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没看出来(1 / 1)
二人来到一处空的训练场,舒清婉仔细地关好厚重的大门,“咔哒”一声将大锁落下,动作干脆利落。
这是学院五间专供教师使用的训练场之一。
一旦门关上锁,深色特殊材质构成的墙壁和门扉便形成屏障,不但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让人短时间内无法闯入。
内里空间极为开阔,穹顶高挑足有三层楼,面积抵得上两个篮球场大小。
四面墙壁在角落柔和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不易察觉的金属光泽。
平日里若有老师想要修炼或测试威力较大的法术,便会选择此地。
不仅因为其私密性极佳,更因整座训练场都经过特殊加固,无论墙体还是地面,都嵌入了能吸收逸散能量的独特材料,能有效削弱法术冲击。
宋定安在学院待了三年,却是一次也未曾踏足过这里。
舒清婉轻快地拍了拍手,清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满意,环顾四周后对宋定安说道:“好了,这里足够宽敞,完全施展得开,而且不用担心被人窥探,可以安心开始了。”
她眼神里透着鼓励,“说一千道一万,终究不如亲身体会。该讲的方法都教给你了,你现在就自行练习,仔细体会那种感觉。”
说完,她便走到不远处的空地,自己也凝神静气,开始了练习。
说起来她也是御剑术的初学者,只是凭借深厚的修为和广博的见识,入门快上许多罢了。
于是,宋定安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开始按照法诀驱使脚下的飞剑。在这高旷的训练场里,他确实可以大胆地尝试飞得更高。
然而……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痛哼。
飞得越高,摔得越狠。
他狼狈地从冰凉的地面上爬起,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屁股,脸色有些发白。
但他没有气馁,咬咬牙,再次尝试。
无数次跌落爬起后,他的衣袍沾染了灰尘,甚至有几处轻微的撕裂,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在一次微妙的平衡调整后,他稳住了身形!
不再是直上直下,而是笨拙地开始尝试着在空中挪移、转圈。
虽然速度如同蜗牛爬行,摇摇晃晃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孩,但这前所未有的悬浮与移动感,瞬间让宋定安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光芒,嘴角控制不住地咧开,发出低低的欢呼。
美中不足的是,这御剑飞行之术消耗灵力堪称恐怖。
每每飞上一小会儿,他便感觉丹田空虚,经脉疲惫不堪,只得赶紧落地,盘膝而坐,努力恢复几乎告罄的灵力。
汗水沿着鬓角流下,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不过,随着练习的深入,他对灵力的掌控和路径的规划越发精细。
几天下来,他已从最初只能支撑不过三分钟,硬生生提升到能勉强飞满一刻钟(十五分钟)之久。
又一次耗尽灵力落地后,他喘息着,心中透亮:以他目前炼气五层的修为,再怎么咬牙苦练,一次御剑飞行的极限时间也绝难突破二十分钟。
唯有日后修为突破晋升,丹田气海得以拓展,灵力更加深厚精纯,才能真正延长御剑遨游的时间。
不知不觉间,墙上的光纹计时器显示,姐弟二人已在此挥汗苦练了好几个小时,外面的天色应已擦黑。
舒清婉轻盈地从飞剑上落下,气息平稳,抬手抹去额头一层几乎看不见的薄汗,对刚完成一次短暂飞行的宋定安说道:“行了,今天先到这里。你灵力耗损太大,晚上就住我那儿吧,别回去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之前训练时,你靠灵元石快速回复灵力,那就算了,权当是特殊训练阶段。等会儿回去路上以及到家之后,不准再动用你的令牌里面的灵气!要靠你自己打坐,老老实实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进行恢复。体会那种过程。”
“知道了,姐。”宋定安虽然疲惫,但还是认真地点头应道。
回到舒清婉位于学院教工宿舍的住处,宋定安甚至顾不上去擦拭身上的汗渍和灰尘,一屁股就盘坐在客厅沙发上,迅速进入了调息恢复的状态。
身体仿佛被彻底掏空的感觉难受极了,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无力。
习惯了用令牌轻易转化灵元石,从中抽取海量精纯灵气瞬间补充的便捷,此刻全靠自身呼吸吐纳,缓慢地从稀薄的空气中汲取那丝丝缕缕驳杂的天地灵气,其效率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巨大的落差让他心里猫抓似的难以平静,眉头紧锁,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动用令牌。
然而,想到舒清婉严肃的叮嘱和眼中期待的神色,他终究还是按捺下了这份冲动。
宋定安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努力排除杂念,强行压下内心的浮躁,如同老僧入定般,开始无比认真地吸收着周遭空气中的灵气,一点点地引导它们汇入干涸的经脉。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在这种专注的“慢”中,进入了一种深层次的入定状态,对外界的时间流逝浑然不觉。
直到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他才缓缓睁开双眼,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苏醒。
细细感受之下,宋定安惊讶地发现,经过一夜纯粹依靠自身努力恢复的灵力,不仅总量恢复了,运转起来似乎比以往更加流畅活泼,宛若水银般在经脉中流淌,甚至自身的修为境界都隐隐松动,增长了一丝!
