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似僧相识（1 / 1）
墨生轻轻推开虚掩的店门，一股腥甜的墨香裹挟着寒气扑面而来。
街道上的惨状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原本整齐的青石板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缝隙中渗出的墨汁凝结成尖锐的晶体，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断裂的屋檐下悬挂着半融化的灯笼，烛油与墨汁混合，形成诡异的黑色烛泪，滴滴答答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
不远处的墙角，几个镇民的尸体蜷缩在一起，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抽走灵魂的空壳，皮肤干瘪皱缩，表面布满细密的墨线，像是被人用毛笔在宣纸上勾勒出的轮廓。更诡异的是，他们的影子竟脱离身体，在墙壁上扭曲成各种形状，时而化作张牙舞爪的怪物，时而又变成残破的文字。
街道中央横躺着半截墨色的巨触手，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人脸状的凹陷，每张脸上都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触手表面还残留着战斗时留下的金色符咒，此刻却在一点点黯淡，化作飞灰消散在空中。
被墨妖侵蚀的建筑上，原本精美的壁画扭曲变形，画中人物的眼睛都变成了空洞的墨点，仿佛在注视着墨生的一举一动。
一阵阴风吹过，地面的墨汁突然泛起涟漪，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墨字，转瞬即逝。
墨妖溃散的墨汁在青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蒸发声，女将领扯下头盔甩在地上，玄色长发间沾着凝固的墨晶，甲胄下的小臂缠着三条活过来的墨线，正顺着肘弯往心口爬。她身后七个墨卫东倒西歪地撞进药铺，伤口处渗出的血中夹杂着墨汁。
“将军！您的肩甲！”墨生看见她左肩的黑甲裂成两半，底下的皮肤竟像宣纸般半透明，能看见墨在血管里游走。
“墨卫校尉，郑虎！”女将军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把扯下破损的甲胄。
郑虎？
墨生突然产生强烈的违和感，可是他又说不出具体有什么不对劲。他抬起头，发现郑虎将军也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老郎中喊道：“快为大家治伤，先放毒！”
墨生处理第一个伤员，她的胸口插着一根黑色的骨刺，骨刺在皮肉里生长出墨色藤蔓。墨生握着尖利的刀手在发抖，刀刃刚触到皮肤，他又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以前也拿着类似的刀具，做过类似的事情。可是他治疗的对象，似乎……不会动。
“小郎中，不用紧张，死不了！”墨卫似乎不觉得疼，好奇的问道：“小郎中，你有没有切过尸体？”
尸体？
墨生感觉有些恍惚，老郎中喊道：“快点放毒，再过一会儿毒气攻心，他就死了！”
墨生快速切开伤口，大量黑色污血涌出，等到血液变红，墨生尝试着将骨刺拔出。伤者的内脏露出来，像是医学教学用的标本，还是黑白墨色的。
墨生又产生了诡异的熟悉感，再看自己的右手，手上握着一把银色的手术刀，刀锋异常的锋利。
这是我的？
墨生觉得手术刀很熟悉，只要握紧了手术刀，他就充满力量，毫无恐惧。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无影灯下惨白的人脸、还有自己穿着白大褂手持这把手术刀的模样……
“麻烦您快点！”女将领发现罗霄在发呆，大声催促。怒吼声将他拉回现实。墨生深吸一口气，将手术刀贴在墨卫锁骨处。刀锋刚触及皮肤，伤口突然炸开一团黑雾，墨卫发出非人的嘶吼，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
“按住他！”墨生大喊，额头青筋暴起。郑虎按住受伤的士兵，墨生一刀切下，墨汁顺着刀刃喷涌而出。
治疗持续到子时，三个墨卫的伤口终于不再渗毒，却陷入了昏迷。墨生瘫坐在满地狼藉的药铺里，看着手中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手术刀，掌心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
“不碍事的，老夫早就配好了解药，外敷内用，几日就可拔除墨毒！”老郎中将药包好，递给女将军。
“谢了！”郑虎看着手下的命都保住了，心情大好。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刻着玄纹的青铜令牌扔在桌上：“明日辰时，来墨卫营”。
“何事啊？”墨生大声问道。
女将军郑虎走路带风，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是夜，墨生在药铺后堂的竹榻上辗转难眠。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脸上，恍惚间，他坠入了一片朦胧的迷雾之中。等迷雾渐渐散去，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小镇——付留镇。他穿着一件道袍，似乎是一名小道。
街道另一头，一名白衣男子向他走来。那男人脸色惨白，手中握着一根白骨。他还没开口，墨生就想起了他的名字——郑虎。
“罗霄！你我兄弟一场，为何要背着我做这种事？！”眼神中却满是怒意，快步走到罗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墨生满心茫然，想要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何事，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郑虎气得浑身发抖，将他狠狠一推：“罗霄！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这样对我！我是爷们！是个爷们！”
墨生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中衣。梦中的事他记得一清二楚，特别是那个名字，罗霄！
我是罗霄？
次日清晨，朝阳将天边染成血色。老郎中催促着墨生快点走，“墨卫营肯定有大事，耽搁不得。”
墨生揣着令牌走向墨卫营，镇口上，墨卫营贴出告示，正在安抚百姓。
守卫看到令牌后立刻放行，穿过三道铁甲门，军营中央的校场上，数百墨卫正在操练。
“来了？”郑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中把玩着一把短刃。
“将军召唤，岂敢不来？定是有要事！”
“少跟我客气！”郑虎将墨生带入军帐中，直接说道：“墨塔结界撑不过三日，一旦崩解，里面的墨妖倾巢而出，而最近的援军……至少要五日后才能赶到。也就是说，下一次墨妖发动袭击，镇子完了，没人能活下来！”