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游乐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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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黑暗中缓缓上浮。

多玛的眼睑颤动着,每一次细微的抽动都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

睫毛终于艰难地分开一道缝隙,刺目的光线瞬间涌入,灼烧着她久未见光的瞳孔。

她猛地闭上眼,再缓缓睁开,如此反复数次,才勉强适应了这过于光明的环境。

“这……是哪里?”

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带着长久沉睡后的沙哑。

她转动瞳孔,打量着陌生的画面。

白色墙壁上,嵌着透明的墙壁,棕色木桌上摆放着透明箱子,里面地黄色游鱼悠哉吐着气泡。

最令她心悸的,是头顶上那盏不明东西,抛散着暖黄色光明。

流光闪烁,花纹繁复,像莲花,层层莲叶包裹着中央那盏明星。

它没有跳动的火焰,却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

这种光明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身下的床铺异常柔软,覆盖在身上的轻薄织物,干净异常。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试图撑起虚弱的身体。

指尖划过床单,却意外地触碰到一个温热的玩意。

仔细一看,是白晓这家伙。

正伏在床边,半边脸颊压在被褥上,头发散乱地遮住了部分眉眼,睡得人事不省,呼吸均匀而绵长。

多玛眼中浮现茫然,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

某人似乎抽了她几巴掌…她脸色平静无波。

没有犹豫,伸出手,精准地掐住了白晓靠近她的那半边脸颊。然后,指腹用力,毫不留情地向两边一扯。

白晓的脸颊瞬间被拉长、变形。

多玛的嘴角,这才勾起一丝若有若无、带着点恶劣报复意味的笑意。

白晓正睡得酣沉,可脸颊突如其来一阵疼痛,搅碎了他的梦境,让他迫不得已醒了过来。

他猛地抬起头,睡眼惺忪。

视野还有些模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鼓得像肉包子、写满了幽怨的小脸。

“醒了?不多睡会儿?”

他含糊地问,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多玛已经昏迷数日,他每次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政务,总要抽身来看望她。

这几天的工夫,他频繁穿梭于两界,将桑山一族安顿妥当。

此刻,他们正跋涉在辽阔的草原上,向着炎黄部落进发,去落下新的希望。

桑山族人,一个不落。

自此,逝者眠乡,生者追逐新的方向。

“我们的食物,撑不到那里。”

出发前,曾有人质疑。

他们哪里知道,草原上的狼群早已臣服。

在狼群的协作下,这段看似遥不可及的旅程,或许只需短短几日。

一片草原,一个人,只需要消耗一只狼。

也不知道等到达后会不会累成二哈。

算算日子,此刻他们应当已在土地上落下种子。

等他下次回去,荞麦遍野,沃土流金,尽收眼底。

面对白晓那睡意朦胧的关心,多玛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含糊的音节。

“你抽过我。”

她神色平静。

“没有。”白晓理直气壮。

多玛鼓起腮帮,刚想继续质问。

大脑的神经末梢却终于接驳上了正确的频道,一个更关键的问题占据了上风。

她环顾四周,眼神里的困惑更深:“这是哪?”

白晓并不打算告诉她,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原始社会的局限性,会锁住思维的想象,跨越千年的时代之间,是一道鸿沟,她理解不了。

在她眼中,还没有世界这个概念。

况且,他也不希望多玛知晓这些,只需要当作一场梦就好,这是最好的结果。

梦醒之后,一切如旧。

正当他绞尽脑汁,思索着该如何编织一个合理的解释时。

多玛却为自己递上了答案。

她喃喃自语,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

“这是……梦吗?”

白晓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早饭后,走廊沐浴在暖黄色光晕里。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肩并着肩,走在能映出倒影的地面上。

一位,叼着棒棒糖,左顾右盼。

一位,念着棒棒糖的价格,沉默震耳。

得益于现代医学,多玛的伤势已好了大半,惨白的脸蛋恢复了红润。

白晓为她换了一身米白短袖,牛仔短裤。

宽大的短袖直至遮掩到大腿根处,露出健康的小麦色。

随着风贯过窗户,袖边迎风猎猎。

这什么叫内裤的玩意。”她神色难受,“能不能不穿,真勒!”

