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泰瑞纳斯王也是泰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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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初,希尔斯布莱德农场(希尔斯布莱德丘陵最大的农场)的民兵踏过了洛丹米尔收容所的废墟,进入了达拉然遗址。

这座城市原本的魔法护盾、奥术屏障大都已经被亡灵们彻底摧毁,而天灾军团又只留了少量死灵法师来维持这座城市的运转,他们在民兵发起进攻的时候就大都选择撤退了,因此民兵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这座魔法之城,在那些歪歪扭扭、破败不堪的法师塔上升起了红旗,只是因为协调出现问题而导致的乌龙事件,出现了十几人的伤亡。

6月10日,库尔提拉斯总工会在海瑟福特、诺文顿庄园和更北面的山区里积攒了足够多的力量,开始反攻伯拉勒斯。在吉安娜的授意下,当地的天灾军事长官洛蕾娜上校并未做出太多的有效抵抗,就直接选择弃城而逃,带领她麾下的士兵们乘坐着运输船躲到了大海上。工会的人们非常失望,原本他们还以为会有一场BOSS战的。

看起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东部王国似乎已经安全了,死亡骑士们被打倒,天灾军团夹着尾巴逃跑了。于是,在6月15日,泰瑞纳斯·米奈希尔国王回到了他“忠诚”的洛丹伦。

实际上,早在老人家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吵着闹着要回首都了。

“洛丹伦的国王应该和他的子民们在一起,他们为我铸造了金色的宝座,那么我就应该给予他们最坚决的庇护。如果我就这样逃走,那就意味着背叛了人民!”泰瑞纳斯·米奈希尔如是说。

他语气淡然,神色从容,就好像只是要在王座厅里向人们发表一番演说一般——只可惜,当时皇家飞艇上的其他人都没有兴趣遵从他的命令。

有些贵族、文官坚信洛丹伦城已经守不住了,他们一心只想着逃命,去暴风城、塞拉摩都行,这些人绝对不愿意回洛丹伦去送死;其他一些人则承担着护送国王陛下前往安全之地的使命,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佳莉娅公主怪罪下来,那谁能担待得起?

于是,即便国王陛下一万个不愿意,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塞拉摩这座港口城市暂时安住下来,一边积极地关心来自东部王国的新闻,一边唉声叹气。

“在全面动员令发布以后,近日,据奥斯玛尔·加里瑟斯将军透露,王国军队总兵力已经提升至30万人以上......”

换一张报纸。

“阿比迪斯兵团出现大量逃兵,阿尔弗雷德将军无力挽救局势。5月2日,安多哈尔已经沦陷于天灾军团之手......”

换一张报纸。

“工人们,农民们,武装起来!神圣的责任已经降临!亡灵怪物们马上开始进攻了,今天就要把他们彻底摧毁......”

撕了。纸张的碎片洒落一地,而老头则在座位上深深地弯下腰,静脉郁结的双手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脸上,指缝之间不时传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到了6月,闻官军收东西维尔德,老国王初闻涕泪满衣裳,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踏上了归途。不过等他回到洛丹伦之后,才发现首都的局势已经恶化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完蛋,我被反贼包围了!

除了少许王城卫戍部队以外,大部分的军队都已经被撤退到了郊区和农村。此时的首都里,到处都是一片红色的海洋。泰瑞纳斯国王坐在马车上穿越街道,惊讶地发现许多市民都在自家窗户的外面挂出了红旗,只是他们暂时还没有公然喊出“打倒国王”的口号。

老年人的心变得愈发不安了起来。等他终于抵达王宫,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一点——还好,猖獗的反贼们至少没有把红旗插到这里来。

然而,王室仆人们的窃窃私语却让老国王再次心肺骤停。根据他所了解到的信息,高级军官们一个月前在这间王座厅里召开了什么秘密会议,甚至礼貌地把仆人们全都给暂时地赶走了,说是不让他们旁听。

莫格莱尼、达索汉、加文拉德、伊森利恩、法尔班克斯.......他们在这里到底能讨论些什么呢?真的好难猜啊。

老国王叹息一声,他切实地感到自己和王室的权威都在日薄西山。

而且,不要以为高级军官们发动军事争辩抓住了弗里德里希顾问,消灭了雅各宾协会,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泰瑞纳斯国王可没这么幼稚。

泰瑞纳斯国王并不依靠暴力来统治——实际上,他连坐在轮椅上的战损版本乌瑟尔都打不过。

那么问题就来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泰瑞纳斯,究竟是怎么让那些拥有暴力的人全都听命于他的呢?