不仅如此,他能清晰感觉到,经脉乃至身体的血肉筋骨,都仿佛被这股自然吸收的灵力浸润过,悄然被淬炼强化了一分。
这一刻,他豁然开朗,明白了舒清婉执意让他用最“笨”的方式恢复灵力的良苦用心——这才是真正能打磨根基、稳固修为、淬炼己身的正途!
舒清婉早已起身,为他准备好了一份简单却热气腾腾的灵米粥和几样小菜。
“醒了?先去洗漱,”她看着宋定安精神饱满、眼神明亮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递过一条干净的毛巾,“然后过来吃早饭。”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教具袋:“今天是周一,我得去学院上课。你一会儿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巩固修炼,也可以回家一趟。不过,记得晚上准时过来,我们再去训练场。”
吃过早饭后,宋定安略一思忖,还是决定回家。
在舒清婉家,他日常更换的衣物并不在此。
虽然以他如今的修为,已经能够运用灵力鼓荡周身,将身体表面的汗渍、污垢轻松震散,达到洁净效果。
但无奈他对灵力的精细操控还远未达到圆融如意的程度,更别说用灵力去清理布料上复杂细密的缝隙。
若是不知深浅地强行去做,恐怕唯一的结果就是灵力激荡之下,将身上本就沾了灰尘的衣袍彻底震成碎片。
昨日的训练强度颇大,身上的汗渍虽能依靠灵力祛除干净,但这身衣服却实实在在需要更换清洗了。
到了晚上约定时间,他便再次来到舒清婉家,与她一起两人再次踏入了那间熟悉的训练场。
不知不觉,一周的时间在专注的修炼中悄然滑过。
两人的御剑飞行之术终于变得有模有样起来,不再是当初的摇摇晃晃。
虽然还远达不到能边飞行边分心另外驾驭飞剑攻击或施展其他法术的水准,但却已经可以在空中互相追逐嬉戏,灵巧地闪避对方的突然变向或贴近。
悬停、急转、骤升、突降,这些基础动作已然娴熟。
在空中,其灵活性虽稍逊于脚踏实地的地面游走,但胜在拥有了更多的攻击和闪避角度。
若综合考量空中的立体优势和些许灵活性劣势,其在实战中的价值,已绝不输于地面格斗。
能有如此快速的进步,其实还是宋定安那日灵光一闪想出来的妙招:一人御剑升空,另一人则稳稳站在地面,捡拾起训练场角落零星散落的小石子,运转指力,带着“咻咻”的破空声精准射向空中翻飞的同伴。
飞行之人则必须凝神贯注,依靠飞剑灵活变向、盘旋升沉来全力躲避那突如其来的石子攻击。
一周下来,彼此飞剑操控的精细反应能力,便在这“挨打”与“躲闪”中突飞猛进!
