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规则之外的噪音（1 / 1）
港岛的夜，从不宁静。
当张奥伟的司法复核申请，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舆论场中引爆，将港英政府和朱利安·克罗夫特推上审判席。
以此同时，另一场更为原始、也更为血腥的风暴，正在油麻地的暗巷里悄然酝酿。
包租公疑难杂症调解中心
这个听起来半专业半草台班子的招牌，在霓虹灯的映照下，居然透出几分江湖气。
此刻，铺面里，排骨、通宵明、大旧辉三人，正享受着职业生涯的巅峰。
“辉哥，你睇，呢个月我哋已经成功调解咗十七单租务纠纷，追返嘅租金够买几部大哥大啦！”通宵明拿着个小本本，得意地汇报着战绩。
大旧辉惬意地靠在老板椅上，拍了拍自己雄壮的肚腩，沉声道：“呢啲都系小场面。我哋系代表九鼎，代表凡哥嘅颜面。记住，我哋唔系收数佬，我哋系纠纷调解专家。凡事务必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排骨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头，顺手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擦都没擦就“咔嚓”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补充：“如果道理讲唔通，就用物理嚟说服佢。”
他们三个，自从被周凡安排到这里，都焕发了人生的第二春。
凭借着过山虎“沙包”的威慑，以及从周凡那里耳濡目染学来的半吊子“谈判技巧”，加上大旧辉那座山一般的体型，寻常的租霸、无赖，在他们面前根本撑不过三分钟。
三人俨然成了油麻地上海街一带的新晋“民间传奇”。
然而，传奇，总有被打破的一天。
“救命啊！杀人啦！”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声音的来源，正是他们楼上，前两天才被他们“物理说服”过的租霸黄老太的单位。
“扑街！敢喺我哋地盘搞事？”大旧辉第一个站了起来，脸上横肉一抖。
三人对视一眼，连家伙都来不及抄，直接冲上了楼。
B室的门虚掩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三个自诩见过世面的“专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黄老太，此刻瘫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眼睛瞪得滚圆，死不瞑目。
而在她尸体旁边，一个穿着黑色雨衣，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白布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他看到冲进来的三人，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抬起头，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那眼神，冰冷、空洞，如同深渊。
排骨三人瞬间头皮发麻。这不是他们平时对付的那些街头混混或者泼皮无赖，这是一个真正的……杀手。
“三……三位大佬，唔关我事啊……”角落里，一个男人吓得瑟瑟发抖，正是这屋子的业主，前几天来投诉的肥婆的丈夫。
杀手没有理会他，目光在排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大旧辉身上，沙哑地开口：“你哋就系九鼎嘅人？”
大旧辉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装镇定：“系又点样？朋友，你过界了喔。”
杀手突然笑了，笑声像是砂纸在摩擦玻璃，异常刺耳。“过界？呢个世界，边度有界？钱，就系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崭新的港币，扔在地上。“呢度有十万。你哋三个，当咩都冇见到，即刻走。以后呢条街嘅事，唔好再理。”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收买。
通宵明和排骨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但大旧辉毕竟这阵子跟过山虎混得火热的，沾染了些对方的脾气，骨子里还有几分悍勇的。
他想起周凡说过的话，“我周凡的人，命，就系金贵”，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我哋九鼎做事，唔系为咗钱！”大旧辉往前踏出一步，胸膛挺得老高，“我哋为嘅系……规矩！”
杀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规矩？”他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好，我今日就教教你哋，咩叫规矩……”
话音未落，他动了。
身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欺近。大旧辉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巨力撞在他的肚子上，他那两百多斤的身体，竟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了出去，轰隆一声撞在墙上，连墙皮都震落了一大片。
“辉哥！”排骨和通宵明惊叫出声。
杀手没有停顿，转身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通宵明的手腕上，通宵明惨叫一声，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裂了。
最后，只剩下已经吓傻了的排骨。
杀手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他没有动手，只是伸出沾着血的手，轻轻拍了拍排骨的脸。
“你，返去同你老板讲。油麻地，以后唔系佢嘅地盘。游戏，先岩岩开始。”
说完，他看了一眼角落里已经吓尿的业主，转身从窗户一跃而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楼宇之间，如同从未出现过。
房间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三个失魂落魄的“调解专家”。
……
九鼎集团，顶层办公室。
周凡挂断电话，脸色平静得可怕。电话是郑丹瑞打来的，他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愤怒。
“……来了。”周凡轻声自语，眼神却冷得像冰。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灯火璀璨的港岛。克罗夫特这一手，比他想象的还要狠，也还要聪明。
他没有直接派人暗杀周凡，因为那太蠢，也太容易留下把柄。他选择在周凡的“根基”——油麻地，点起一把火。
杀一个无关紧要的老太婆，打伤几个周凡手下不成器的小弟。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报到警署，顶多算一桩激情杀人案，牵扯到租务纠纷，最后不了了之。
但其背后的含义，却足以致命。
它在向整个港岛的地下世界传递一个信息：九鼎集团，周凡，并不能罩住自己的地盘和自己的人。他所谓的“规矩”，一文不值。
这会动摇周凡在道上的威信，更重要的是，会把他从“为民请命的华资英雄”的道德高地上，重新拉回到“涉黑”的泥潭里。
一旦周凡被贴上“黑社会”的标签，张奥伟在法庭上建立起来的一切优势，都将荡然无存。
港英政府将获得最完美的借口，以“扫黑除恶”的名义，将九鼎连根拔起。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招阴险毒辣的盘外招。
“凡哥，我哋点算？”郑丹瑞匆匆赶来，脸上写满了焦虑，“我已经叫屠夫同阿杰带人过去，封锁现场了。大旧辉佢哋……伤得唔重，但吓得不轻。”
周凡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丹瑞，通知张大状，法庭上的事，按原计划进行，一步都不能乱。
舆论要继续造势，要把我哋塑造成受害者，被逼到墙角的孤胆英雄。”
“但系油麻地那边……”
“那边，我亲自处理。”周凡的眼中，闪过一丝霍景良式的，漠视一切的冰冷。“他以为这是在下棋，棋盘上只有黑子和白子。我要让他知道，棋盘之外，还有掀桌子的屠夫。”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屠夫，是我。”
“凡哥！”电话那头，传来屠夫压抑着兴奋的声音。
“对方留下了什么？”
“一个杀手，身手好干净，反侦察能力好强，现场没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不过，他用的是湖南帮的寸劲崩拳，出手狠辣，一击致命，是职业杀手的路数。”屠夫汇报道。
“湖南帮……”周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帮过江猛龙，一向只认钱，不讲道义，是最好用的刀，也是最好甩的锅。
“凡哥，要不要我带兄弟们，去把湖南帮的场子给扫了？”屠夫请示道。
“扫场子？”周凡笑了，“那是古惑仔才做的事，太低级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我要你，联系港岛所有的地下钱庄，告诉他们，我周凡，要买湖南帮所有头目和核心成员的……金融信息。”
“金融信息？”屠夫愣住了，显然没明白这个操作。
周凡没有解释，继续下令：“同时，让陈占的团队待命。我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看到湖南帮所有非法生意的资金流向图，包括他们的白粉数、走私账、保护费，每一分脏钱的来龙去脉，我都要清清楚楚。”
“克罗夫特想用规则之外的力量来对付我，那我就用我最擅长的规则，去碾碎他的工具。”
“他不是喜欢用钱砸人吗？”周凡看着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克罗夫特那张错愕的脸。
“我就让他看看，钱，还可以这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