根据老国王本人的说法,他是“依靠智慧与力量来统治这个国家”,这种说法当然是非常笼统的,而且完全没有抓住要害。

君主能够维系其统治,最重要的是对一些具体事务表现出疏离,保持足够的神秘感与神圣感——否则包括军官在内的臣民们很容易就会开始思考,他们为什么需要一位世袭君主。

君主的利益并非总是和王国的利益保持一致——这一点,1866年的普鲁士钟离(kanzler)奥托·冯·俾斯麦便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

在君主制拥护者俾斯麦钟离看来,最符合霍亨索伦王室利益的事情,莫过于捍卫欧罗巴各国的君主政体不受冲击。不管是哈布斯堡、霍亨索伦、罗曼诺夫,还是德益智小邦国的君主们,最重要的事情是结成“神圣同盟”,从而共同镇压各国的叛當分子,以保卫王冠的尊严。

全欧罗巴的君主们,联合起来!吸取1789年法蓝西大叛乱的教训,不要给暴民们机会,不要让任何一顶王冠落地!

在这样一种考虑下,汉诺威王国自然不应该被普鲁士所兼并,汉诺威的王位就更不能被废除了。罢黜一位合法的国王,这显然是完成了1848年公开举旗造反的乱當份子们未竟的事业,消融了君主陛下的神圣性,是在公然地宣传雅各宾派歌名理念,给议会里面的合法的乱當份子们树立一个光辉的榜样——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汉诺威的君主罢免得,普鲁士的君主就罢免不得?

社会事实和自然事实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区别:自然事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算所有人都认为重球应该比轻球落得快,这也毫无意义,不能改变伽利略比萨斜塔实验的结果;但社会事实却具有“其实这世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特点,所有人都觉得某银行要倒闭了,于是纷纷跑去挤兑,这银行就真倒闭了

所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而这种危险的“光辉榜样”,是绝对不能乱树立的。

但威廉一世却证明了自己不是一块搞政治的料,相反他是一位爱国军人。对于爱国军人而言,还有什么是比开疆拓土更加激动人心的事情呢?

于是,老威廉不仅吞并了汉诺威,还吞并了黑森、法兰克福、拿骚公国,让这些地方统统都变成了普鲁士下属的州,甚至,他还有点儿想要打进维也纳,让哈布斯堡家族也跟着皇冠落地。

就这样,威廉一世把自己从合法的、正统的、权威的、血统高贵的君主,变成了一个类似于拿破仑·波拿巴的非法僭主。老威廉已经沦为半个疯狂的雅各宾份子了,他想要让德益智诸邦国的合法君主们纷纷王冠落地——不过幸好他还有俾斯麦。

当然,后来的威廉二世、尼古拉二世等人水平就更不行了,他们居然能够为了所谓的“国家利益”而积极地参与第一次大战,而不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最后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皇冠给打没了。

他们到底是政治家,还是爱国军人,这实在是有待商榷。

虽然泰瑞纳斯国王的水平大概率在蓝星的这些皇帝们之上,但如今洛丹伦的局势已经让陛下的“神秘感”、“疏离感”和“神圣感”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只要雅各宾协会和容克军官们爆了,那么不论结果如何,泰瑞纳斯都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要么是叛将们擅自带兵冲进王城,捉拿国王陛下信赖的顾问,杀戮国王陛下无辜的子民;要么就是暴徒们占领布瑞尔省,逮捕国王陛下忠诚的军官,煽动国王陛下安分的士兵。

是进亦输,退亦输,然则何时而赢耶?