这天训练结束后,伴随着悠扬的晚钟声,舒清婉一边理顺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一边对刚控制飞剑落地的宋定安说道:“御剑飞行这一项,接下来我们只需保持日常的精进练习即可。接下来的重点,要转移到真正的攻防之术上了——飞剑的攻击与防御技巧。”
她规划了起来:“再过几天,学院就该放假了,到时候我们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专攻飞剑操控。等陪家人过完年,我们就一起出城一趟。”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复杂,声音低了几分:“不过,到时候……唔,到时候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再找其他人加入进来组队吧。”
显然,经历了上次程家兄妹那次令人心寒的事件后,她内心对组队探索这件事,蒙上了一层难以消除的阴影,变得更加审慎起来。
宋定安点点头,略作思考后认真建议道:“如果任务并不是特别艰险的话,可以叫上谷若风试试。他现在已经是炼气期三层的修为了,基础还算扎实。”
转眼间,学院的寒假如期而至。
两人有了充足的时间,几乎日日泡在训练场里,挥汗如雨地锤炼着飞剑攻防之术。不知不觉,又到了新旧交界的年关。
四十多年前,那场彻底改变了世界格局和人类命运的“天地大变”,其爆发的时间节点恰恰就是在那一年的除夕之夜。
因而,一个全新的纪元——修真纪元,便以其后的第一个大年初一为起点正式开启。
说起来,这倒也算是一种奇妙的巧合。
然而,如今的过年,却早已失去了旧纪元的热闹。
所谓的年味,大多浓缩成了自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饭后亲友之间简单地互相走动拜会一番,这个年便也就过了。
昔日的喧嚣庆典,已成遥远的记忆。
宋定安的活动轨迹也很简单:在家安静地陪伴父母,与几位关系要好的同窗聚聚,然后便是与如今认的这位姐姐舒清婉来往。
他的人际关系网,简洁到了极致。
其实不止是他,生活在这个时代里的许多人,情况都大同小异。
当年天地大变骤然而至,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恐慌。
紧随其后,整个星球的板块都在难以想象的伟力作用下彻底重组,山川异形,河岳改道。
原本就不居住在同一座城市的亲朋故旧,转眼间便彻底失散在崩塌与重塑的大地之间,再也联系不上。
除夕那日傍晚,宋定安将打扮一新的舒清婉,客客气气地请到了自己家里一起过年。
她手中还提着一份精心挑选、用素雅纸袋装好的礼物——几盒城内老字号出品的上等灵茶。
“哎呀,舒老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外面冷吧?”
林菡女士一见到舒清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立刻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语气热情得像邻家大婶,手脚麻利地接过她脱下的外衣挂好,又拉着她的手臂往温暖明亮的厅里带。
“快坐快坐!”
舒清婉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微笑,语气真挚地回应:“阿姨,您别跟我这么客气。”
她目光自然地扫过一旁含笑点头的宋大德,又落回到林菡脸上,“我一直把定安当成亲弟弟看待,您二老就把我当成自家女儿好了。”
林菡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笑容更加灿烂,连声应道:“好好好!清婉说得对,快别拘束了,就把这儿当自己家,随意些。”
她随即侧过身,对着站在厨柜旁,正系着围裙的老伴提高了些音量,“老宋,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到你露真本事的时候了!今天可得给清婉好好亮一手,整一桌拿手好菜上来!我可跟你说好了,今天大年三十,这年夜饭,少于八个菜可不行!”
林菡故意板着手指强调。
舒清婉连忙道:“阿姨,我也会做饭的,要不我去给叔叔帮把手?”
林菡却笑呵呵地一把拦住她,顺势将一旁的儿子宋定安往前轻轻推了一把,力道不大但意图明确。
“哎呀清婉,在我们家,规矩是——男人下厨!
她说着,亲昵地挽起舒清婉的手臂,径直走向客厅柔软的沙发,带着当家风范说道瞎:“咱娘俩啊,就在这儿磕磕瓜子,喝喝茶,看看电视,聊聊天!等着他们爷俩把美味佳肴端上来就行!”
老宋和小宋默默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无奈中带着默契的苦笑。
父子俩皆不敢有异议,迅速一前一后地溜进了虽然不算大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码放得井井有条的厨房里。
很快,厨房里响起了节奏明快的切菜声、炉火的呼呼声以及油锅轻微的噼啪声。
老宋熟练地挥舞着锃亮的菜刀,将案板上饱满的五花肉切成大小均匀的肉片,口中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探询,朝旁边帮忙打下手,正在认真摘菜叶的儿子挤了挤眼:“小子,你说……你妈今天咋对舒老师这么热乎?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小宋——宋定安闻言,手一顿,差点把刚掰下来的菜叶捏烂。
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瞥了老爹一眼,低声道:“我说老爸,您这脑洞也开得太离谱了吧?我可是正正经经认人家当姐姐的!虽然年纪没差辈分那么夸张,但……”
他话还没说完,老宋那饱含“经验之谈”的嗓门又低低地响起来,语气里带着点“你小孩子不懂”的自以为是:“去去去!你懂个啥?老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我看舒老师哪哪都好!虽然比你大了那么几岁,但这也相当于你这小子多抱了好几块金砖呐,你赚大发了知不知道?再说了,人家是修士,命长得很!别说差十岁,差个几十岁在外头也不叫事儿……”
这话可把宋定安吓得不轻!