“我给你拽拽。”他没有犹豫,伸出手。

啪!

片刻后,汽车旁,多玛瞪了她一眼,白晓则是顶着红掌印,拉开了门,神色平静:

“进吧。”

汽车在平坦宽阔的道路上飞驰。

多玛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冰凉的玻璃窗上,鼻尖都压扁了。

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引起她的惊呼。

不多时,她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了一小片朦胧的白雾。

“好快。”她扭过头,对着白晓眼神灼灼。

“麻烦你扭过头说。”白晓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我们这是要去哪?”

汽车稳稳停下,前方是一道铁栅栏大门,人流不断涌入。

这里是大明首都最繁华的地区,与边缘的破败,只隔了一条新时代街。

街的那边,是过去凝固的复古风情,街的这边,则是崭新的文明。

白晓牵着她的手,多玛靠在他身后,像是受惊的小鹿,不时探出小脑瓜,圆溜溜的眼神,打量着外界。

“那是在做什么?”

“玩具枪,打气球呢。”

“那个呢,那个呢!怎么在偷东西?”

“表演的,魔术师。”

“欸?刚刚从你身边走过的,也是魔术师吗?”

“哎呦我操!敢偷老子钱!”

待追回自己的命根子后,他颠了颠小偷的“孝敬”,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到了。”他突然停住脚步。

“哪?”

跟在他身后的多玛没有反应过来,撞在他后背,正捂着额头一脸幽怨。

“游乐园。”

到底为什么带多玛来这里,为什么不趁着昏迷把她送原本的世界,这个问题,白晓他自己似乎也回答不上来。

只是多玛跟在身边,他会觉得这个世界不只他一人……

渐冻症再次发作,呼吸也逐渐困难,他模糊的视线里,多玛正露出开心的笑容。

与此同时,在游乐园的另一侧入口。

云依露出得逞似地笑容,双手叉腰,像个小将军般昂首挺立在大门口。

管家本打算带她去国宾馆住下,可拗不过她贪玩的心,只得在叹息中来到这里。

“小姐,您的礼仪课还欠一堂呢,这可让我怎么向先生交代啊。”

管家满脸愁容。

小姐神色喜悦,东张西望,看似是随口一句:“周爷爷,前几天的花瓶...”

“小姐,我想了想,还是劳逸结合来的重要。”他正色道。

小姐点头,那就听周爷爷的了。

老爸关的她太久,憋了太久,好不容易出笼,自然要好好放松一下。

才不回去!

……

这天,或许是多玛最梦幻的日子,新世界的稀罕在刷新着她的认知。

游人神色轻松,不用为食物担忧,这是过去的社会所见不到的。

“那是什么?”

“碰碰车。”

“那个呢?”

“云霄飞车。“

一天下来,受不了的白晓,在地上瘫成肉泥。

多玛拽着他的脚踝,白晓就这么拖在地上。

“呕...呕!”

来到长椅边,白晓跪倒在地,上吐下泻。

这小妮子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旺盛的精力,索要的他差点没抗住……他摸了摸肾。

多玛捂着嘴偷笑,凝视着白晓,内心泛起失落。

她情不自禁的呢喃道:

“如果...如果这真的是梦就好了。”

“什...什么?”

白晓刚吐完,便听到小妮子在狗叫着什么,声音微弱,听不真切。

多玛摇摇头,她趁白晓不注意,敲了敲他的脑壳,借口去了厕所。

一路打听,好一番摸索,才来到厕所,打开了水龙头。

她伸过脖颈,打量着出水的龙头,眨巴眼睛。

神奇...

双手捧过水,拍打在脸庞上,可透过镜子,双颊的红晕仍未消散。

“呼...”