唯一的赢法,就是让贵族军队和平民正副达成彼此妥协,不让任何一方完全凌驾于另外一方之上,王室则站在中间,充当双方的仲裁者与调解人。

这样,当平民正副让国王不满意的时候,他可以授意军方颠覆正副;另一方面,他也可以策划平民游行抗议,自己再在某个恰当的时候站出来声援,从而逼迫军方下野。

只要泰瑞纳斯王一直在平民的心中保持着“仁君”、“开明国王”的形象,这些事情就不难办到。

“我很高兴你如约而至,弗里德里希顾问。”6月17日,老头子端坐于他的王座上,向站在前方的盗贼法师点头致意。他指了指站在旁边的那位棕色大胡子高级军官,“我生了很重的病,不得不前往塞拉摩休养。在此期间,你能和加里瑟斯将军等人齐心协力,共同维系了王城的稳定,抵挡了亡灵天灾的袭击,我很欣慰。”

加里瑟斯全家都死得很惨,他在军队和高等贵族议会内部都没什么背景,完全是打兽人非常勇猛,然后被泰瑞纳斯国王以此为由一步一步提拔起来的,所以他今天才会被国王邀请到这里来。

“为王国分忧是顾问的分内之事,陛下。”沃克帕廷以右手抚胸,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

“其实我这次把你们叫来,是有事情想进行商量。”泰瑞纳斯干咳了两下,挥了挥手,旁边的皇家卫兵便将若干文件递给两人。“首先,我打算颁布《逆权侵占法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费利克斯大致地翻阅了一下便意识到,泰瑞纳斯大概是打算以国王之尊,承认过去一段时间内的土地分配成果了。而所谓的《逆权侵占法案》,只是为承认这一“既成事实”而提供法律上的依据。

根据法案的内容,任何洛丹伦公民,只要在“善意”的情况下,不经原主人同意,对耕地、工厂、房屋等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排他性占有”,那么物权就自然地发生了转移。

接下来的内容,就是对“善意”、“排他性占有”、“物权”等名词提供解释,而且还说明了国王陛下制定这一法律的“道德理由”,总之说法也给得非常冠冕堂皇。

泰瑞纳斯国王认为,如果不给出这样一个期限,那么洛丹伦的大部分土地都应该归祖阿曼巨魔们所有了。他还表示,设置一个期限,就是为了防止数百年甚至一千多年以前的土地合法所有者屁颠屁颠地跑来,对当前使用者提出诉讼,从而规避相应的法律风险。

当然,至于这个期限为什么是“一个月”,这你就别问了。

总之,根据这部法案,如果你已经把工厂、土地占了一个月以上,那就不用还了;而如果占据时间还不满一个月,那么贵族、农场主来找你要的时候,你就必须得还回去。

“其次,我认为应该尽快地将洛丹伦劳工代表会议正规化。”见加里瑟斯和弗里德里希都没有提出明确的反对,泰瑞纳斯国王温和地笑了,以彰显其“开明君主”的身份。

“弗里德里希先生,你们这些人现在在地下城里开会不太方便,那里太阴暗、太潮湿了。你们也可以到王座厅里面来开会嘛,这里亮堂,我随时欢迎。”

接着,泰瑞纳斯国王又提出了所谓的《议会法》。根据本法,士兵代表会议应当予以解散,洛丹伦高等贵族议会从此以后应当被称作“洛丹伦国会贵族院”,而劳工代表会议则应当被称作“洛丹伦国会平民院”。

贵族院除了现有的世袭议员以外,还应当由军方额外指定相同数量的议员。平民院则会在“普遍、平等、直接、无记名”的选举中根据多数原则产生。

在国王的参与和主导下,贵族院有权提出法案,并交由平民院表决,一旦通过即成为法律;平民院单独拥有预算审议权,得到平民院的批准才能花钱,但军费不在此列。军费应当单独由国王、摄政与军方代表所组成的军费委员会商议,而且平民院和摄政领导的文官正副对军费去向不具有监督权限。

摄政则由国王任命产生——

沃克帕廷立即对这两点提出了异议。

“如果摄政激起了平民院的敌视,无法通过预算,他又怎么可能正常施政呢?”泰瑞纳斯国王反问,“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年轻的顾问先生。我只可能任命平民院多数當领袖担任摄政。”