他条件反射般地猛然站起探出手,一把捂向老宋还在“高谈阔论”的嘴,动作急促。
这一下力道没收住,身体一个前冲,差点带倒了砧板,上面那块刚切了一半的五花肉惊险地在砧板边缘晃了晃,最终还是没掉下去。
他真是被他老爹这番“大胆”的言论,给惊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这位刚认的姐姐可是实打实的炼气后期修为啊!
虽然此刻她和老妈在客厅聊着家长里短似乎很投入,但以修士敏锐的六感,若她有心,完全能将这厨房里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
他倒不是怕对方因此产生什么误会,而是单纯想到这极度尴尬的对话内容可能被当事人听去……那感觉,光是想象一下就让宋定安头皮发麻,脸颊发热。
好在,当他父子二人终于把香气四溢的八菜一汤端上餐桌时,宋定安借着摆放碗筷的间隙,偷偷瞄了一眼坐在老妈旁边笑容温婉的舒清婉。
只见她神色如常,一边轻声细语地和老妈说着话,一边自然地拿起汤勺帮忙盛汤,脸上没有丝毫异样,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宋定安悬了半天的心,这才如释重负地落了回去。
一顿丰盛而温馨的年夜饭吃得其乐融融。
杯盘撤下后,四人又围坐一起喝着清香的热茶,聊着家常,看着电视里旧纪元风格的老电影。
夜色渐深,舒清婉起身告辞,宋定安主动送她下楼。
走到楼下后,他脸上的轻松笑容敛去几分,转头低声问道:“姐,看出来了吗?我爸妈……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的灵力波动?”
原来,自从二人获得那本《御剑术》后,心底都隐隐产生了一丝怀疑:宋家二老那平凡普通的外表下,是否隐藏着他们尚未知晓的高深境界?
今晚这顿饭,除了团聚,另一重目的便是在这近距离较长时间的接触中,再次细细探查一番。
虽然舒清婉之前去过几次小餐馆,但都不如这般家庭聚餐能提供更多的观察机会。
舒清婉脚步未停,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着一丝困惑:“奇怪……虽然心底那份直觉让我还是有些疑虑,但我刚才确实感知了许久,灵觉扫过,无论是你父亲还是母亲,周身气息都如同毫无修炼根基的普通人一般,并无一丝异常灵韵逸散......”
舒清婉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心中还是有点怀疑,但是真的没有看出来什么。不管是炼气境还是筑基境的修行者,哪怕隐藏得再好,多少也会有点端倪。”
“除非......”她抬头看向了楼上宋家所在的方向。
宋定安问道:“姐,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直说罢,除非什么?”
舒清婉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太可能。除非他们有着遮掩气息的特殊法门或者宝物,要么就是已经超过了筑基境,达到了目前世上的顶端---金丹境!”
这话,可直接把宋定安给整无语了。
金丹境,那是难以想像的境界好吧?
整个青玄城,明面上只有一位金丹境,乃是青玄城背后真正的掌控者。
能够到达金丹境的,都是刚刚进入新纪元时便得到了天大的机缘,说是世界的宠儿都不为过。
宋定安的父亲如今都不到五十岁,天地大变之时才几岁?这根本就不可能。
宋定安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不管了,我爸我妈是不是修行者都不影响他们是我的爸妈。”
舒清婉笑道:“你知道就好。这几天你该玩玩,等一周后,我们便出城去办一件事,这事若是办成了,好处多多。”
“到底啥事啊?姐,透露一点点呗!”宋定安自从上次听她提过,便一直很好奇,可是一直没问出来。
舒清婉摆了摆手,直接走了。
“到时你就知道了。”
当宋定安转身准备回去时,耳中传来了舒清婉正在远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