烟袅袅。
接下来,就是新的世界,新的法则,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