老头子向叛當的首领暗示,他其实只是想要“任命摄政”这一仪式上的权力。

“至于军费问题......目前洛丹伦王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维系军民团结,弗里德里希先生。虽然天灾军团暂时地从洛丹伦的国土上消失了,但它们始终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国王把目光投向加里瑟斯,将军立即举起右手以示敬意。“只有建立一个举国一致正副(Nationalunitygovernment),我们才能安然度过眼前的风暴。”

泰瑞纳斯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用一种疲惫而浑浊的目光注视着沃克帕廷。“现在洛丹伦承担不起内战的风险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泰瑞纳斯王也想当泰王了,是吧。也对,泰瑞纳斯·米奈希尔二世的手腕有可能比拉玛九世更高明,他玩得转这一套,确实有资格这么干。

费利克斯·沃克帕廷对此没有明确表态,只是向老国王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不可能接受这一霸王条款。老国王只是把本来就已经属于人民的权利加以确认了一下而已,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让步,甚至还要代表会议妥协,这老毕登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诚意,还妄图维持军队本身的独立性,不允许平民正副加以管控。

解散士兵代表议会?这就更不可能了——显然,这将被士兵们视作对他们的背叛,甚至丧失军队基层对雅各宾协会的信任。

去你妈的。

但是,沃克帕廷并不想承担“破坏举国一致正副”的历史责任,这口黑锅只能让别人来背。所以他便只好先假意默认,然后再另外找人来表示反对了。

后面的讨论总体上显得愉快又融洽,泰瑞纳斯国王也很高兴,因为加里瑟斯将军和弗里德里希主任都对他制定的法案表示满意,看上去“叛军、暴民、我,三国志”的格局马上就要形成了,就连一直站在泰瑞纳斯国王身后保持着沉默的佳莉娅·米奈希尔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不过加里瑟斯将军拥有一项特别的本事,那就是当所有人都很高兴时,他总是可以用非常简单而巧妙的一句话迅速地将融洽的氛围降至冰点。

他把目光投向了弗里德里希主任,不禁想到,顾问先生什么都好,一切都让他钦佩不已,就是弗里德里希顾问的那个未婚妻实在令人厌烦。

圣光啊,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杂交女友呢?这样会破坏人类血统的纯洁性啊!

“陛下,”他又张开嘴说话了,可能是因为害怕别人拿他当哑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您可以下旨让佳莉娅殿下与弗里德里希顾问成婚。”

将军自顾自地磕着他的CP,全然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眼神。

一句话同时得罪三个人,这就是奥斯玛尔·加里瑟斯增长的才能。相比于之前在温蕾萨·风行者面前称黎蕾萨为“望风而逃者”,他又取得了新的进步。

一名有夫之妇,一个已经有女友且必须和王室保持距离的盗贼法师政治家,还有一位恼羞成怒的国王陛下。

我已经要被迫任命他担任洛丹伦摄政了,你还要我把女儿嫁给他?为什么不干脆把王位也一并让给他算了?

“请原谅我这么说,”加里瑟斯一定要坚持把他的话说完,“可是在王城保卫战期间,我亲眼所见......他们很有默契。是的,他们配合得非常好。”

公主顿时因强烈的羞耻感而变得愤怒。

“请你出去,加里瑟斯将军。”她说,“现在就走。”

加里瑟斯将军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反应会如此地强烈,他更不知道这事居然还涉及到王室私婚的丑闻,所以完全被佳莉娅的态度给搞懵了。之前看公主殿下对顾问先生言听计从的模样,他还以为.......

“奥斯玛尔,你今天也累了。”老国王叹了口气,“现在回你的驻地去休息吧。我们可能马上还有一场仗要打。”

在加里瑟斯被赶走了以后,有点绷不住的沃克帕廷向泰瑞纳斯国王意味深长地鞠了一躬,接着便告辞了。

加里瑟斯将军的幽默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千万不能误了正事。正如之前所想的,他现在要回去安排相关部署了。

走着瞧吧,泰瑞纳斯。我保证,三天之内,马上就会有一大群人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反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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