刚出了门,迎面走来一位俏影,二人都在愣神中,撞到了一起。

“抱歉小妹妹...”

云依见到是位可爱的小妹妹,连忙道歉,并问她的家人在哪。

出于对陌生社会没有安全感,她缩了缩脖颈,支支吾吾说不出。

闲来无事,云依便打算送她一路。

可一路上,云依却总觉得有些奇怪,多玛就像是一张白纸,对什么事情都能感到新奇,任何事物都能染上色彩。

而且名字也很奇怪,难不成是大明的少数部落?

就这样,多玛领着她一路来到了长椅下。

长椅上躺着一道身影,云依觉得有些熟悉。

管家举止得体,站在身边,递上助攻。

“小姐,这是白先生。”末了,他小声一句补充:“你未婚夫。”

她脸色一黑。

白晓打完哈欠,也注意到了二人,正眼神灼灼的扫视他。

二位是要去入党?

白晓吐槽。

夜色已深,去往摩天轮上的路上,多玛和云依二人嘻嘻哈哈,惹的雪峰乱颤。

自古难猜女人心,刚刚还疏远的二人,眨眼熟成了姐妹。

云依对多玛充满好奇,后者一问三不知,不知道水管,不知道镜子,不知道汽车,难不成是山里来的?

她满脸狐疑的望向白晓,“你人贩子啊?”

“我差那点钱?”白晓没好气的反问。

“差。”她仔细想了大明的开支,郑重点头。

好吧,您赢了……他躲到一边画着圆圈。

云依见多玛很黏着白晓,像抹了胶水,形影不离。

有问题...她把白晓拉到一边,满腹狐疑:“你俩什么关系,朋友?”

据她所知,白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亲人,所以多玛不可能是他亲戚。

“好朋友。”白晓点头。

“你当我傻?”她环抱双臂,神色愠怒:“你禽兽啊,这么都下的去手。”

“麻烦您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倒干净再来找我。”他撇撇嘴。

“你还说没关系,难不成等你们上床你嘴就老实了?!”她瞪了白晓一眼。

声音有些大,引的路人纷纷驻足,悄侧着头悄咪咪的议论,还以为是抓奸现场。

本来云依其实是懒的管白晓她不想和这人扯太多关系,反正迟早分开,可实在见不惯他丧心病狂。

这小妮子真是狂野...白晓打量着周围的吃瓜群众。

有一位大兄弟跑到他身前,拍了拍肩膀,“真男人啊!”

他几乎很少在外面露面,所以人们也没认出他的身份,否则头版头条又要多一条新闻。

云依也不再纠缠,只是警告了他几句,便拉着矮萝卜多玛去玩了。

直到深夜,二人才尽兴,在摩天轮上老实下来。

正对着玻璃窗,跪在椅子上,二人并肩趴在窗户上,狠狠地往玻璃上凑,脸部挤压的变形。

至于白晓,他也在同一个轮厢里,多玛或多或少的怕生,拽来了他。

“哇,看那看那。”

“嗯嗯。”

“那里也好看!”

“嗯嗯。”

二女也不知道在聊什么,总是乐开了怀。

白晓也难得的清静,靠在窗边,神色悠闲。

待部落走上正轨,不再为粮食担忧后,就开始普及教育,先先从文字开始。

一套成体系的文字,才是文明真正的灵魂。

不过仅凭他,累死也教不完全部落。他打算找几个人能干的,让他们传授。

记得有一位桑山部落的人,脑子挺灵光的,当时他随手写了个文字,他似乎对此有这浓厚的兴趣。

让他来,再适合不过。

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仓颉。

正在沉思时,多玛发出一声惊呼,打破了短暂宁静。

摩天轮外,夜幕如墨,却在陡然间划过一道光束,在群星璀璨中绽放,火花星星点点的落下,绚烂夺目。

光芒弥漫在二女的脸庞上,衬的容颜愈发温婉细腻,如果两个人不说话,其实还是挺漂亮的。

“是烟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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